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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不是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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燥熱的斜陽斜斜的照進教室,畫了道明暗交界線,肖思夏坐在那個角落裡,整個人安安靜靜的,陽光落在她的桌椅邊,她眯著眼睛,睫毛又黑又長不知在想什麼。

班主任走到她桌椅旁輕輕敲敲桌子:肖思夏,你出來一下。

肖思夏靜靜的看著班主任點了一下頭她起身看看自己的桌面將書本全都放在桌櫃,隨手將椅子上的校服穿在身上。

班主任拍了拍肖思夏的肩膀:沒事就問你幾個問題,別太緊張。

肖思夏點點頭沉默的跟著班主任往辦公室走。

到了辦公室坐下,空調冷的像蟲子一樣往的毛孔裡直鑽肖思夏打了哆嗦。

班主任面色溫和看著肖思夏琢磨一下開口道:思夏初中後有什麼打算。

肖思夏低下頭,面色蒼白,睫毛不安的顫動。

班主任笑笑:沒事,還沒有想好是嗎?

肖思夏搖搖頭,抿著嘴唇不知該如何開口。

班主任面色平和道:不知道怎麼說,沒關係,思夏你回去好好想想明天來學校我要知道你有什麼想法。

肖思夏不知所措的抬起頭小聲道:好。又把頭低的更下了。

班主任像想起什麼似的說:思夏忘了告訴你,你爸給你安排了江林市最好的高中你是怎麼想的?

肖思夏愣了一下,用力的搖搖頭。

班主任不解道:思夏我不希望你毀了你自己你明白嗎?

肖思夏抬起頭用漆黑的眼睛看著班主任:老師他不是我爸爸,我和他沒關係。

班主任恨鐵不成鋼道:思夏啊,我知道你不喜歡肖庭可你也要為你以後的人生考慮啊!

肖思夏點了點頭。

班主任欣慰道:你知道就好,可你這性格怕也不會聽他的安排。

肖思夏靜靜的看了班主任一眼抬頭小聲道:我有打算。

班主任站起來大聲道:你有什麼想法你說出來!你的未來還要不要了!

肖思夏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盯著班主任篤定的說:我想回雲河城去我外婆家,去那裡上高中。

班主任不可思議道:可,可那裡教學質量怎麼能和江林高中的教學質量相比,你怎麼就不會權衡利弊呢?

肖思夏懇切道:老師,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我只有外婆一個親人了,我要回去陪她,媽媽沒做到的我會去做。

班主任反問道:肖思夏你考慮清楚了嗎?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嗎?不後悔?

肖思夏用力點點頭。

班主任遺憾地搖搖頭:好,老師知道了,我尊重你做的決定。

行了回家吧,太晚了路上不安全。

肖思夏站起來笑著點點頭,朝班主任用力的鞠了一躬:再見老師。

窗外的夕陽傾瀉灑在少女頭上,肖思夏的心像逃離了這個世界,臉上的笑容揚了揚。

肖思夏走出辦公室門,望著落下的陽光,像看見外婆那張笑臉,遮蔽已久的黑暗終於有了一絲光,好暖,一直到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走了幾步,身後有人叫她:肖思夏轉身看是物理老師。

物理老師掏出一張紙條遞給她。

物理老師笑了笑道:肖思夏以後有什麼困難給老師打電話。

肖思夏心頭一窒點點頭,轉身淚不知何時落了滿臉。

她往教室走,死死捏著物理老師的紙條,上面寫著“所有苦難都是上帝賜予的禮物”寫出這樣語言的人是個很溫暖的老師吧!

走進教室,如同按下回憶鍵,老師,同學一如往昔,卻恍如隔世,整個世界的安靜下來。

肖思夏走向自己的座位默默蹲下哭泣,她好想大聲告訴媽媽,她要離開這座城市了,不會回來了。

肖思夏起身拿起書包,像逃離什麼似的,她跑的很快,跑過走廊,跑下樓梯,跑出校門,跑到公交站臺,她再也承受不住扶著柱子大口嘔吐起來。

靜等10分鐘,一輛公交車緩緩停下,肖思夏走到最裡面的位置坐下掏出手機找出那首最熟悉歌曲閉上眼睛靜靜聽著,溫暖的斜陽照在她的身上像個受傷的小孩那麼堅強又那麼脆弱。

青石巷子走在晚霞裡面,像個不知道回家的小孩拼命追逐晚霞,肖思夏像瘋了一樣拼命追那唯一的光,可它還是暗下去,她跪倒在地拼命的喊著:媽媽你在哪裡,媽媽你在哪裡,可回答的只有滿巷寂寞。

肖思夏失魂落魄走回空無一人的出租屋,她開啟燈,步履蹣跚的走到媽媽的房門前小心翼翼的拿出鑰匙開啟門,裡面歡聲笑語,大聲斥罵撲面而來,以前她不敢,亦不曾開啟這間房門。

她怕媽媽失望沒有考到第一名,沒有討到爸爸歡心,她恨自己終究不是個男孩,可是要走了,再也看不到了,她又難過,沒有讓媽媽開心,沒有考到第一名,讓媽媽走的那麼快,連最後一面也見不到。

“嘭嘭嘭嘭”門外的敲門聲不斷響起,打斷了肖思夏的思緒,她用手臂用力將臉擦了擦放慢的速度走出房門將它鎖上。

走到角落拿出一根棍子緊緊握住,悄無聲息地走到門前小聲詢問:你是誰?

