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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骨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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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凌祁一直以為只要將“園丁”與能治療的物件隔絕開來,“花園之壺”就起不了作用。

但山山收集的資料證明了一件真理:如果沒有其他人可以愛的話,愛自己也是可以的。

倒不如說,愛自己能讓自己變好得更快。

資料提到,在前往154星的冥王神殿進行賜福途中,“園丁”陷落在了一場颶風之中,隨行的神殿騎士救援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園丁”被捲進了風眼。

颶風不僅讓神殿騎士們丟失了“園丁”的蹤影,隨之而來的沙塵暴遮天蔽日了整整半月,神使“園丁”就此失聯,

在密佈沙漠的154星,綠洲之間的距離非常遙遠,神殿騎士幾乎不敢想象失去水源的“園丁”要如何存活下來。

但沙塵暴平息後的第二天,“園丁”便完好無損地踏入了154星的神殿,臉上仍是溫暖和煦,慈愛安定的微笑,像神蹟一般降臨在本已絕望的信眾面前。

據說,“園丁”事後還有些苦惱地說,因為對自己使用“萬物生”的能力過了頭,在禱告時還被大祭司警告了。

新聞報道里“園丁”是這樣開玩笑的:“冥王大人擔心我被‘花園之壺’變成嬰孩,導致救不了本該拯救的生命,給他增加過多的工作量呢。”

與古希臘神話中不同的是,《星海》的冥王可不希望死太多的人。

在古希臘神話中,人死後就會成為冥界的居民,為冥王的臣民。

但在冥王星域,人死後是會輪迴的,無論是不是冥王的信徒,冥界都會走流程讓靈魂轉世投胎。

當然,按冥王神殿的官方說法,只有冥王的信徒才能轉世成人,而冥王的虔誠的信徒能在下一世投胎到更好的人家,過上更好的生活。

言歸正傳,所有的一切都表明,用普通的方法殺不死神使“園丁”。

凌祁閉著眼躺在床上——雖然他不想睡覺,也沒時間睡覺,但他必須演給負無窮大看。

在一片黑暗中,他決定重新捋一遍所有的資訊。

既然他殺不了神使,那為什麼祈福市冥神殿的祭司會說他是命定之人呢?

遊光遠說無論凌祁做過什麼,他都是冥王選中的命定之人。

那麼,只可能是這個NPC本身,U07,這個角色有什麼特別之處了。

凌祁之前一直沒有心思檢閱被硬塞進他腦袋中的角色故事,只在需要什麼資訊時在腦海裡檢索。

現在他終於有時間從頭開始,以第一人稱視角體驗U07的人生記憶了。

———

我是U07。

哦,這是我現在的編號。

在十年前,剛加入“迷河”時,我是U404。

你是不是想問,我加入“迷河”前,叫什麼名字?

冥王在上,朋友,你為什麼覺得人一定會有名字呢?

難道人一生下來,就在身上哪裡寫著了名字嗎?

如果按大家的觀點,養育自己長大的人對自己的稱呼就是我的名字,那我可以告訴你,我叫“庫庫咕”。

因為養我長大的根本就不是人,是一群猴子。

一群活在森林裡,長著黑色長毛,吃水果也吃樹葉,吃白蟻也吃毛蟲的大型猴子。

我的猴媽媽,她是整個猴群的首領。

她喊我吃飯的時候,嘴裡就會發出輕柔的“庫庫咕”的聲音。

所以我的名字應該是“庫庫咕”。

在我小時候,我最大的煩惱有兩個,一個就是我全身的毛到底什麼時候能長齊,一個是怎麼把我戴在脖子上的骨角磨得鋒利一點。

猴媽媽經常會借走我的骨角,用來震懾其他試圖篡位的母猴,或是與侵犯猴群的敵人搏鬥。

但她總會把鮮血淋漓的骨角還給我,笨拙地開啟繩子,溫柔地為我戴上。

我懷疑她覺得骨角是我的某種外接器官,因為在借走骨角時,猴媽媽從不會讓我離她太遠。

所以現在想來,我可能最開始被丟在森林裡時,就佩戴著這個骨角。

但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這半個小臂長的骨角與我的身體健康實在是沒什麼關係。

所以我一天天變著法子地折騰它。

自從發現在堅硬的石頭上用力來回打磨,可以讓骨角的尖尖變得更加鋒利以後,我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和其他小猴子打架,剩下的時間就是在磨角。

只要骨角變得更鋒利,變得更輕便,敵人就死得更快,猴媽媽受的傷也就會更少。

即便如此,猴媽媽還是一天天地衰老了下去,行動變得越來越遲鈍,身體變得越來越虛弱。

每天圍著我們打轉的公猴們越來越少,猴媽媽卻也沒有力氣改變這樣的局面了。

一天夜裡,猴媽媽輕輕地把我推醒,撥開了擋在樹洞上的樹枝,露出了一條清理乾淨了的道路。

夜色中她溼潤的眼睛亮亮的,厚厚的嘴唇無聲地蠕動,鼻子裡傳來虛弱而黏膩的呼吸聲。

我知道她顫動著嘴唇,是在最後一次輕柔地叫我。

她的眼睛在說,庫庫咕,快逃。

見我不動,她那滾燙的粗糙手掌又推了推我的背,一下比一下重。

我還是沒有動。

在我模糊的雙眼裡,我看到媽媽強撐著起身,把我像一個大柚子似地舉起來,扔進了樹洞。

我本能地蜷起了身子,骨碌碌地順著枯枝一路滾到了地上,砸進了落葉堆裡。

好疼啊。

心口疼。

哦,朋友,你別誤會,我不是說我難受得心口疼。

我是生理意義上的心口疼。

我戴在胸口的骨角,那被我磨得又尖又利的尖端,在剛剛的碰撞中,狠狠地刺進了我的心窩。

不知是這個骨角是不是恰好堵死了我的傷口,我居然一滴血也沒有流。

但我根本不敢在原地停留太久,爬起來就開始朝森林外跑去。

就算是我疼得一聲都叫不出,但我砸下來的聲音實在是太大了,整個猴群一定都聽見了。

旁邊樹上住著的母猴,那是猴群的三當家。她年輕又強壯,受到不少貌美賢惠的公猴喜愛。

只是她資歷尚淺,又忌憚我的骨角,故而一直伏低做小,等待真正的機會。

還有不少多年篡位不成的母猴,都把媽媽的衰弱看在眼裡,早已蠢蠢欲動了。

聽到身後一聲比一聲淒厲的猿啼,我根本不敢想象留在樹洞裡的媽媽遭遇著什麼,也絲毫不敢停下我逃命的腳步。

因為其他母猴一旦發現我不見了,她們一定會立刻沿著我的蹤跡,飛快地奔過來抓我的。

骨角對這個族群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

可是,就算她們在地面上沒有在樹上跳躍時速度快,我靠兩條腿狂奔時也比平時四肢爬行要快,但我的腿實在是太短了。

當時我太小了,可能才六歲,還是個不及灌叢高的禿毛孩子。

就在我實在跑不動,被一條樹藤狠狠絆倒時,胸前插著的骨角完全沒入了我的心臟,巨大的疼痛讓我一瞬間暈了過去。

在徹底昏厥之前,我清晰地聽到了一個什麼東西從樹上撲下來的破空聲——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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