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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她也想主動一點,勇敢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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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許歡和景鶴因為上學不帶書包雙雙被抓。

不僅書包,連校服都沒穿。

兩人在班主任程有德的辦公室裡四目相對。

許歡:“……”

景鶴:“……”

程有德一臉恨鐵不成鋼:“你們兩個,昨天晚上都幹什麼去了?”

許歡:“在家睡覺,睡迷糊了。”

景鶴:“K歌,在朋友家過的夜。”

程有德認真想了一下,許歡是班裡最安靜的孩子之一,學習也不錯,平常很讓人省心;至於景鶴,很受各科老師歡迎,上進負責,一表人才。指望他們倆一起犯傻,一起突發奇想,機率和他們一起被雷劈差不多。

但要是指望他們之間有什麼特殊關聯,以至於一起做出這種事……還不如指望他們一起被雷劈。

程有德陷入了他職業生涯裡頭一次的沉默。

片刻之後,兩個人各自拎著程有德塞過來的核桃,以及一人一份的檢討書任務,僵硬地走出辦公室。

辦公室裡的一眾科任老師目光炯炯。

老程同志在他們身後叮囑:“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注意休息,有什麼事一定要跟老師說……”

等到他們一路走到教室門口,才放鬆下來。

景鶴揶揄她:“許歡同學,你是不是沒帶腦子啊?”

早上他們是直接從樓頂下來進教室的,壓根沒想到回家拿書包這件事。

“才沒有,”許歡輕笑,“你不也是?”

他一雙鳳眼太勾人,許歡光是看著,就很難再對其他的事多想什麼,忘卻前一晚的風雨,以及今早的沉默。

怎麼辦,他在身邊。

她有點慌亂,又有點慶幸。

還好是他,只能是他。

“歡歡!”李南遙看到她,飛撲一個熊抱。

許歡已經習慣了她的一驚一乍,順毛似的摸著她的後背。

“你們先抱著吧,”景鶴見她們還沒有鬆開對方的意思,轉身進了教室,“李南遙,許歡就交給你了。”

許歡微微睜大眼睛。

交給你了。

這句話怎麼……有種莫名的曖昧。

李南遙受命,騰出一隻手向景鶴致禮:“是!”

他們兩個一唱一和,許歡不說什麼,悄悄紅了耳朵尖。

. . .

許歡安靜慣了,難得交了新朋友,李南遙比她自己發財還要高興,纏著她要她說她和景鶴的事,又問她昨晚她後媽來了之後發生了什麼。

許歡只是說他們是在拿傘時偶然交集的,對於後一個問題,也隱去了景鶴來接她的那一段。

景鶴是她少女時代的一寸歡喜,若隱若現,她小心藏著,暫時不肯對任何人多說。

當然,她也省了原準備打電話給李南遙的那段。

儘管如此,她把一切草草說完時,李南遙還是心疼得不得了。

“乖乖,他們怎麼忍心這樣對你啊?”李南遙顧不上那是別人的家事了,抱著許歡大罵許父不是人,“可憐我們的許歡寶貝。”

李南遙表示,中午她會和許歡一起回去拿書包,在此之前,許歡可以一直用自己的書:“沒事兒,反正我不愛聽課。”

許歡哭笑不得:“謝謝。”

“這有什麼,”李南遙十分瀟灑,“你要是在我們家,我媽非得一天八頓把你供著,她平生最喜歡的東西,就是做飯和可愛小孩了~”

話題沒在令人難受的事情上停頓多久,李南遙又說起學校裡的新八卦,真真假假,只圖個開心。

許歡頗有些走神地聽著,細長的指尖扒拉著手機螢幕。

相比起李南遙的關心體貼,許歡家裡竟沒有任何反應。

許歡反覆確認,從她出走到現在,許父沒給她打過電話,也沒給她發過訊息。就像當初對待林歸野那樣,他不管她的去處,不管她的死活。

許歡有點落寞地放下手機。

她不喜歡那個家,不喜歡那個家裡的所有人。

可真正到了那個家裡再沒人關心她的時候,她還是能感受到清晰的失望和無助。

“李南遙?”

