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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
兩道身影被餘暉拉的很長。
在佩刀公子身高的襯托下，此時頭戴大紅冪籬的女子越發顯得嬌小纖細。
這冪籬極為講究，並非像南朝行走江湖的女俠故作神秘，所佩戴的只能遮住頭和脖頸的帷帽。
冪籬不光能遮住女子容顏，更能遮住衣裙，抵禦風沙，看上去有種異域的神秘。
所以冪籬多是燕北邊境或是北離女子所佩戴。
不過無論是帷帽還是冪籬，在南朝這邊都漸漸地從實用性變成了一種裝飾品，成了當下時興的風向標。
尤其是帷帽，加上各種刺繡，華麗的珠寶，精巧的佩飾總能讓人想入非非。
這些日子燕恂為了鍛鍊祝卿安的身子骨，總是有意無意的撩撥這隻極容易發飆的小野貓。
無論是讓這位身份尊貴的平雲公主親自端茶送水，還是帶她去攀山縱馬睡古寺，踏河登樓再觀景，總之沒有一天讓這丫頭停下來的。
期間祝卿安嘗試了無數次，從那潑皮無賴懷中拿走那部《青囊七冊》，可這傢伙就連睡覺都死死護著，甚至有一次把書藏在了……那裡！氣的祝卿安直接開口罵娘！
就這樣，二人不知不覺已經縱馬走了雲州大小十五城。
終於在十月的第一天，二人來到了臨近邊境的鄴城。
看著滿城被西北吹來的烈風，颳起的蔽日塵沙，整座城都顯得灰濛濛的。
城中懸幟遇客的酒旗招牌上都積滿了厚厚的灰塵，隨意支起的小攤，都要撐起礙事的棚子，便是百姓的穿著，也都裹得嚴嚴實實，只漏出一雙並不明亮的眼睛，便是看見再俊俏的小娘，都無從欣賞。
都說燕北苦寒，但大部分人都認為寒在溫度極低，連年雪災的儒州，且不知靠近沙漠的雲州鄴城同樣荒涼。
被南朝人稱為塞外或是塞北的女子，面板都不如何細膩，和鄴城女子一樣，這都是風沙惹得禍。
但不得不承認塞北女子和靠近邊境的鄴城女子更加豪放，與中原女子的婉約保守相比別有一番滋味。
燕北就有養瘦馬的畸形勾當，在有著三六九等之分的瘦馬中，除了一等不光長相出眾，還會琴棋書畫的極品瘦馬，可值千金以外，其中北離女子和鄴城女子的價格，一直都是居高不下。
倒不是說中原女子姿色不夠好，主要差異太大，長相秀美的大家閨秀是不少，但長相詭異奇葩的也有一籮筐，遠沒有北離女子的勻稱，關鍵是夠辣。
只是北離女子多是有價無市，因此僅隔了一片沙漠的鄴城女子，變成了最好的替代品，也被道上人戲稱為大鄴婆姨。
和瘦馬這種深受江南文人墨客，附庸風雅的婉約派不一樣，調教妥協後的大鄴婆姨，具是能讓男人們虎軀一震的存在！
畢竟鄴城靠近邊境，往來的都是些走鏢的客商和兵卒，這些糙漢子哪有什麼閒情雅緻去欣賞琴棋書畫，抓緊消遣釋放一下就完事了。
因此這些從小就騎在水缸上，苦練下盤功夫的大鄴婆姨，聽說下盤足有三重門戶，簡直要人親命！
“聽說這三重門戶，各有不同，第一重曲徑通幽別有洞天，第二重恍然大悟漸入佳境，第三重極樂深處鳥倦知還！嘖嘖，公主豈不知風捲殘雲，滿床飛的稱號是何種的不明覺厲？”
世子殿下一臉無賴道。
“你簡直無藥可救！”頭戴冪籬的祝卿安隔著薄紗，瞪了一眼燕恂，憤恨道。
數月的朝夕相處，祝卿安發現這個男人和大多京城裡的膏粱子弟都不太一樣，這人嘴上雖然不著邊幅，但行為倒是頗有分寸，只是心思難以捉摸。
如果不是為了那本醫書，自己斷然不會跟這個傢伙出來。
只是不知道是何緣故，這一路上雖然顛簸辛苦，但心疾的發作頻率好像越來越低了。
燕恂笑而不語，牽馬緩行。
“他們為什麼都沿街燒衣服啊？”
進入鄴城的祝卿安一眼望去，主城道兩側有許多人，蹲在街邊圍著一方銅盆，表情肅穆的燒去一些嶄新的衣物，對天祈禱。
“今天是寒衣節，每年十月初一，又稱十月朝、祭祖節，也可以叫授衣節，自古便有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的說法，意思說從每年的九月開始，天氣逐漸冷了，家家戶戶需要添置禦寒的衣裳了。以前在王府都是婉凝姨娘，幫王府上下添置狐裘和大氅，這也意味著，馬上要下雪了，而燕崇今天也會登上寰宇樓，為逝去的叔伯們，燒去寒衣。”
世子殿下頓了頓又道：“不過以後添置衣物的事，就要交給你了。”
祝卿安啞然，但也沒有反駁。
“你可知，天地萬物都是由陰陽五行構成的，積陰之寒氣為水，每年的七月積陰之水開始復甦，到十一、十二月達到鼎盛，所以至陰之鬼在這段世間內極盛，直到三月才開始斂藏，所以中元、寒衣和清明，並稱三大鬼節。”
聽到鬼節這個說法的祝卿安瞬間不淡定了，再看眼前場景愈發詭異起來。
“那今天剛好是寒衣節，豈不是百鬼夜行的日子？公主你可要小心點了，都說男屬陽女屬陰，小心晚上被鬼纏上身哦？”
“啊！”
故作陰森嗓音的燕恂，結結實實的捱了對方一拳，這丫頭的力量倒是越來越重了，隨後笑了笑走向街旁正在祈禱的老者，躬身道：“老伯，能否借火盆一用，想給故人們燒幾件衣服。”
那位眼神慈祥的老者，笑著點頭答應：“小夥子，像你這樣還記得這些繁瑣禮節的年輕人不多了。”
燕恂回笑謝過，取下馬背上的包裹，拿出幾件衣服，緩緩放入火盆，火光耀目，驅散著此時的寒冷。
“老伯是北燕人？”
北燕這個熟悉又遙遠的舊國，春秋十六國：北離、北燕、北齊、北周、南疆、南慶、南宋、南商、東越、東夷、東漢、東唐、西域、西涼、西周、西楚，其中一半被大將軍燕崇所滅。
而春秋不義戰的開始，至今都沒人能說個明白。
“北燕人也好，南朝人也罷，能安生的過日子才能叫人不是？”老頭笑道。
燕恂笑著點了點頭，起身牽馬同祝卿安一起繼續朝城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