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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奈和黑裙女生聊起了人流，“前半夜人太多了，差點沒擠死我。後半夜還好些，空位多了。清泙站人流如織，幸好我提前訂的票。你從後面上來感受不到吧。”女生點了點頭，“其實我也是從清泙站上的。今年人確實特別多。我買的無座，前半夜一直在過道中間那站著。來往的小推車太難受。我就去過道中間了。但是吸菸的人多，還是有點難受。”
顧奈有些意外，“你也是從清泙上的？”女生摸了摸揹包的繩子，“是啊，腳都站麻了。到恆水那站，我看到好幾個人下，我就挑了挑，坐你旁邊了。”顧奈倒有些受寵若驚，“是，我記得當時是幾個空位。你怎麼選擇坐我旁邊了？我吸引力這麼大啊。”女生道出實情，“我看幾個位，有的旁邊是務工人，有的是胖宅，有的女的抱著孩子，有的是情侶，有的對面的把鞋脫了伸到了空位那。見你這個人還算白淨，就坐你這了。”顧奈說，“我可不算白淨的。我在清泙給人家當汽修學徒，天天都破銅爛鐵打交道，天天擼些鐵零件，還得加點黑機油，免得鏽蝕了。”
女生撲哧一笑，“你說的好搞笑。為什麼男生喜歡用這個字，玩遊戲叫嚕啊嚕，吃串都叫嚕串。”顧奈一本正經解釋道，“擼起衣袖賣力工作，擼的意思就是努力和堅持。”
“哦，原來是這樣。你的解釋還挺合理。聽你說話的風格倒不像是個中專生，怎麼去給人家當汽修學徒去了？”女生疑問。顧奈微有點尷尬，“誒，還是本科畢業後，找不到工作。想做白領做不上，轉行想做個藍領，說是藍領，實際是黑領。不過倒是挺實用的這門手藝。你呢？你是做什麼的。”
女生的回答拉開了距離感，“我還是學生，在清泙美術學院上班。二本。放暑假了。”顧奈其實不太懂美術，但是怕和女生沒話說，侃侃而談起來，“哇，你還是個畫家啊。那你現在的傾向是抽象派、印象派，還是具象派。”
女生倒對顧奈來了些興趣，“我現在傾向於抽象派，以立體主義為主，偶爾也涉獵未來主義和超現實主義。說實話我對超現實主義還蠻有興趣的。”顧奈故作很懂的樣子，”恩，主體主義我大概瞭解，代表人物是畢加索。雖然他的畫還是三維結構，但和以前那種古典派的比例法和印象派的自然法還是很不一樣，而且他後期也是對超現實主義著迷了。你現在也有這方面的趨勢啊，看來你畫功不一般啊。”
女生被恭維的有些害羞，“哪有啊，我就是感興趣而已，我要是畫得很好，像短影片平臺那些人一樣提筆百萬，我就創業去了。對了，你喜歡哪個流派。”
顧奈的知識被榨的差不多了，又編道，”我比較喜歡克勞德·莫奈的印象派，對他的喜歡還是源自於“泰坦尼克號”的女主角蘿絲吧，當時她挺喜歡的，我就留了留神。他的畫在力量、空間、對比和運動上都比較強，畫面的調子、色彩、張力都比較均勻，我覺類不輸於梵高。”
女生對顧奈的談吐有所仰慕，“哇，你懂的好多啊。你大學是學什麼專業，也是藝術類高校嗎？”
顧奈有些尷尬，“我怎麼可能有錢學藝術高校呢。不過是以前我有一個朋友比較喜歡這個，愛烏及烏，我就多多點點了解了一點。”