許歡確定自己抓住什麼似的,喊了聲李南遙的名字。

“嗯,怎麼了?”

許歡緊緊抓住她的手,眼尾染上一層細細的紅:“沒什麼。”

無論是李南遙還是景鶴,都細心照料著從黑暗環境裡掙脫出來的許歡,生怕她往畸形的方向生長。

她有他們了,又何必再為回不去的沼澤難過。

. . .

上午第三節課上完,高二有倆好學生一起不帶書包的事就傳遍了全校。

除了時間緊張的高三,幾棟教學樓幾乎傾巢而出,只為看一眼這兩個足以載入六中建校史的奇葩。

六中雖偏了點兒,但在整個區乃至省裡都是名列前茅的,有很多學生專程從外地轉過來。六中也曾有過不少特立獨行的存在,有逃課不來學校的,有不寫作業肆意妄為的,有月考交白卷的,還沒有過來學校認真聽課卻不帶書包的。

“哥們,我就問一句,”蔣舟跨坐在窗臺上,“昨天把你支走的,是不是那姑娘?啥能耐啊,讓你痴情成那樣?”

江連站在他身後掰手指頭越掰越覺得不對勁:“我覺得可能性不大吧,許歡那姑娘我認識,我哥再痴情,她也不會跟著掉線啊。”

他們兩人在這個時候意見不合,一個“我認為就是”,一個“我覺得不可能”,當著景鶴的面就地吵了起來。

景鶴撐著下巴,饒有興趣地看他們兩人無中生有,不可開交。

學校裡大多數人的看法都和江連是一致的,景鶴在六中的交友圈裡,從未出現過許歡的身影,也很少有人聽他提起過許歡。

景鶴當然不會把許歡的事兒往外說,跟兄弟也是,什麼能瞞,什麼不能瞞,他自有分寸。這事一旦傳出去,哪怕原版再純情感人,全校幾千張嘴上上下下改動,許歡也會被推到風口浪尖之上。

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理解許歡的行為,總有人會以自己的那些所謂的“經驗”來對她評頭論足,最後罵成什麼樣都有可能。

景鶴不想讓任何人成為壓倒許歡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若有所思地向另一側的窗邊看去。

他發呆的時候總是習慣性地面朝那個方向,微微抬眼,總是能看到女孩子伏案的身影。

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也在若有若無地看向她。

許歡不在座位上。

他對著視窗那株冒頭的爬山虎愣了愣神,然後站起來,向嬉皮笑臉的江連和蔣舟走去。

. . .

這天過後,一連幾個晚上,許歡都沒跟家裡人講過話。

許歡站在門前,鑰匙插進鎖孔,轉幾下開了門。

屋內橙黃的燈光湧上來,許父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許歡詳作平靜地與他對視了一眼,餘光匆匆掃過屋內的每一個角落。廚房裡堆著未清洗的碗筷,女人和孩子並不在家,應該是吃完飯跑去哪個鄰居家閒聊去了。

她面色淡然,三步兩步走回房間。

之前的那篇翻譯稿子,到現在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

原文的行文用詞不算晦澀,英法文交雜,編輯特別交代,最後的成品需要帶有“詩的美感”。

“詩的美感”實在難以琢磨,不過通讀全文之後,許歡覺得這也不是什麼難事。這是篇關於少女、海洋、生命和自然的故事,原作者的筆法帶著奇特的靈性,本身就富有極強的詩意。

許歡最後脩潤了一下翻譯稿,把檔案傳給了編輯。

她用的是林歸野的舊電腦,有些卡頓,不過用起來還算順手。

她把紙質稿整理好,保險起見,明天也要把它們的影印件寄過去,工作才算告一段落。

許歡活動了一下肩腰,心頭湧上一層令人愉快的安心。到底是知識有關的活,談好的報酬對她來說不少,加上之前兼職攢下來的錢,扣掉下週一要交的八百塊錢住宿費,零零總總也有小一萬了。

屬於自己的財富,總是讓人滿足的。

而她已經申請了住宿,從下週一開始,就不用再回家受眼色了。

她哼了段不成調的曲子,心情格外愉悅。

許歡發了一條動態,內容很簡單:“發財了!”

