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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外的耿護衛倒頗有興致的說道：“公主說的不錯，錦園內的確有世間藏書孤本十七萬六千六百八十卷，其中包羅永珍，包含了武學、數術、醫藥典籍、古今通史、製毒解毒、兵法縱橫學術、樂理、法家學說、建造和商學等，就連早已失傳的陰陽術都羅列在內，類目相當駁雜，曾一度成為天下學子的聖地。這也是王府的門客，能人異士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的原因。”
耿護衛頓了頓，輕聲道：“不妨與公主說句掉腦袋的話，都說當今陛下懼怕北境三十萬的鐵騎，但在下倒覺得，陛下更害怕的便是這世子錦園了。”
祝卿安默然，自然知道耿護衛話中的輕重，因此並未延伸這個話題。
師父曾說關於心疾的根治之法，就在那錦園之中。
還有那個怪老頭也說過，自己的身世之謎答案也在北方。
只是不知，在那錦園的眾多藏書裡能否找到答案。
畢竟被嘲諷了這麼多年的私生女，連母親是誰都不知道，對於她而言何嘗不是另一種殘忍。
只是若要進錦園，卻避不開那可惡的人。
“耿安，你為何會對燕北如此瞭解？還有上次你說的什麼燕山三絕和灼心酒，你不是一直都生活在國公府嗎？”奉螢問道。
耿護衛笑道：“說來慚愧，在下祖上便是燕地的，曾是北燕人。後來春秋國戰結束後，父輩做了北學府裡的夫子，到了我這輩卻落個一事無成。”
“北學府？”
奉螢疑問道，祝卿安也微微側目。
“對，北學府。不過如今無論是在京城還是燕北，都是個禁詞。是當年燕北王妃殷素心建立的，一開始收養了很多春秋國戰中受難的孤兒和流民，讓這些人不光有了住所，還能在學府中學藝，我父親便在其中。王妃還創辦了商行，推行與北離通商，解燕北於貧苦境遇，當真是世間奇女子。”
提及這個女人，祝卿安能明顯感覺耿安聲音裡的肅然。
這個女子倒是和師父一樣，似乎在經商上都頗具天賦，提及此竟有種莫名的親切。
馬車繼續行駛在官道上。
因為私生女的身份，從沒想過會和燕王府打交道的平雲公主，才察覺對這片土地知之甚少。
畢竟從京城到這裡，都一直沉浸在如何和那個紈絝退婚上。
“但世間規律大抵逃不過樓高易倒，樹高易折的命運，北學府的沒落，直至毀滅，和它恐怖的力量息息相關。剛才說的錦園十七萬六千六百八十卷藏書，便是出自北學府，在北學府覆滅後，這十七萬卷藏書，還只是僥倖被燕北王救下放入錦園的，當年學府藏書恐怕有三十萬之多。”
祝卿安大為震撼，但也不難猜出北學府覆滅的緣由。
燕北王府之所以有如此之多的能人異士效忠，這離不開錦園內那無聲的力量。
很難想象這股力量，如果置辦成學府，那天下的中心還會是如今的稷下學宮嗎？
要知道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僚，包括那位曾提議削藩的尚書左僕射盧玄朗，其中有八成是出自稷下學宮。
要不然也不會有寒門子弟，天天跑到瓊河畔哭爹喊娘，抱怨出身，抱怨蒼天不長眼。
更不會有手無縛雞之力的膏粱子弟，夜夜承歡，在花魁小娘的肚皮上空談理想和抱負！
這真的很可悲。
祝卿安突然想起了那個年少時登上“茶樓”，痛罵那幫只會掇臀捧屁的酸臭腐儒，以為捧高踩低就能乘雲直上，那天下最會治國的豈不是馬伕？這話說的一點也不矯情。
若都讓“馬伕”來治國，那這個國家真是何其不幸。
“聽你這麼一說，倒是很想見見這位奇女子。”祝卿安會心一笑。
馬車外一陣靜默，過了半晌耿護衛才緩緩道：“恐怕是見不到了，王妃在北學府的那把大火下消失了。”
從接到賜婚聖旨，到離開別院，草草的前往燕北，好像從沒人給自己提及過夫家的情況。
祝卿安眼中閃過一絲哀傷：“消失？”
“對，王府的人並沒有找到王妃的屍首，都傳言那麼大的火……已然是化成灰燼了。”
祝卿安微微頷首，原來那位世子殿下，打記事起也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兩人這點倒是同病相憐。
因此不由得在心中祈禱，希望她們還活在這個世上，平安順遂。
“耿護衛，那你便多說些關於王府的事情吧，我也好有所準備。”
看著姑娘眼神中突然綻放出的光彩，一路以來可苦悶於如何讓主子開心些的奉螢高興極了。
雖然不知道這束光彩來自何處，但是隻要姑娘開心，便是奉螢最大的開心。
“好的公主，此去王府還需要途經，幽、新、易三州後才能到達雲州，而燕北王府便是在那靠近北離的雲州，屬下慢慢說與公主聽。”
雲州的天空有很多雲，不知是不是因此而得名。
一隻雪白遊隼自北向南一路暢通無阻，飛出被譽為古今第一雄關的鎮北關，再穿過一望無垠的平原走馬川，越過坑殺過無數北離鐵騎的拒馬河，直指燕北雲州城而去。
這隻體態極好的雪白遊隼比起普通遊隼，更是罕見，可遇不可求。
不光通體翎羽銀白似雪，視力也是極好，在塞外有孤飛一片雪，百里見秋毫的讚譽。
雪白遊隼一路疾掠，直到雲州城後，才盤旋在了一座建構極其宏偉的府宅上空。
俯視整個宅院，閣樓鱗次櫛比，有章可循，但卻沒個盡頭。再看府宅門前左右兩側，各立一尊約莫百來斤的石獅子，左雄右雌，神態威猛，奕奕若生。
正紅朱漆大門頂端懸著一塊金絲楠木匾額，上面赫然刻著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燕北王府”。
最終那隻雪白遊隼在空中盤旋了片刻，似是在尋找著什麼目標，銳利的鷹眼最終鎖定在了，府內湖心亭一位正在垂釣的中年男子身上，一路俯衝而下，落在了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