“什麼朋友，是女朋友吧？”女生有些八卦心起了。顧奈忙著解釋，“不是不是，就是朋友，有那麼有一點點意思，但是單相思而已。”女生捏了捏食指和大拇指，偷笑，“我懂我懂，億點點。怎麼沒捅破這窗戶紙呢？”顧奈無奈地說出實情，“上學的時候沒仔細學，學藝不精，畢業後簡單的工作看不上，體面的活我又幹不了。也就沒有臉面表白了。不說這個了，清泙這個城市旅遊資源還挺豐富的，你去周邊閒轉過嗎？”
“恩，我有時候去泙灣廣場畫畫。那個地方很有文藝的感覺。”女生邊說邊翻起了隨身的包，拿出一張畫，是那個廣場。顧奈仔細端詳了佳作，”恩，那個廣場確實很有文藝氣息。你這樣漂亮的大美女坐在畫畫那，右手執筆，畫前是一幅白色畫板，想想很有感覺。似是電影《雛菊》的畫面。”
她有點羞了，“我哪有那麼唯美。就是有時候學校裡也有煩心事，學業壓力大。我就趁週末去廣場作畫散散心。我感覺你談吐還蠻有品味的，將來肯定可以成功呢。”
說是誇獎，但顧奈畢竟心虛，卻有如背有芒刺，被背刺了一下，“算了吧。我幹個狗屁大事啊。俗話說，百用一用是書生。你看我現在混的什麼都不是，還回爐重造了。丟死人了。”
女生卻正色起來，“你別這樣說，俗話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功，大器向來晚成。我相信，以為你的聰明才智，將來必有長用。”
顧奈信心自是不足，心中一哼，大器？連我也配稱大器？不論是從健康方面還是心理方面，都算不作是。但女生還是要討好的，口是心非道，“恩，大氣大氣。你的鼓勵大氣，也打氣。”
兩個人一言一語，聊的正好。對面一個四十大叔插話了，“可就那吧，上學有個捆用。俺工地老闆就是小學學歷，小學四年級就出來混了，現在承建了一個廠，在村裡非常出名。好多初中生、高中生畢業又能咋，就是大學生又能咋，不還得來俺這廠裡打工。大學生一個個很很差，石頭疙瘩，快笨死了。啥都不知道，啥都學不會。還得我教。”
大叔突然插話，搞地顧奈沒法接。畢竟在他心中，對務工者是有敬意的，不願意反駁他。不過這位大叔倒不似網上那種憨厚老實的形象，言談中充滿了得意，雙手交叉放在兩袖裡，好像真的很認同顧奈剛才所說“百無一用是書生”的自嘲。
顧奈也終於是忍不住，“話不能這麼說，老哥。雖然我的經歷對不起上過學這三個字。但這也不代表上過學的人都混地像這般差。我覺得上過學還是稍微有點些作用吧。”
對面大叔一聽就生氣倔上了，“上學有個屁用。我先後混過幾個工地，跟過幾個老闆，哪個大老闆是學歷高的，最多也就是初中畢業。人家出來去社會上打拼的時候，你們都還在讀書。讀書讀得都木了、憨了，到社會上狗屁不會，有個屁用。”
以顧奈的個性，其實是不喜與人爭辯的，若換作平時，他一定違心地避其鋒芒。但是如今身邊的女生學歷不低，這個大叔似與顧奈有仇般的，一個勁地說上學沒用，搞的顧奈有點下不來臺了。不過顧奈倒也不敢妄語，聽對面大叔這番話，像是剛吃過榴蓮，口氣很大，說不定是什麼工程人員，也指不定他滿腹學識，自己有學歷寄人籬下，老闆沒學歷卻功成至偉。大叔弄不好是在自怨自艾。於是顧奈就沒有再說話。大叔一看這兩個年輕人不吱聲，好像很有要悉聽教誨的意思，於是就開始RPG模式，使勁噴了起來。訴說自己所在的工地如何厲害，是什麼什麼企業，言語亢奮。
吹著吹著，大部分是些沒營養的東西。顧奈沒好作聲，想聽聽大叔究竟是何路神仙。大叔慷慨陳辭說了半天，聊到了自己的工作，卻還是個工地上擰鋼筋的。顧奈心道一句“我敲”，原來是乾的這個，初被打斷時原本還把顧奈嚇一跳，顧奈聽了半天他的自述事蹟，好像意思是和老闆很密切、沾親帶故或身為高管的感覺，原來自曝竟是下面的普工。