為數不多的好友們陸續點贊,也有人探頭探腦問她發生了什麼。

李南遙一如既往的狂野。

【南遙果:猛抱富婆大腿!!(幸福)】

再往下看,就是景鶴。

由於那一晚的原因,最近他們交流不少。

景鶴偶爾會走到她面前,問她家裡有沒有對她做什麼。

有時候他也會坐到她前排的座位上,轉過頭隨意地跟她閒聊,他知道的東西很多,也很能講,大多數時候,許歡只是坐在一旁默默聽著。

從遷徙的候鳥,到狄金森的詩。

她還是有點怯懦,在他面前不敢開口。

好像她一旦出聲,就是去幹擾一個完美無缺的夢境。

但是。可能。

也許,她可以慢慢嘗試著,和他熟絡起來。

. . .

【景鶴:那,請我們喝飲料吧?】

她想起那個風聲大作的夜晚。

景鶴一隻手撐傘,一隻手攬住她的肩頭,體溫隔著單薄的衣料彼此傳遞,他半個身子落進雨裡,和她一起走過那段跌跌撞撞的路。

許歡彎了彎唇,回了個“好”。

. . .

把手頭的事情忙完,次日許歡回到學校,才分出心注意身邊的事。

學校裡似乎還在拿景鶴上學不帶書包的故事打趣,卻鮮少有人提起一個叫許歡的女孩子,更沒人去質疑這驚人的巧合。

她這才知道,那天上午景鶴連跑了幾個班級,全然不顧熟人朋友的玩笑,傳播出了一個他與昔日老友重逢玩鬧通宵的說法。他說得合情合理,編造的情節中又富有傳奇色彩,很吸引人。

他把玩笑、指責都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彷彿他是重情重義的迷糊公子,而許歡只是恰好出現的意外。

他巧妙又細心地,留給許歡的世界一片清靜。

許歡除了感激,不知該如何反應。

她只是想,怪不得。

怪不得那個課間她和李南遙從外面回來,她下意識地往他的座位上瞟了一眼,從不在那個時間段離開的景鶴不見蹤影。

她破天荒地主動走到景鶴桌前,喊了他的名字。

她也想主動一點,勇敢一點。

“……景鶴。”

少女面板瓷白,嗓音清潤。

“景鶴,”她捏住衣角,掩飾眼底的慌亂,“等會兒去喝果茶嗎?”

景鶴正在寫卷子,聞聲抬頭,似乎沒料到是她。

“嗯,”他笑著點點頭,“破費了。”

熬過兩節化學課,到了飯點,學生們成群結隊地走出教學樓。

午餐和晚餐是一天之中少有的出校門的機會,很多人都會在外面解決掉這兩頓飯,再在校門關閉前趕回來。

許歡倒是很少出去,高一一整年,她都是在食堂吃過來的。她形單影隻,出去了也只是更加孤寂,還不如在食堂速戰速決,回去之後寫寫作業,以便晚上操心兼職。

後來認識了李南遙,情況才稍有改善。

而這次,她隨著人流往外走,同行的人,居然是景鶴。

既然舊念已達成,就把那份獨自的幼稚,永遠留在風裡吧。

她想把所有的快樂、美好都給他,也留給新生的自己。

多少個日夜,他終於走到了她的身邊。

真是像夢一樣啊,她想。

他們沒走多遠,剛好校門口有家新開的飲品店。

店裡暖氣很足,景鶴脫了外套,露出裡頭的帶絨衛衣。衛衣是很純的黑色,面料看著相當舒服,背面寫了幾個拉丁字元,襯出少年流暢潔白的脖頸,活動時,領口處會滑出一小片晃眼的鎖骨。

“喝什麼?”許歡假裝研究掛在牆上的品目單。

景鶴看了看,沒發現什麼忌口:“都行。”

