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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整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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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葉洋和葉姥姥聊了很多很多美好的事,他說前桌的女同學文科特別好,說宿舍裡同學打架的奇葩事,說鄒明皓會等他一起回家,說金秋另外給了他生活費,說鄒昌海給他安排了一間更大的房間,說鄒老太已經認可了他……

與想念的人說說話,心裡一下子暢快了,再加上拿著電話的手已經凍到不能動彈了,那些個不能要命的委屈,心酸以及所有的壞情緒在寒冷麵前的存在感頂多為零,葉洋快步流星的跑進地下室,攤開被子一頭就紮了進去,他只想快速給身體回回暖。

果然還是矯情了,別人的態度,別人的想法,別人的眼色……但凡是別人的都是個屁。身體捂暖和了,心態也更加平和了,葉洋就鑽在被窩裡背英語課文,他先把要背的那篇課文讀上十遍,讀得滾瓜爛熟了再試著去背,背不下來就再接著讀,哪裡難背再重點記一記,晚上背完早晨起來再讀幾遍作為鞏固,這是杜佳佳告訴他的技巧,他記在了心裡,也落實在了行動上。

忙碌沒煩惱是真的,英語書還扣在臉上,人就已經沉沉的睡去了。

週一再上學的時候杜佳佳沒有來上學,沒有請假,也沒有與任何人聯絡,同學們都慌了,平日裡誰都沒見過她用過電話,所以沒有人知道她的聯絡方式,她也從不與人談論自己的家事,也沒有人知道她的家庭住址。

老師按照學校資訊登記表上的電話打過去,電話是停機狀態,老師又按照登記表上的地址找過去,是一處城中村裡的出租房,在這裡只見到了房東老太太,房東告訴他們,之前住在這裡的是父女倆,他們在一個月前就搬走了,至此再無任何有效資訊。

一連三天過去了,仍然沒有人能聯絡上杜佳佳,嘴漏子楊建這兩天正在到處打聽蒐羅資訊,隨時準備著發第一手新聞快報,看上去比老師們還著急。

然而有一個人比楊建還著急,這個人就是葉洋。葉洋特別恨自己為什麼沒問她要一個聯絡方式,三天來他沒有一刻不在自責,心一直是揪著的。

第四天一大早,楊建終於打聽到了訊息,是學校聯絡上了杜佳佳的一個親戚,從這個親戚處得知,杜佳佳的爸爸好賭,前一個月的時候才輸了很多錢,合理懷疑他為了躲債帶著杜佳佳躲起來了,親戚還說他們在B城的某個郊區有老宅,興許會躲在那裡。

班主任正準備前往杜佳佳的老宅找人,葉洋和楊建也要跟著去,同學之間互相關心幫助是好事,班主任沒有異議。

在某郊區的一個村裡的一大片平房處,他們憑著親戚提供的線索找到了杜佳佳的老宅。老宅雜亂破舊,他們先是敲了敲門,裡面沒有任何動靜,班主任試探著推了一下門,門沒鎖,“吱呀”一聲開了。三個人剛一進去,一股濃重的酒精味迎面撲來,這是一間不太大的裡外屋套間,一進門就是外屋,三個人一眼就瞧見了躺在地上的書包,這正是杜佳佳的,裡面的書本亂七八糟的半露在外面,屋內的桌子椅子橫七豎八,倒的倒歪的歪,紅星二鍋頭的酒瓶子滾落一地,一張老舊的沙發床上正躺著一個男人,那人頭髮半白,亂且長,沒有章法的堆在脖頸處,鬍子肆意妄為的蓋住了嘴巴周圍,男人絲毫沒有察覺有人進來,而是死一般的酣睡著。

班主任試圖把人叫醒,晃了晃男人的胳膊,男人毫無反應,班主任放下男人的胳膊,那胳膊重重的垂下去,整個人如一灘爛泥,還散發出惡臭的酒精味,那味道好比從來沒刷過牙的嘴裡的酸臭,看來紅星二鍋頭沒少喝,三個人不禁掩住口鼻。

