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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告別浴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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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承業才離去,環兒和掌櫃從又從後堂出來了,兩人都對柳夫人點了點頭。

掌櫃上前,對陸離拱手揖禮道:“公子,後堂已備好沐浴香湯,我領你去換身衣服吧!”

陸離微微愣了一下,柳夫人正對他微笑致意,他頓時明白過來。這位柳夫人,心思細膩啊!

毋庸置疑,包括蕭承業在內,這幾人都看上了他身上的浴袍。

對於陸離的身份,柳夫人沒有詢問,更沒有試圖揭穿,而是平靜地打量著陸離。

從蕭承業手裡接過銀子的時候,陸離早有注意到夫人嘴角的笑意。陸離相信,自己這點小把戲,柳夫人早已看穿。

與聰明人打交道,再耍小聰明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他不再假扮和尚,也不拒絕夫人的好意,說道:“陸離多謝夫人,有勞掌櫃帶路。”

掌櫃帶著陸離往後堂去去了,冷寒煙一臉驚疑,問:“公子?陸離?柳夫人,他……不是僧人?”

“寒煙妹妹,你也隨我進來坐坐吧!”柳夫人邊走邊說,“這個陸離,頭腦機敏,不拘禮節,言語怪誕,不卑不亢,只怕整個大楚都沒有他這種僧人。”

“就是就是,哪有一口一個肉包的和尚,我就說他是個騙子!”環兒接過話,“他要進佛門,佛祖也要把他趕出來!”

柳夫人笑道:“他赤腳,卻無繭,衣物沾了泥汙,卻不是長年累積,從言談舉止來看,絕非行乞之人。或許……是近日遭遇變故,流落金陵。”

冷寒煙恍然大悟:“這麼說,他不是僧人,身上所穿,也不是袈裟?”

柳夫人笑道:“等他出來,問問他不就知道了?只是……這個陸離,巧舌如簧,舌綻蓮花,也不知道他哪句真,哪句假。”

冷寒煙點頭道:“不錯,他賣給蕭承業的東西,我看就那盒子上幾個字是真的。”

柳夫人突然轉移話題:“寒煙,冷家的男人都喜歡躲在你背後嗎?”

冷寒煙愣了一下,有些緊張。她聽出了夫人語氣中的不悅。

柳夫人年紀比她大不了幾歲,可是她從來不敢把柳夫人當同輩。不管是容貌還是能力,在金陵,柳夫人都是絕豔無雙。

面對柳夫人質問的語氣,冷寒煙難掩愧色,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畢竟在她看來,冷家理虧。三年前,若不是柳家相助,冷家早已沒落。

如今,柳家發展困難,冷家卻聯合蕭家,想著如何侵吞柳家產業。所謂的合作,不過是稍微中聽的詞罷了。

見冷寒煙侷促不安,柳夫人語氣稍緩,說道:“冷家大小事情,讓你一個女兒家來交涉,又不給你族中議事的資格,真不像話。需要我柳家的時候,你父親和你二叔就差給柳家當門童了。不需要的時候,便形同陌路。你若是能在冷家說上話也就罷了,關鍵是你……唉!”

柳夫人微微嘆氣,望著冷寒煙,目露惋惜之色。

冷寒煙也無話可說,自從她父親臥病在床,冷家便是他二叔當家。她一個晚輩,又是一個女兒家,哪有話語權?

冷寒煙也低頭嘆氣,道歉也不是,解釋也不是。

柳夫人搖頭苦笑:“我真是的,跟你說這些做什麼?寒煙妹妹,你想到柳家來玩,隨時歡迎。至於當傳話筒——兩頭受氣的事情,別做了。”

冷寒煙欲言又止,她有很多想法,也有很多話。可她是冷家的人,身不由己。

柳夫人笑了笑,又將話題轉了回去:“寒煙妹妹,你覺得陸離這個人怎麼樣?”

