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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恂略過倒地不起的瘦猴，只是看向大漢手中被崩壞一角的砍刀，頓時心情不佳。
一月以來都於流沙之中練刀，晨鐘暮鼓。
世子殿下先前那一記斗笠，用的正是蓄力拔刀之法，只可惜內力在劈開四方桌後，已被卸去了大半，最後只勉強崩壞刀身。
而氣機無法綿延持久的細枝末節，那幫馬賊們可以不考究，但世子殿下卻十分在意。
“什麼！你沒看錯！”大漢手捂胸口，剛被澆滅的囂張氣焰，頓時又被血仇激起了兇性。
“不……不會錯的！小的認得這張黃金面甲，還有他腰間那把短刀，他就是用那把短刀割了大當家的喉嚨。”
那人顫顫巍巍的指向燕恂腰間，那柄隱藏的並不算完美的障刀，神情慘然。
燕恂摸了摸那柄模樣古樸簡約的短刀，嘴角微揚。
“斬草除根，是我這些日子於流沙之中殺人，悟出的道理，但是我始終不想這麼做。有個人說，殺的人越多，便越怕死。即便是不死，那幫孤魂野鬼的千斤恨，萬兩仇也壓的人喘不過氣，睡不踏實。可那人還說，如果讓他們活著，那便更睡不踏實了。”燕恂望著刀，平靜道。
燕恂突然想起幾年前，在王府涼亭，那位令北離望而生畏，攪弄廟堂波譎雲詭的異姓藩王，望向樓外白雪的喃喃自語。
彷彿那潑天的風雪，真要壓彎人的脊樑。
“好大的口氣！就算你是七品高手，但雙拳難敵四手，既然今天無法善了，那老子便給你拼了！”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為首大漢心知今天新仇舊恨怎麼也得算個清楚明白，於是心一橫，握緊了手中刀。
燕恂笑著搖了搖頭：“我並非嗜殺之人，但今天也並不打算放過你們。”
“上！”大漢手中大刀一揮，身後馬賊吼叫著一擁而上。
便見燕恂手中燕橫刀引而不發，只用拳腳禦敵。
那十數個魯莽馬賊，哪懂得什麼武學玄妙，只是空有一身力氣，每次揮砍，不是被輕鬆躲過，便是被四兩撥千斤的卸力手法，被迫刀口引向同伴。
旁觀世子殿下身法詭譎，每次腳尖輕輕點地，便能靈活如樓燕般，閃避近前馬賊的奮力砍殺。
一時間在這逼仄的酒館內，十數人竟是無可奈何。
這便是於流沙之中練刀的另一好處，身法。
身法講究的就是快如奔雷，穩如五嶽。尋常人如果深陷流沙，越是掙扎，便陷的越深。
春秋時期，歷代先皇的陵寢，便設以流沙墓群，盜墓之人若不幸鑿開積石，便會被一湧而出的流沙活埋致死。
世子殿下一月前，便險些喪命於流沙之中，而後從寸步難行，到正常行走，直至能如履平地，也算是為下盤修行，另闢蹊徑了。
相比較枯燥的站樁，前者的好處，來的更加直接有效。
為首大漢似是瞧出這俊俏的黑衣公子，是將自己的兄弟當做活人木樁來練習身法，一時間竟有種被當做胯下玩物的羞辱，頓時怒急。
要知道平日裡，都是他們將人當做待宰的羔羊，如今自己也當了一回，方知該死該殺！不過當下可不是懺悔的時候，大喝一聲：“閃開！”
大漢速度並不慢，世子殿下也在此刻拔刀！殘缺大刀終是與燕橫刀狠狠碰撞！
本也是即將凝聚氣海的五品武夫，大漢以為在角力上能勝一籌，咬緊牙關再要蓄力，而燕恂反其道而行之，卸力粘刀下滑，燕橫刀順著大刀刀面直逼握刀的右手而去。
大漢心中駭然躲閃不及，幾根手指卻已應聲落地，不等他哭天喊地，燕恂一個靈巧轉身，收刀再拔刀！那柄古樸障刀已從大漢後頸插入，喉嚨刺出。
瀕死之際的沉悶低吼，令人膽寒，十數人不敢再進前。
哪裡見過血腥殺人場景的店家和小二，早已嚇得癱軟在地，呆若木雞。
燕恂不顧眾人的目瞪口呆，長撥出一口濁氣。
兵法所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行兵打仗是如此，用刀殺人亦如此。
無論是御劍還是行刀，最忌諱就是氣機和心性的雜亂無章，講究的就是招式如行雲流水，氣機如筆走龍蛇，世子殿下終是有些理解了。
“我只問你們一句，可知道流沙？”燕恂短刀依然插入大漢的咽喉，扭轉著直至對方氣機消散。
那可是五品武夫，連三招都沒走過？
一眾小弟嚇的立馬跪地，連連磕頭：“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大爺說的可是流沙馬賊？”
世子殿下緩緩收刀，點了點頭。
“小的知道！這幫馬賊時常更換據點，幾天前搶了一隊北離的貨物，如果大爺此刻出發，從這一路向西，約莫明日正午就能找到！”
燕恂微微頷首，根據陶十七一月前提供的馬賊分佈圖，燕恂並沒有找到那夥根深蒂固的流沙馬賊，原來是為了躲避圍剿，換了地方。
正在燕恂思忖之際，門外飛沙走石，狂風突然開始嗚咽，世子殿下透過漫天的塵沙，隱約見其中站有一人。
那股氣息有些熟悉，如野狗般的惡氣，燕恂突然笑道：“趙奪是你殺的？”
男人身形未動，聲音沙啞道：“是。”
他頓了頓又道：“上次想讓你拔刀，這次想砍了你的頭顱。”
“又一個想要我頭顱的蠢貨，小爺我恨不得多長几個，挨家挨戶給你們每人送上一顆如何？最好是和你們的祖宗牌位供奉在一起，也不枉感謝我的大恩大德啊。”
那人話不多，只聽一聲刀吟穿過塵沙，朝著燕恂面門爆射而來，緊隨其後的一把破舊的刀柄。
世子殿下不敢怠慢，他認出此人正是鄴城青房街上的那個北燕遺民隨春生。
這人的內力不弱自己，恐怕也是初登七品的實力。
燕恂依然沒有出刀，而是蓄力一踢，原本飽含內力的刀鞘瞬間在空中連續翻滾，最終如小山般狠狠的將這間由巨石堆砌而成的酒館，生生砸出了一個大洞。
鋪天蓋地的塵沙，順著那個破洞如洪水般湧了進來。
“不好意思店家，我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