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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朝陽穿過門縫，昏暗的柴房逐漸明亮。
陸離睜開眼，騰地一下坐了起來。這才留意到身上的衣服已經不是錦繡閣送的那一套，取而代之的是短款粗布上衣，青色長褲。
在大楚，一般只有底層勞作的人才穿這種衣褲。不過，陸離很喜歡這種款式，比之前的利索多了。
想起昨夜的黑衣人，陸離下意識地檢查褲襠，還好，完好無損，沒有缺少什麼零件。
看到一旁的小玉瓶，他下意識地看向左肩，頓時驚住了——原先的傷，只剩下一道輕微的疤痕。估計過不了幾天，連疤痕都會消失。
他轉動了一下左臂，更是一臉不可思議，不僅毫無疼痛感，而且渾身充滿了力量，似乎有使不完的勁兒。
他不得不相信黑衣人說過的話。且不說金色毒藥，這金創藥的效果，簡直就是立竿見影。
陸離將小玉瓶收好，關鍵時候，這可是保命的東西。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喧鬧聲傳來。
陸離起身，從門縫往外看。
只見一個肥胖的錦袍中年男人，帶著十來個健壯青年，手持棍棒，將一男一女堵在小院之中。
陸離有些驚訝，這個世界真小啊！那帶頭的錦袍胖子，不是就是第一個冤大頭嗎？
當時，陸離身無分文，用浴袍上的一枚塑膠釦子冒充美玉，以三十文銅板賣給了他。
院子裡的一男一女都很年輕，陸離已經猜到了，他們應該是這院子的主人，也是昨夜救他的人。
青年長得很結實，手中提著劈柴的斧子，露出黝黑的胳膊，鼓起結實的肌肉，似乎在向人昭告他隨時會發起致命一擊。
他將有些驚慌的少女護在身後，從懷裡取出一柄匕首遞給她，說道：“姐，你回屋裡，把門反鎖。”
姐姐年紀也不大，在陸離看來，和自己的妹妹差不多。不過，在大楚，十五歲都可以嫁人生兒育女了。
陸離看得清楚，那匕首不正是“大白圓”的兇器嗎？
姐姐雖然驚慌，倒也沒亂了分寸。她留在這裡，反而是累贅。於是接過匕首，打算回屋。
就在她轉身的時候，外面的人快速衝進小院，直接將姐弟二人包圍起來。
對方也不是傻子，只有棍棒在手，哪敢跟斧子硬碰硬？但他們人多，雙拳難敵四手，惡虎還怕群狼。
弟弟舉著斧子，繞著姐姐警惕著四周，同時對帶頭的錦袍胖子喊話：“劉初水，欺人太甚！不怕死的，上來試試，看看是老子的斧子硬，還是你們的腦袋硬。來呀！”
軟的怕硬的， 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弟弟猛揮了幾下斧子，看得周圍人手心冒汗。
劉初水臉上的肥肉抖動了一下，臉色有些陰沉，冷哼一聲：“無知小兒，別給臉不要臉！讓你姐姐做我劉府丫鬟，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如若不願，那行……”
劉初水從懷裡摸出一張字據，朝著姐弟二人晃了晃，說道：“連本帶利，十五兩。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這人，向來講理，不過分吧？”
“你胡說！”姐姐俏臉含怒，想要爭論，但被弟弟攔住了。
講道理若有用，他倆還會被堵在這裡？
劉初水一副垂涎三尺的樣子，不難看出他安的什麼心。
陸離這才留意到，姐姐長得清秀可人，惹人愛憐。若非出身貧寒，生在大戶人家，上門提親的都要踏破門檻。
他也記起昨晚昏迷前聽到的女子呼喚聲，不就是她嗎？
劉初水不敢直面明晃晃的斧子，沒有叫人衝上去，而是一聲令下：“把這破院子給老子拆嘍！”