這時,裡面的那間屋裡突然傳來叩門聲,三個人聞聲走來,還沒等三個人開口說話,裡面傳來一個女孩的求救聲:“是有人嗎?救救我。”

“杜佳佳?”三個人驚疑,班主任忙去推門,門被鎖住了。

“佳佳是你嗎?”班主任急切的問。

“老師?李老師?是我,杜佳佳”,聲音有些激動,有些急切。

“佳佳,怎麼回事?”班主任。

杜佳佳哽咽道:“老師,我,我爸不想讓我上學,把我關了起來,求求你們快救我出去。”

“佳佳我是葉洋,你怎麼樣了?”葉洋。

杜佳佳驚呼:“葉洋?你也來了?我沒事。”

葉洋:“你彆著急,我們這就想辦法救你出來。”

楊建:“還有我呢,楊……”建也來了。

班主任李老師著急,沒等楊建邀完功,急道:“一會再介紹,你們倆趕緊出去找塊大石頭,或者去誰家借個錘子之類的。”

一把生了鏽的破鎖頭被三個人生生用大石頭砸開了,杜佳佳被救出的時候眼睛浮腫,眼圈通紅,見到了老師和同學眼淚又不受控制的傾瀉而出。葉洋見她這樣,原本揪著的心一剜一剜的抽痛,滿眼盡是憐惜之情。

杜佳佳臉色蒼白,走路輕飄飄的,看上去毫無力氣,葉洋趕忙扶住她,楊建就近拉了把椅子讓她坐下。杜佳佳沒有落座,而是徑直來到那男人跟前,焦急的連連晃動著男人的身子,大喊著:“爸,爸,爸你醒醒。”

男人“哼唧”了一聲之後再沒有任何反應,杜佳佳擔心的哽咽道:“他又喝醉了,不知他睡了多久了?會不會醉死?”

班主任忍不住問:“他是你爸?”

“嗯,他老是喝成這樣,還,還……”,說到自己的父親,想到這幾天漫長的,未知的,彷徨的日子,杜佳佳泣不成聲。

杜佳佳的父親杜鐵柱不僅是個酒罐子還好賭,每次賭輸了錢就去沒命的喝酒,喝醉了就回來對家裡人耍酒瘋,杜佳佳的媽媽曾無數次的被醉酒後的杜鐵柱打到鼻青臉腫,最嚴重的一次被打到三根肋骨骨折,鼻骨骨折,耳膜穿孔……,在醫院裡住了大半個月,也是那次之後,杜媽媽徹底心涼了。

此後的一天晚上她做了一頓最豐盛的晚餐,那天杜佳佳很開心,她以認為是自己最幸福的一天,媽媽親自給她剝蝦,挑魚刺,親自給她洗頭髮,紮了她最喜歡的羊角辮,親自哄她入睡。

這樣幸福的一夜,是媽媽留給她最後的美好。第二天早上起來她再也沒見過媽媽,那年她十二歲。

杜媽媽走了,杜鐵柱不但沒有反省反而變本加厲,他幾乎每天都在賭博和醉生夢死之中,沒了杜媽媽他便把賭場上的失意和酒瘋撒在杜佳佳身上,所以老鄰居們都說杜佳佳是被打大的。好在杜佳佳現在基本都住在學校,只有週末才回去,但這並不能完全擺脫掉杜鐵柱的酒後暴力。

杜鐵柱這些年在賭場上欠了一屁股債,因此他們從來沒有一個固定的住所,前一個月因為被債主們堵在了出租房只好迫搬離,然而新租的房子床還沒捂熱乎,上個星期六杜鐵柱又輸了,如果以往用傾家蕩產形容,這次三輩子的傾家蕩產都不夠,杜鐵柱連夜退了房子,帶著杜佳佳躲到這個很久沒人住的老宅裡。他把紅星二鍋頭直接對瓶吹,喝的兩眼猩紅,鼻孔裡噴出的竟是酸腐的酒臭氣,仗著酒精又開始發昏耍渾,他指著杜佳佳大罵:“你他媽上學太費錢了,家裡的積蓄都被你花光了,害得老子欠了一屁股債,連酒錢都沒有了,打明兒起別去了,找個人家嫁了算了。”杜鐵柱說著拎起杜佳佳的書包就往地上摔,正在寫作業的杜佳佳大哭著急忙去奪,杜鐵柱一把拽住她就往裡間拖,像扔小雞仔兒一樣把她甩了進去,接著把門緊緊的鎖住。

