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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市的某處醫院因為當天深夜的傷亡事故而異常忙碌。
受傷的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女教授。本來已經打點好一切準備出國養老的女教授突然從南大二十年前的教學樓一躍而下，雖然在重症監護室裡還吊著一口氣，但。。。已經不會再甦醒了。
夏蟬氣喘吁吁地趕到重症室門口。她出現在這裡的理由完全是一個烏龍，作為陳鳳手機中最後一個被撥出的聯絡人，夏蟬被當做臨時監護人叫來了醫院。
陳鳳一直沒有結婚，親戚朋友也都在國外，她平日又不喜與人走得太近，被白織燈照亮如同白晝的走廊裡，除了夏蟬和被她一路拖來的唐雲，竟然連一位前來探望的人都沒有。
“咳，咳。”耳邊傳來微弱的咳嗽聲。
“噓”，唐雲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我帶了個人過來。”
“祝。。。祝君？”夏蟬歪著腦袋，用複雜的眼神看著出現在陳鳳病房前的祝君，“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一直都在，只是你沒有發覺罷了。”
“是嘛。”夏蟬撓撓頭，再一次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一番祝君。
祝君穿著灰色外套，羸弱的身軀彷彿要融進四周的牆面裡，如水汽般彷彿隨時要氤氳散去。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未等夏蟬得出結論，祝君用微弱的語調說，“夏小姐，其實我今天是來告別的。”
“告別？跟誰告別？”
祝君抿著嘴唇微笑，指了指急救室。隔著厚厚的玻璃窗，陳鳳的臉蒼白、虛弱。
祝君的身形越發黯淡，幾乎成透明瞭。
“雖然腦後受了重傷，但生命體徵穩定，靈魂和身體粘得還算牢。”唐雲先生說。
“她的記憶呢？”
“她已經不會再記起你來了。”
“呼。”祝君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鄉下的那段過去也不會再記得了吧？”
“全部不會，她的記憶被清空了。”
祝君的身體消失了一半，看起來像一隻用了特效懸浮在空中的“冒牌”幽靈，“太好了啊。陳教授終於可以不再做一條孤獨的鯨魚了。”
空氣中只剩下融化的半張臉，失去輪廓的雙眼笨拙地守望著陳鳳的病房。
“我聽見了，她孤獨的求救訊號，雖然晚了二十年。。。。”
最後一截尾音突兀地斷在了半空中。
004號店員——祝君，不見了。
“就這樣不見了？”夏蟬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地問，彷彿稍有動靜就會驚醒某個靈魂，“他該不會像黃慧那樣突然從哪裡冒出來吧？”
“傻瓜，不用這麼小聲，”唐雲輕聲笑道，“他又不是鬼。”
“說到底，他究竟是怎麼回事呀？”
“你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神是人類的慾望所創造出來的？”
“人類可以創造神？”夏蟬凝神想了想，搖搖頭，“還是第一次聽說呢。”
“。。。嗯。。。怎麼解釋呢，簡單地說，即是一種能量轉換。越是強烈的慾望越是可以創造出強大的神明。你所看到的祝君並非完完全全是二十年前死去的祝君，他是陳鳳藉助神明的力量創造出來的另一個祝君。”
“祝君曾說他在死前見過對他伸出手的神明。我還以為那個神明是你。對神明許了想要活下來之類的願望，才倖免於難。”
“啊，那個是我沒錯。雖然是在推搡中失手墜樓的，可那時的祝君早已對生活喪失了信心，僅憑他對生的渴望是無法召喚我的。召喚我賦予祝君重生的是現在躺在急救室裡的陳鳳。而現在，陳鳳從二十年前同一個地方墜樓，撞到了腦部，失去了記憶。那股支援祝君魂靈生存下去的力量也跟著消失了。”
“。。。因為陳鳳的執念消失了，祝君便消失了。。。”夏蟬突然想到了什麼，卻又欲言又止，“那麼，如果神明失去了人類的信仰，。。。。。。”
“會消失。”唐雲輕巧地吐了口氣，彷彿只是在講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失去了人類信仰的神明會死掉。會被從人類的記憶中抹殺，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這個千紙鶴超級靈的！”幾位上了年紀的婆婆沿著走廊一邊走一邊嘀嘀咕咕。
“哎呦，好不容易才拖人搶了四個。搞什麼嘛，一個人只准買一個。”
“話不能這麼說，一人一個，這是理佛的虔誠之心。”
“佛？這是佛嗎？”
“管它呢，有用不就行了嗎。聽說啊，這個房間的女人從7樓掉下來，就是帶了這個護身符，才沒死。”
“死是沒死，但是成植物人了。還不如死了。。。這護身符到底有沒有用。。。”
陳鳳變成植物人了？剛才唐雲並沒有向祝君提起此事。
“按照祇總——宇宙洗腦王的節奏，恐怕這裡很快就人手一隻開運千紙鶴了。”唐雲從懷裡掏出棕色的小冊子，“這可不行，按照神明法典第八十章二十二條，引起十人以上圍觀就屬於違規事件了。”
“叫上小滿，咱們趕緊走吧。”唐雲帶上帽子，遮住大半張臉，貼著走廊快速往出口走去。
神明大人不可能不知道陳鳳成為植物人了吧？是刻意向祝君隱瞞了此事了嗎？
“快呀。一起回去了。”唐雲站在拐角處，向夏蟬焦急地招手。
“來了。”
無趣的神明大人也有溫柔的時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