隨後，院子裡一陣“乒乒乓乓”地響，整潔的小院頓時變得一片狼藉。
有人在院子裡面找到了幾根手臂粗的長竹竿，二話不說，劈頭蓋臉朝著弟弟打去。
“千山小心啊！”姐姐驚慌不已，可是她面對這些強壯的青年，根本無可奈何。
一寸長一寸強。弟弟揮著斧子，面對長竹竿的攻擊，根本擋不住。眨眼間，捱了不知道多少棍，十分狼狽。
劉初水一臉得逞，又從懷裡取出一張早就寫好的賣身契，奸笑道：“別做無謂的掙扎，在上面按了手印，大家就是自己人。跟著我劉某，吃香的喝辣的，穿暖的睡軟的，快活一生，何必執迷不悟呢？”
弟弟依舊擋在姐姐前面，姐姐雙眼發紅，心疼地大喊：“別打了，我……我……”
“姐，別理會這些畜生，快回屋！”
弟弟看準其中一人，硬是拼著後背挨棍子，一斧子劈了過去。
都是些怕死的傢伙，見他玩命一般衝來，嚇得連滾帶爬跑開了。
本以為給姐姐開出了一條路，哪知這時一個壯漢竟然從院子裡找到了一把柴刀，立即跑去跟弟弟對峙。
劉初水興奮大笑道：“砍他！砍死我負責。”
然後又猥瑣地對著姐姐笑道：“小娘子，別掙扎了，乖乖從了我，你一生衣食無憂，多好啊！”
陸離在柴房裡心急萬分，本來早就想出去幫忙，但是送死的蠢事，他自然不會做。面對那麼多人，總得找個趁手的傢伙擰在手裡吧。
誰料，柴房裡除了柴，一件鐵器都沒有。他沒有找到，劉初水的人倒是在院子裡找到了一把柴刀。
正當陸離打算撿起一根柴頭衝出去的時候，發現角落裡有一條擔柴的扁擔。於是，他抄起扁擔就衝了出去。
就在弟弟打算提著斧子拼命的時候，柴房的門“砰”地一下開啟了。
而後一條扁擔橫空而來，“”地一下打在那壯漢的側臉上。
“哐當——”
壯漢手中的柴刀掉在地上，身體搖晃兩下，“撲通”一聲倒在地上，雙眼泛白，不省人事。
院子裡的人都愣住了。劉初水的人沒有想到這裡竟然還有一個人，而且下手又快又狠。
特別是劉初水，更是滿臉疑惑：這人，好生眼熟。
姐弟倆倒是知道陸離在柴房，但也知道陸離重傷在身，本以為陸離還沒從昏迷之中醒過來呢。
陸離不知道的是弟弟非常謹慎，昨晚上，若不是姐姐央求，他都沒有打算救陸離。他將陸離放在柴房，換了衣服，上了藥，為了保險起見，不但拿走了匕首，甚至將柴房的斧子柴刀都藏了起來。
此時的陸離暗自驚訝：力量和速度好像真的提升了不少。
容不得分心，他眼疾手快，立即將柴刀撿起來，塞在姐姐的手中。
在柴房的時候，他是真想找到斧子刀子，現在倒是感覺不需要了。除非真的要殺了這些傢伙。
大楚的律法，陸離不懂。但是閉著眼睛都知道，殺了人，以後絕對不會清靜。
姐姐還在發愣，陸離已經將她推進了柴房，囑咐道：“用柴頭把門抵住，誰敢闖進來，就用柴刀砍他。”說完便把門帶上了。
一會兒打起來，可不能讓他們挾持人質。來大楚的第一架，不能打得畏手畏腳。
“你……你不是受傷了嗎？”回過神來的弟弟望著陸離，又驚又喜。
“你叫千山是吧？昨天的事，多謝了。現在……”陸離笑了笑，揮了揮扁擔，“揍他們吧！”
千山點頭，大吼一聲：“劈死這些畜生！”
姐姐暫時安全，再無顧慮，千山擰著斧子迎著棍棒衝了上去。
陸離暗道：這小子是個狠人啊！
正想提醒別鬧出人命，就算要鬧出人命，那也得確保絕對不會傳出去。
他發現自己多慮了。千山的狠勁沒有假，不過並沒有用斧子的刃口劈人，而是趁別人踉蹌的時候，轉用斧背砸下去。
砸的地方也避開了頭部要害，不然腦袋絕對開花。
陸離也衝上前，舉起扁擔橫劈豎砍，呼呼作響。
院子裡的慘叫聲不絕於耳，柴房裡，姐姐按照陸離的囑咐用柴頭抵住房門後，緊握柴刀，從門縫裡觀察外面，緊張萬分。每次看到弟弟和陸離挨棍子，都揪心不已。
她望著陸離威武勇猛的身姿，宛如一個馳騁沙場的將軍。想起剛才陸離與她的稍有接觸，又忍不住小臉發燙，紅撲撲的，像熟透的蘋果。