肖庭大聲斥罵道:我是你爸爸馬上給我開門!

肖思夏驚恐道:我不開,你走,你走,我不想看見你!

肖庭邊拼命踢門邊不斷質問:肖思夏我問你為什麼不聽我的安排去江林高中,我今天下午都聽你們班主任說了,你要回雲河城那個破縣城,你和你那個生不出男孩的媽一樣都是賤種。

肖思夏大聲憤怒道:肖庭你再說一遍,我媽才不是那樣的人,你給我滾,滾,是你配不上我媽媽。

肖庭反諷道:肖思夏你的乖巧聽話去哪兒了!行了,我知道你們娘倆就是看上我的財產才如此卑躬屈膝。

肖思夏諷刺道:肖庭你有沒有心,我媽媽她怎麼會看上你這個禽獸,她走的時候沒有要過你一分錢你們已經離婚了,還不肯放過我們嗎?她已經走了你為什麼還要如此侮辱她。

肖庭破口大罵道:你知道什麼,她死了可你還活著呀!你們兩個就是欠我肖庭的。

肖思夏聲淚俱下道:肖庭我求你了,放過我們吧!哪怕是上輩子欠你的也早該還完了吧!

肖庭蹲下來湊到門前輕諷道:還不完!喲,才多久沒來看你,就那麼大脾氣,不是爸爸的乖女兒了呀,你不是要去雲河城嗎?行,我讓你去,到時候考不上大學別在我面前哭鼻子。小時候你就最喜歡這樣,用你那張可憐兮兮的臉求我別打你媽媽。

肖思夏大聲嘶喊道:肖庭你不配當我爸爸,我就算去乞討也不會來求你,這樣的禽獸。

肖庭妄自菲薄道:記住你說的話,可小思夏你也不能怪爸爸呀,誰讓你不是男孩子而現在這個社會只能有一個孩子,可惜了你投錯了胎,你自己好好瞧瞧你多像你媽媽呀!

肖思夏瘋狂大叫:我讓你不要再提張宜了好不好?你們之間已經沒關係了,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肯放過我和我媽媽!肖庭!我恨你!我恨你!!!

肖庭扯了扯嘴角:肖思夏你不會死的,你怕,你不敢!

肖思夏威脅道:你如果再來找我,你看我敢不敢!

“叮叮鈴鈴”肖庭的手機適時響起,他不甘的使勁踹門不斷叫嚷:肖思夏你給我等著!

喊累了,便大步離開了出租屋,肖思夏一下失去支撐順著門不斷跌落在地,身體靠在門上淚水大滴的滑落,肖思夏啊肖思夏你到底圖什麼,你媽媽又看上他些什麼呀,以前的討好,尊敬又算什麼呀!你出生是錯,你拼命有什麼用,你再好有什麼用,你輸了,你輸在不是個男孩,這就是你錯的離譜的地方。

肖思夏哭累了,倒在沙發上睡著了,夢裡她的眉頭皺的緊緊的,不斷小聲喊著:爸爸,不要打媽媽,我會考第一名的。

當第一縷陽光升起時,鬧鐘響了又響才吵醒睡夢中的女孩。

肖思夏睜開惺忪的眼睛,從沙發上起來走到臥室將鬧鐘關閉,吵鬧的聲音才停下來。

生活依舊要繼續,她要離開這個地方去雲河城了,就快要見到外婆了,想到這些肖思夏將昨晚的情緒崩潰收拾的乾乾淨淨。

她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一夜之間老去,逃離了這個有肖庭的城市,逃離了那些屈辱,可逃不出的青春,總是滿目瘡痍。

可她又難過,難過於她的悲劇一出生就註定,小時候不懂,以為自己做的不好,爸爸才不喜歡自己,才討厭媽媽。

錯在爸爸遇見了媽媽,錯在不是男孩可發生在這座城市的一切都結束了。

不用面對同學們的欺凌,她以前害怕,膽小,懦弱,被女生用菸頭燙的時候只能求饒,被她們追著跑時只能拼命跑,她躲過垃圾桶,被罵過天煞孤星,爹不要,媽死了,被扯過頭髮,被威脅不許告老師,那時候的班級是一個集體有性格活潑的,有普普通通的,有安安靜靜的,有獨來獨往的,還有看不見的。

肖思夏屬於最後一種。

偏偏這種嘲笑和排斥從幼兒園開始,是誰說:人之初,性本善呢?又是誰說:她們只是孩子呢?他們的打壓,排擠,不像成年人那樣偽善,所以他們看不起誰,討厭誰,就光明正大的欺壓她,嘲諷她,孤立她,打擊她。

可發生在這個城市的所有痛苦,悲傷,難過,開心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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