許歡要了兩杯芒果味的熱飲,插了吸管後再遞給他。

他太惹眼,六中很多人都認識他,飲品店裡不少人都想過來和他打招呼,看向一旁的許歡,又想不起來是誰。

“之前的事,謝謝你。”許歡欲言又止。

景鶴幫了她太多,三兩句難以道盡。

“沒事。”他輕描淡寫,“當我日行一善就好。”

許歡嘆了口氣:“你何止日行一善啊。”

簡直是六七八九十善……

景鶴哄她:“我給你講啊,我小時候身體很不好,後來有個道士來一看,說這孩子命中有劫數,要多行善事,積攢功德,方可長命百歲。”

許歡看他一臉正經,沒忍住笑了:“你確定那是個道士,不是個和尚?”

他陪著她一起笑:“行吧,你說是就是。”

許歡告訴景鶴,她已經向學校申請了住宿,今天就能批下來,以後她就不用再回家裡了。工作也很有進展。編輯說會多給她介紹機會,翻譯對她來說比其他兼職輕鬆不少,她也能把更多時間放在學業上。

一切都在慢慢變好。

少女的灰眼睛裡,終於湧動起明亮的色彩。

她等了太久,終於有春風吹來,足以讓萌生的新芽抽枝長大。

景鶴向她舉了舉杯子,笑得愉悅又真誠:“那就,祝你前程似錦。”

許歡心下一動。

她和他碰了杯,重複了他的話:“前程似錦。”

前程似錦,平平安安,再不遇風雨。

. . .

臨別的時候許歡又點了兩份點心,一份託景鶴轉送給江連,替她說聲謝謝,另一份自己帶去給李南遙。

景鶴:“江連?他還不知道是你住了他家客房呢。”

許歡回頭,眉眼彎彎:“那就,請你隨便找個理由和他一起吃掉吧。”她微仰著腦袋,在寒冷的初冬裡哈出一團白色的熱氣。

“好,”景鶴說,“那我可就獨吞了。”

許歡不知這話是真是假,又看了看他。

玻璃門關上,一點點殘留的溫度立刻被寒意吞噬。

“走了,”景鶴道別,“路上小心。”

許歡一直看著他走遠,才轉過身小步往學校跑去。

李南遙為她買了午餐,而她已經餓了。

她迫不及待地奔向教室,眼裡閃爍著細碎的星光。

. . .

週末,許歡最後發了兩次傳單,回家收拾東西。

住宿申請批了下來,今天下午返校,她就能住進寢室。

她用的是林歸野的大旅行箱,把衣物清點好後,位置還有空餘。她想了想,又放進去幾本字典、影集,以及一堆零散的小物件。

房間不大,她這麼一清理,幾乎抹去了這裡所有的居住痕跡。

冬日冰冷乾燥的陽光照進來,連空氣中的塵埃都行動緩慢,又在光的刺激下爆發出強烈的生命力。

許歡坐在平整的床面上,指腹摩擦過粗糙的白牆。

牆上被人用畫筆塗鴉過,繪畫水平很低劣,青草是三片連在一起的奇怪皇冠,太陽像被煎壞的雞蛋,至於大海,是幾道潦草又彎曲的藍色波浪。還有燈塔,紅色的屋頂,白色的塔房,以及蠟燭燭火般的,金色光芒。

這是許歡小時候,媽媽握著她的手,同她一起勾勒的。

她記得母親的懷抱,溫暖、真實。

可當她一臉稚嫩的說出“我們一家人要永遠在一起”時,那個天真爛漫的女人,總要流下淚來,沾溼他們母女二人的衣裳。

後來父母離婚,她失去依靠,保留下這一牆的兒童畫,作為整個房間裡唯一的色彩。在無數個與母親失聯,被父親打壓的日子裡,許歡背對著這面牆,縮在被子裡,昏昏沉沉睡去。

牆面會把她的肩骨咯得生疼,並不舒服。

窗外不會有月光,白牆也不會有溫度。

可它終究還是在她心裡,留下了什麼。

許歡最後摸了摸簡筆畫的燈塔,拖著箱子出了門。

她沒有,也不需要同任何人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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