陸離的後背不知道捱了多少棍子，腎上腺素狂飆，他根本不理會，甚至感覺不到疼痛。
片刻，劉初水帶來的十個人，全部倒地，橫七豎八地躺在院子裡。
千山喘著氣，他一個人幹翻了三個，剩下的，全是陸離一條扁擔挑翻。
千山打在地上的三人，個個都蜷縮著身子哀嚎不斷，不是斷了胳膊就是斷了腿。鈍器所傷，估計再難復原了。
而陸離放翻的七個人就很安靜，全都是一動不動，翻著白眼，有的口吐白沫。
他也不想一個人對付這麼多，無奈，這幾個見他手裡拿著的不是斧子而是扁擔，以為好欺負。
如此一來，陸離挨的棍子也比千山多得多。打鬥結束，後背也開始有反應了。
看著千山一臉崇拜的神情，陸離硬是一聲不吭，忍住火辣辣的疼痛，挺直了腰背。
就在這個時候，一旁傳來驚恐的嚎叫：“啊——殺人了！”
是劉初水這個罪魁禍首。他見了鬼似的，驚恐萬分，一邊跑，一邊喊。
可他身體過於肥胖，根本跑不動。沒幾步就氣喘吁吁，甚至摔倒了再爬起來都非常吃力。
劉初水才跑出院子，外面就傳來一陣喧鬧聲，有人叫嚷著：“快，快點！”
一眨眼，二十多個青年，個個身強體壯，手持刀槍棍棒，朝著小院衝來。
陸離傻眼了，幫手來了？這麼多真刀真槍，還愣著幹什麼？
“快，叫上你姐，院子有後門吧？趕緊逃。”陸離忙喊道。
陸離如臨大敵，千山卻輕鬆一笑，說道：“大哥，沒事兒，是自己人。”
陸離還在疑惑的時候，只見那些人已經將劉初水拖了回來。
此刻的劉初水，在地上一陣摩擦，早已經鼻青臉腫，像一頭肥豬。
來的二十幾個青年站在院子裡，紛紛朝著千山叫“老大”。
陸離詫異：這小子，黑社會……頭子？
劉初水的人，只是手持棍棒，連鐮刀鋤頭都沒有。而這些青年，直接上真刀真槍，放在大楚，性質也算惡劣吧？
帶頭的是一個臉上有刀疤的青年，肌肉隆起，眼神兇悍，手拿朴刀，一看就不好惹。
他上前對千山說道：“老大，有兄弟見到姓劉的帶人來你這裡，所以我們……”
刀疤青年說了一半沒有繼續說了，而是看著躺在院子裡的人，一臉震驚。
其他人也是一樣的神情，他們敬畏地看著手握斧子的千山老大，又看了看手拿扁擔的陸離。
不用說，也知道是這兩個人放倒了劉初水的十個人。
千山沒有解釋什麼，只是給眾人介紹：“這位是我大哥，他一人挑了七個，今天若是沒有他，你們就可以給我收屍了。”
眾人看向陸離的神情頓時變得敬畏起來，然後齊聲道：“見過大哥！”
陸離啞然失笑，學著他們的樣子，拱手還禮道：“兄弟們客氣了。千山兄弟救我在先，若是沒有他，我早被野狗拖走了。”
千山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道：“其實……大哥，要不是我姐，嘿嘿，我可不會隨便救人。”
陸離笑道：“不必解釋，我明白。”
他確實能理解。昨天的傷，一看就是被人所刺，救了他，極有可能引來仇家，遭到無妄之災。而且，素不相識，誰能保證不是農夫救蛇？
千山也點頭，沒有繼續糾結這個事情。兩人並肩幹過架，足以跨過陌生人的距離。
最重要的是，陸離關鍵時候出手，算是他們姐弟的救命恩人了。陸離將柴刀給姐姐，讓姐姐躲進柴房，更是讓千山好感倍增。
“大哥，我叫林千山，我姐叫林如意，這位刀疤兄弟叫李正，還有他們，都是我的兄弟。”千山突然想起，還不知道陸離的名字，有些不要意思地問，“大哥，貴姓？”
陸離說道：“我叫陸離。”
“好的大哥，你先歇歇，我先收拾這些畜生。”
林千山讓人將院子裡的人綁了，連同劉初水一併扔在隔壁的羊圈裡。
他安排幾個兄弟去外面放哨，剩下的人都跟著他將劉初水團團圍住。
羊圈裡，時不時傳來殺豬般得嚎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