“啊?”冷寒煙還沉浸在愁緒之中呢,一時間差點沒轉過彎,“陸離啊,他……他挺靈活的。”

“靈活?”柳夫人笑靨如花,“呵呵,是挺靈活的。給他一張嘴,我相信他能把梳子賣給和尚。”

冷寒煙深以為然,點頭道:“就是就是,別看他荒誕不經,實則步步為營。就像他賣給蕭承業的東西,別的不說,那盒子上的字,一定是早有準備的,專門挑有情人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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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離哪管別人如何議論他,正歡快地吹著口哨,在一個大木桶裡舒服地泡澡。

作為獨立開發者,核心技能是技術,產品、設計、運營和推廣是輔助能力。厲害的獨立開發者,能把這些事一個人全乾了。陸離就屬於這一類。

這次“化緣”,陸離只是略施小計。盒子上的字,不過是碰到不同人,說不同的話而已。

柳夫人看上他的浴袍了,他也不吝嗇,更不會坐地起價,直接讓掌櫃送過去了。

當然,主要是他進屋就見到擺放在浴桶邊上的一套嶄新衣物,從內而外,連鞋襪都備好了。

來錦繡閣初衷,不就是看上這裡的衣服了嗎?之前還想著掏銀子買一套呢!

陸離沐浴完畢,換上衣服,來回踱了幾步,不由得笑了:“陸某披著浴袍闖蕩了三天,終於有衣服穿了!”

剛出門,便迎上了環兒驚訝的目光,目不轉睛盯著陸離。

陸離之前身穿浴袍,走路都漏風,更是不敢昂首闊步。

而現在,他走起路來虎虎生風,三步並作兩步,到了環兒面前,笑問:“小妹妹,你瞅啥?”

環兒羞澀地移開目光,俏臉泛紅,說道:“沒想到,陸公子真是衣冠楚楚、道貌岸然,比那蕭公子強多了。”

“什麼?”陸離差點原地跌倒,“小妹妹,你認真的?”

環兒一臉疑惑:“陸公子,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陸離乾咳幾聲,溫和地說道:“小妹妹,我這叫玉樹臨風、氣度不凡,學堂先生沒有教你嗎?”

環兒搖頭:“有區別嗎?”

陸離循循善誘,耐心解釋:“衣冠楚楚、道貌岸然,是形容外表好看的壞人。”

環兒疑惑道:“對呀,我就是說你好看呀,不都一樣嗎?”

“這——”陸離哭笑不得,“你不能只取一半啊!這兩個詞指的是外表好看,可是內在不好的人。”

“這樣啊。”環兒似有所悟,“可是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好人?所以,我說得也沒錯,對嗎?”

陸離僵硬在原地,小妹妹,你是邏輯鬼才啊!柳家有你,何愁不興?

望著陸離生無可戀的樣子,環兒抿嘴嬌笑道:“陸公子,環兒只是丫鬟,哪裡懂這些?我說的那些,都是從別處聽來的。——哎呀,別說了,夫人和冷小姐還在等你呢,快隨我來。”

話音未落就小跑在前面帶路,嬌小且充滿活力的身姿扭來扭去,煞是可愛。

陸離笑了笑,一邊走,一邊找話聊:“環兒妹妹,柳夫人對你可真好。”

環兒一臉驕傲,笑容燦爛,說道:“那是!夫人和小姐對環兒最好了。因為環兒從小就在柳府長大的。”

“小姐?”陸離疑惑,“柳夫人那麼年輕,孩子肯定很小吧?”

“才不是呢。”環兒搖頭,“夫人又不是小姐的孃親,她是小姐的嫂嫂。”

“原來是這樣啊。”陸離繼續問,“那你怎麼從小在柳府長大?”

環兒也是個話嘮,單純,又沒有什麼心機,感覺陸離不是壞人,便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她把當年柳老太爺和老夫人是如何把她撿回來,如何把她撫養長大,說得繪聲繪色,像是自己在一旁觀看似得。

陸離也十分配合,認真傾聽,時不時回應。他並不厭煩,這種交流,能喚起一個人內心的溫柔。

恍惚之間,他想起自己的妹妹,還有年邁的父母。

這些天,他們找不到我,恐怕傷心透了。

“唉——”陸離深嘆一口氣,朝著前面走去。

環兒並未發現陸離臉上一閃而過的落寞,還在講著她小時候不愛去學堂,逃學出去抓蛐蛐被老太爺發現的故事。

故事未完,錦繡閣的會客廳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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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離出現在柳夫人和冷寒煙面前的時候,二人都是微微一驚。

她們見多了油頭粉面的書生才子,像陸離這種稜角分明,散發著陽剛之氣的男子,並不多見。

“陸公子,請坐。”柳夫人笑問,“衣裳可還合身?”

