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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重的勞碌，讓身體不似自已身上的。
耳朵中不斷響徹重複的機械加工聲，喇叭樂曲聲，阻塞著大腦的每根神經。
像是腦漿都凝固了，空蕩蕩的也不屬於自已。
阿野不知道自已是怎麼回到分配的員工宿舍的，也不清楚自已是怎麼爬上床的。
閉上眼的一刻，工作的聲音似是仍在迴盪。
“大傢伙來這裡都是為了錢，你做的越多錢就越多，浪費時間在休息這種事上，就等於在少賺錢啊小夥子！”
工頭之前說過的話，不時在腦子裡穿插。
阿野不知道怎麼睡著的，總之他醒來的一刻，感覺整個人像亂糟糟的頭髮一樣，都是亂糟糟的一團。
‘好在工作蠻輕鬆的。’
紛亂的思緒，在這句話浮現後逐漸平息。
聽著宿舍內響起的催促上工的鈴聲，阿野這才有空閒觀察起自已這間宿舍裡的其他室友。
‘哦，只有一個室友嗎？’
看到狹小的宿舍裡，只有一張上下雙層床的空間，阿野的目光飄到了另一個起來的室友身上。
阿野睡上鋪，之前居住的這位工友，睡在他的下鋪。
兩人的精神狀態相似，都有種行屍走肉的麻木感。
但比起還有心情打招呼的阿野，他的這位室友是個忙人。
簡單向阿野的招呼揮揮手後，已經洗漱完畢的他飄著離開了宿舍。
目送他的背影離去，阿野這才看清室友不是在‘飄’，只是單純他的體格太單薄了。
步幅又快又短，所以給人一種‘平地飄浮’的錯覺。
‘他喜歡畫畫？’
帶一個單獨衛生間的員工宿舍，除了一張床一個共用的衣櫃外，就沒其他東西了。
洗漱後的阿野開啟衣櫃，卻瞧見裡面擺放著各種畫畫用具。
離開時，他還看到門邊的左側角落裡，放置著一個畫架。
架子的畫布上，他的不知名工友用油彩，畫著一幅未完成的風景畫。
似是描繪廠房園區的一角，大概是夕陽落日的景色。
‘但為什麼顏色只有黑白灰三種呢？’
沒什麼藝術細胞的阿野看了幾秒，沒多想就匆匆穿衣去廠房裡上班去了。
比起昨天第一天，今天有經驗的阿野，上手更加輕鬆。
一些昨日犯過的錯誤，現在都已修改。
甚至因為工作太長，形成了肌肉記憶，可以完全依靠感覺了。
‘那麼大腦有什麼用呢？’
彷彿流水線邊的人形機器一樣，忙完上午的阿野吃飯時，忽然冒出一個問題。
但這個問題，他想不出就不想了。
因為重複的工作，讓他的身體很疲憊。
身體累了，腦子的營養就不夠了。
營養不夠，便不會有多的氣力，去思考這些有的沒的，不會創造價值的遐想。
“錢，錢，錢，時間就是金錢，生命也是金錢……”
心裡不斷浮現一句話，阿野的神情和機械重複的工作一樣，變得麻木與僵硬。
他的狀態，就是廠房裡其他員工的狀態。
沒有交流，是因為不想浪費力氣交流，有空多做一件活計，就會多增加一份收入。
沒有思考，是因為思考毫無意義，簡單的工作熟練最佳化後便不需要思考了。
空氣都被這股麻木感化，變得鈍化凝滯。
只有聒噪的喇叭叫著，廠房的錶針悄然走著。
詭異的狀態下，阿野感覺自已的靈魂脫離了肉體，因為熟練到自已會動的軀體，不需要多餘的靈魂。
他的視角拉高，上浮……
看到一股股豔麗莫名的色彩，從自已的大腦流到不斷做工的手臂，然後流水一般沿著胳膊蔓延到拼裝的零件上。
讓流水線上的零件，散發著繽紛的顏色。
不止是他，所有人的色彩都在流逝，都在工作中灌注進冰冷的貨物內。
世界像褪色的黑白。
灰色的員工們，宛如牧場的奶牛，產出著不斷的色彩。
……
“叮鈴鈴……”
下班的鈴聲響起，阿野沒有表情的走出廠房。
和昨天不同，他這次出去只因身體需要營養，吃完飯便立即迴歸崗位。
敬業的樣子，令暗中觀察的工頭，滿意地點點了頭。
可能因為白天和黑夜，在這個名為‘財富’的城市裡，是需要最佳化的累贅。
這座城市永遠是敞亮的，一如工廠大地上方，那一成不變的天空一樣。
告訴所有人，‘財富’永不休眠！
嘭！
猶如殭屍躺進了棺材，阿野迷迷瞪瞪的回到了宿舍的床上。
勞碌一整天后，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呼喚著休息。
幾乎是沾床的一刻，阿野就進入了昏昏欲睡的狀態。
半夢半醒間，他看到室友回來了。
和精疲力盡的阿野不同，他的室友還有精力搬出畫架，坐在宿舍中央對著封死的窗戶，用顏料在畫布上進行塗抹修改。
閉眼前，阿野不由吐槽，“還是黑白灰呢，真是無趣的作品……一點顏色都沒有。”
如此這樣，上班→吃飯→下班→睡覺的迴圈，過去幾天後。
像是終於想起，自已的宿舍裡多了個人。
那位面板黝黑的室友，一夜在畫架前停下畫筆，看向昏昏沉沉的阿野問道：
“我的畫好看嗎？”
“嗯，不好看。”迷糊的阿野乾脆直接。
“為什麼？”
這還用問為什麼？
又不是素描，都用顏料了為什麼沒有色彩呢？
太累了，只想休息的阿野，支支吾吾擠出幾個單詞，“沒有色彩。”
“對哦，我是色盲，我看不到色彩。”
室友注意到這個問題，自說自話像是回答著阿野的問題。
阿野太累了，他沒聽到後面這人說什麼，很快睡昏了過去。
第二天，兩人上班前，他終於知曉了室友的名字。
“我叫‘阿芒’，你呢？”
“阿野。”
“好無聊的名字。”
“名字就是名字，有什麼無聊不無聊的。”
拖著身體回到廠房的崗位，連日來的忙碌工作，讓阿野將這段插曲拋到腦後。
他沒感覺到，自已原先活躍的思維，已經被重複單一的工作汙染。
變得不再活潑，不再好動。
連帶著對外界的一切事情，都變得不再關心。
時間就是金錢，生命也是金錢。
大家都是奔著財富來的，如此這般挺好的。
阿野遲鈍的頭腦如是想著。
財富之城的招工季，也在他工作滿月第一次結算工資時，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