大叔越吹越興奮，剛開始顧奈和女生兩人還出於禮貌，默不作聲，但大叔的演講卻如同領導的三句話一樣，無休無止，剎不住車了，活活要有被暖他一整天的趨勢。眼見已經半個小時，顧奈和女生的美好時光都要被打攪光，彷彿是來聽總裁班試課似的。
結果還是女生先忍不住了，出言不遜道，”叔，你都老大不小了。就別在那吹了。我還以為你是個什麼大高管，成功人士，結果就是個擰鋼筋的。咱也不是說擰鋼筋可恥什麼的，勞動人民自然是光榮的。可是你也別這麼喜歡好為人師，我們兩個怎麼說也是大學畢業。你在那侃侃而談，說了半天都說了些什麼，一點水平都沒有。我們有沒有聽不懂的，還需要你來教育？上學要是沒有用，那世界首富500強中那麼多文化高，你又怎麼看？”
顧奈想不到女生的說話太直，估計是忍了半個小時，實在忍不住了。竟然把對面的大叔給訓斥了一頓，大叔被駁斥地體無完膚。
大叔立時臉就綠了，強要面子：“你這個小閨女嘴怎麼這麼惡毒？我說的都是我身邊活生生的例子。我活大半輩子了，走過的路不比你吃過的鹽多，輪得著你來反駁我？”
女生立刻也生氣了，“是我不給你面子嗎？明明是你自己一直在那叨叨叨，叨叨叨，都沒看出來人家不想聽了。出於尊敬，我們一直隱忍不發，你還在那一個勁的說說說，沒有一點邊界感，你說到底是誰沒有素質。”
大叔一聽惱羞成怒，站起身來，就要給女生一個大比多。顧奈立刻站直，出手如電，一把格住了大叔掄圓的手臂，高喝一聲。乘務員正好路過，趕緊上來，詢問經過。女生細加解釋。乘務員就給大叔調換位置到別的地方去了。
大叔一走，女生剛才強撐的氣場瞬間散了，拍拍心口，有點花容變色，倒是有些後怕，“剛才真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我要挨這一下。幸虧有你幫我。唉，好心情都被毀了。”
顧奈說，“沒事，有的人就是這個性格，要面子，也好為人師。不管別人愛不愛聽，贊不贊同，他就喜歡對人說教，覺得自己說的什麼都是對的。”
女生拉了下顧奈的胳膊，“你沒事吧。剛才你格擋一下，胳膊疼嗎？”顧奈微笑，“誒，這有什麼，我雖然不壯，也可是個青年。體格還算是不虛的。”
兩個又這樣愉快的聊起天來，都是年輕人，旅途又勞頓，況且是異性，話題也漸漸多了起來，無話不談，又說了3個小時，馬上該下車了。
而女生其實應該比顧奈早一站下車。突然女生不怎麼說話了，像是有話說卻又說不出口。顧奈不太適應這突來的沉寂，率先打破，“你想說什麼，就快說吧。要不然待會下了車就沒法說了。要不先加個社交好吧。”女生點了點頭，依然拿出了手機，亮出了二維碼。顧奈待要掃的時候，她突然伸手一擋，“算了，我跟你一塊下吧。”
顧奈有點懵，“恩？什麼？”
女生解釋道，“別想多，咱們的城市離的近，我一直想去轉轉。你給我導導路。”
顧奈聽完莞爾，“我以為是什麼事呢，沒問題，跟著我，丟不了。”
聽完女生眼睛一眯，“那你帶我嘍，小哥哥。”
“別這麼叫我，頭皮發麻。“顧奈臉紅了。
下月臺時，是老式站臺，檯面和車廂地面不平齊，要跳下去。顧奈紳士借了支胳膊給女生。一彎腰突然秀髮散到了顧奈臉上，顧奈有點盪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