陸離回道:“非常合身,多謝夫人了。”

陸離在夫人下首落座,對面是冷寒煙。

環兒忙給陸離端茶,她從座次就看得出,夫人很重視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陸公子。

陸離出於習慣,對環兒點頭說了聲“謝謝”。

環兒很驚訝,就算柳府上下都對她好,她也是一個下人。而現在陸離是客,柳夫人還很重視,竟然對她一個丫鬟道謝,真是受寵若驚。

陸離不知道,他的這個小小舉動,柳夫人和冷寒煙都看在眼裡,頓時好感倍增。不管他之前如何坑蒙拐騙,都是瑕不掩瑜。

冷寒煙按捺不住,指著案桌上的浴袍,問道:“陸公子,這衣服叫什麼名字?這種形制,我們從未見過。”

陸離不再隱瞞,說道:“這叫浴袍,乃是沐浴之後,臨時所穿的服裝。”

“浴袍……名字倒很貼切。”冷寒煙疑惑道,“陸公子為何穿著浴袍招搖過市?外面那條街上的人,都知道有個穿著白色袈裟,舉止怪異的赤腳和尚。”

招搖過市?我也不想啊。陸離欲哭無淚,化作一抹苦澀的笑。若可以,我要回家。

冷寒煙察覺到陸離沒說話,情緒也有些低落,沒有繼續問陸離的來歷,而是將注意力放在浴袍上,問:“陸公子,你可知這布料的紡織技藝?”

陸離搖頭笑道:“冷小姐,你這就問錯人了。論起這方面,你們才是行家!”

冷寒煙微微失望,搖頭笑道:“我們若是能看出來,也不會勞煩公子了。這浴袍的織法精妙複雜,柳夫人都看不出頭緒,我就更看不出了。”

陸離笑道:“我也愛莫能助。”

柳夫人見冷寒煙也沒有什麼好問的了,才開口道:“陸公子,可否商量一件事?”

陸離笑道:“柳夫人,這浴袍已經是你的了,你如何處理,不必問我。”

“不是此事。”柳夫人笑著搖頭,“你是哪裡人?”

陸離疑惑,想了想,回道:“荊楚人氏。”

“可有家小?”夫人問。

陸離愣住,查戶口?還是招女婿?我可不入贅!聽說贅婿要劈三年柴,挑三年水,耕三年地,考核不透過,再來三年。不然,一直睡牛棚,只有牛給你暖床。

“你別誤會。”夫人忙解釋,“柳府需要精幹人才,若暫無去處,可願在我柳府幫忙?當然,條件優厚,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招攬我?讓我去你的公司打工?這倒是完全沒有預料到。

夫人你還真是有眼光,我的確精幹。不過……上班?怎麼可能?我青春年少,風華正茂,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間,豈能蹉跎朝九晚五?

條件優厚?不會虧待我?陸某可不信,老闆必備的技能是什麼?答曰:畫餅。柳夫人莫非深諳此道?

就算是真的,有我“化緣”來得快嗎?我若是喜歡上班,以前就不會做一個獨立開發者了。

夫人一臉期待地望著陸離,冷寒煙則是驚訝柳夫人的舉動。醒悟過來的時候,有些後悔自己怎麼沒有想到呢,同時也好奇陸離會如何選擇。

“多謝柳夫人賞識。不過……”陸離笑了笑,“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

望著二人面面相覷的表情,陸離優哉遊哉地品茶,心頭好笑,沒聽到過這麼清新脫俗的理由吧!

夫人無奈苦笑道:“好男兒當志存高遠,胸懷天下,放眼四方,你……很不錯!”

“咳咳——”陸離臉皮再厚也禁不住這麼誇讚,難得謙虛地說道,“夫人謬讚,我不過是散漫慣了,哪有什麼志向?”

“也罷!”柳夫人微嘆一口氣,“你在金陵若是有麻煩,可以來找我柳家。別的不說,這浴袍的紡織技藝若能被我們弄清楚,你就是我柳家的大貴人。”

“夫人言重了。”陸離起身道,“若是沒有其他事,我先告辭了。”

“你稍等。”柳夫人話音才落,一直守在堂外的掌櫃急忙跑來,給了陸離二十兩銀子。

陸離疑惑:“夫人,這是?”