杜佳佳在裡面沒有電話,沒有任何可以求助的視窗,她焦急如焚,惶恐不安。而杜鐵柱在外屋沒命的喝,喝醉了胡亂一通打砸,耍累了就睡,醒了再喝,這樣反反覆覆也不知道多少回。

班主任瞭解到真實情況不禁連連嘆息。葉洋此時對杜佳佳既同情又憐憫,杜佳佳給她的印象從來都是樂觀的開朗的,從她身上根本看不出背後竟然有著這樣一個破敗不堪的家庭,然而在這種環境下杜佳佳依然樂觀向上,這個女孩太堅強了,堅強的讓人心疼。楊建正在心裡總結著重大新聞事件的標題:杜佳佳被好賭嗜酒父親拘禁。

班主任叫來了警察,警察帶走了杜鐵柱。在返回學校的途中,班主任囑咐大家:“家醜不可外揚,這件事誰都不許往外說。”

葉洋點頭讚許,他見杜佳佳穿的單薄,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杜佳佳哭紅的眼睛感激的看向葉洋,她沒有推辭,欣然接受了葉洋送來的這份關心。但在葉洋的眼中,杜佳佳的眼神裡透著柔弱、委屈、可憐,這一刻他好像保護她,不再讓她受到傷害。

楊建心想:我都想好了進班裡怎麼說了,這麼新鮮的事不讓人說,真是天理難容。

班主任想的全面,對自己的學生也都瞭解,轉過頭來特別叮囑楊建:“你把嘴巴守嚴實了,今天的事你要是說出去半個字,以後站票全你包。”

楊建一臉為難:“可是,要是實在憋不住怎麼辦?”

“那你就找個空屋子對著鏡子自己喊”班主任。

…………

班主人帶著一行人回到學校的時候,江一林正在球場上暴汗奮戰,他不經意的一個轉身就看到了葉洋攙扶著杜佳佳往這邊走,而杜佳佳身上還披著葉洋的外套,江一林心裡咯噔一下,臉上的笑容噌一下就消失。

他倆真在一起了?江一林一時間心亂到失神,煩躁值直達到爆點,他把球重重的砸到地上,球彈起老高,隊友接過球一臉茫然的看著他狂追向別人。

江一林從後方一把抓住葉洋的衣領,葉洋猝不及防差點被他拽個大仰八叉。

江一林厲聲質問:“誰讓你跟她在一起的?”

班主任李老師震驚的看向三個人,杜佳佳有些不知所措,葉洋全身上下每個毛孔都釋放著尷尬,他一邊對江一林使著眼神一邊說:“你看錯人了,這是我同學,她不舒服。”

江一林這才發現還有老師在旁邊,用他智慧的腦子一想,再怎麼著談戀愛這種事也不會耍到老師面前,何況旁邊還有個傻子(楊建),這次真的是自己誤會了。

然而腦子不過好使了一會兒,回到班裡心裡不知不覺的又糾結上了,這件事在江一林腦子裡是揮之不去了,整個一下午他就琢磨:就算是杜佳佳不舒服,那為什麼偏偏披著葉洋的衣服,偏偏是葉洋扶著她?丫的他倆就是在一起了,還想用老師打掩護,這王八蛋完全不把我放在眼裡。

過一會又一想,不對啊,自己並不喜歡杜佳佳啊,那這半天生的哪門子氣?又他媽犯邪了。就那麼點事在心裡想來想去,一會思路清晰,一會思路又不清晰了,腦漿子也越來越渾濁,顱頂疼的血管都突突跳,心裡煩亂如麻,燥如焚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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