柳夫人說道:“我看你囊中羞澀,不然也不會賣那什麼平安扣,以後別做這種事情了。你不肯來我柳府,這二十兩, 算是買下你的浴袍。你穿的這身,算我錦繡閣送你的。”

陸離對柳夫人的印象極好,不僅秀美端莊,還聰慧過人。夫人似乎早料到他會拒絕加入柳府,所以讓掌櫃備好了銀子。

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陸離孑然一身,當然需要銀子,所以也沒有推遲。

陸離先謝過,收好銀子,然後笑道:“夫人放心,就算我想賣聚苯乙烯,也沒有了。蕭公子可是撿了大便宜。嘿嘿,在下先告辭了,他日有機會,再登門拜謝。”

掌櫃送他離開了錦繡閣,還沒走幾步,冷寒煙緊隨而至。

陸離打招呼:“冷小姐,你不再跟柳夫人聊聊?”

冷寒煙跟上陸離的腳步,說道:“事情已經談完,柳夫人又不是大閒人,我怎能賴著不走。”

陸離沒有感到意外。那位柳夫人表現出來的沉穩,還有細膩的心思,絕對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不管是冷寒煙,還是蕭承業,在柳夫人面前,就像是面對長輩一樣,當然會拘謹。

陸離好奇地打量她,冷寒煙臉色微紅,退開一步,說道:“陸公子,你……看什麼?”

看什麼?大街上,光天化日之下,還能把你吃了不成?只是看你兩手空空,似乎沒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而已。

看著羞澀的美人,陸離微微一笑,信口胡謅:“看你衣服好看,唔……不過人更好看。”

冷寒煙心頭怦怦亂跳,不知道這是怎麼了,怎麼單獨見了這人,竟然有些不知所措。難道他會妖術?勾了我的魂?

她低著頭,緊張地揉捏袖口,還沒來得及回應,便聽到陸離語氣一轉,問:“冷小姐,你不是想要那浴袍嗎?沒拿到手啊?”

陸離不知道,之前柳夫人跟冷寒煙單獨的一番對話,早已讓冷寒煙無法開口,只能眼睜睜看著柳夫人收下浴袍。

所以,陸離一離開,她也跟著出來了。

“啊——什麼?我……”冷寒煙語無倫次,“陸公子,你剛才問什麼?”

“啊?”陸離看著臉頰潮紅,胸脯起伏不定的冷寒煙,驚問,“冷小姐,你……不會中暑了吧?——哎呀,來,讓我看看是不是發燒了?”

說著就要伸出手背去探她的額頭,冷寒煙嚇得“啊”一聲驚叫,急忙後退,差點摔倒。

她俏臉熱得發燙,又羞又怒,眼淚汪汪,咬牙瞪了陸離一眼,提著裙襬匆匆跑遠了。

“啊這——”陸離愣在原地,啞然失笑。

瞧她滿臉通紅的樣子,說沒中暑我都不信。咦?不對,這不是春天嗎?怎麼會中暑?

唉,是我太開放了,還是這個世界太保守?可是“大白圓”半夜都能跑到山上去洗野澡,比我開放多了!

想到“大白圓”,陸離無奈搖頭,他跟這個世界的女子好像天生相剋。先是惹了“大白圓”,現在又惹惱了冷寒煙。

唉,還是柳夫人好。你們這些小妮子,也不好好學學。

冷寒煙緊隨陸離出來,或許是有什麼事情要跟他說。現在好了,不用說了。

街角有幾個姑娘,正湊在一起,對著陸離指指點點,神色十分警惕。

陸離沒好氣地吼道:“看什麼看?沒見過你陸大爺調戲妹子?”

凶神惡煞的陸大爺嚇得姑娘們一鬨而散。

錦繡閣樓上,環兒望著街上的一幕,目瞪口呆:“夫人,陸公子他……他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柳夫人“噗嗤”一笑,喃喃說道:“好人有做壞事的時候,壞人也有做好事的時候。你認為他是好人,他就是好人。你認為他是壞人,他就是壞人。”

環兒撓了撓頭,半天了才“哦”了一聲,恍然大悟一般,說道:“我明白了!陸公子除了坑蒙拐騙、調戲姑娘,也沒有幹什麼壞事了,那他應該是個好人吧!起碼他沒有騙我,也沒有調戲夫人,對吧?”

柳夫人捏一把環兒粉嫩的臉蛋,嗔道:“又胡說,等會兒把你的小嘴兒黏上,讓有話不能說。”

雲環兒忙捂住自己的嘴,大眼眨巴著,表示再也胡說了。

柳夫人早已習慣,這丫頭惹人喜愛,從未打罵。

她笑著搖頭,望向遠處吃著肉包,消失在街頭的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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