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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
方源睜開朦朧的雙眼，從迷茫中醒來，瞬間就嗅到了一股惡臭，疑惑地四處一掃。
這是哪裡？
牆壁坑坑窪窪，似乎是人工開鑿出來的。泥濘的地面上鋪滿了茅草，角落還有個臭氣熏天的便桶。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有些困惑。
這是......地牢？
他定了定神，試圖讓自已冷靜下來。
方源撐起身子，一手撐地，一手扶額，仔細回想之前所發生的事。
瞬間，一個俏麗的人影就出現他的腦海中。
沈翠！
她那癲狂的神情，在方源的腦海中反覆迴盪，同時也在不斷衝擊著他脆弱的神經。
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下一刻，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已的裡衣上。
原本修身的裡衣變得破破爛爛，視線繼續往下移，裡褲上也是有撕裂的痕跡。
不等他想明白眼下的處境，幽深的走廊傳來腳步聲。
一頭銀絲的老者領著兩男一女，在方源牢門前停下。
老者看了一眼牢房裡的人，對著身後三人質問道：“爾等確定方源就是施暴之人？”
古月凍土上前一步，拱手沉聲道：“家老大人，我等數人皆可作證，且親眼目睹。”
站他身旁的豐盈婦人也連連開口，一雙柳眉惡狠狠瞪向牢內的方源。
“家老大人啊，家中侍女就翠兒一人，她在府中多年，一直安分守已，還是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
說到這，她緊緊握住了沈翠的手。
”我們也一直把她當做親生閨女，正打算讓方正娶她過門，可誰曾想……這個禽獸，昨天就將她給凌辱了!”
越說厲色越重，那婦人直指方源，眼睛死死盯著，彷彿要將方源置於死地。
感受手掌傳來的緊繃感和暖意，沈翠挽起手帕，遮住通紅的眼眶，美眸一抽一抽，便開始哽咽。
聽到最後，家老被震驚的連連搖頭。
真是世風日下，活了大半輩子，欺負弟弟未過門的媳婦，這還是他第一次見。
但轉念一想，在蠱師面前，一個凡人奴婢的分量確實不夠。
難就難在他是方正未過門的媳婦。
方正是誰？
古月山寨，年輕一輩的第一人，甲等資質，未來山寨的基石。
想著想著，家老目光緩緩落在方源那張消瘦的臉上。
可這方源也就丙等資質，所以就算放他，也要籠絡方正，增加方正對寨子的歸屬感。
見事情已經往自已預想的方向發展，古月凍土當即決定再添一把火。
“方源雖與我雖血緣關係，但他做出這等敗壞門風之事，還偏偏是自家的弟媳。我們只能將方源送到這裡，讓他受到相應的懲罰。“
話到最後，他還痛心疾首，連忙對刑堂家老拱手作揖。
”請家老定罪，莫讓他一個人壞了古月山寨的名聲。”
想通了整件事的脈絡和利弊，家老面色一肅，厲聲訓斥。
“方源啊，方源，以前聽聞你還挺老實本分的，沒想到，你竟然如此大膽，做出這等畜生行徑。”
牢房內，這些話語紛紛，落入方源耳中，如同晴天霹靂。
他的眼珠子死死瞪著柵欄前的四人，滿臉的不敢置信。
在這一瞬間，他甚至懷疑自已是在做夢。
連喉嚨都彷彿被堵住，最後只能一字一頓擠出聲音。
“我……沒有……做過！”
方源拖拉著雙腿，一點點靠近牢門，雙手緊緊抓住兩側柵欄，將蒼白的臉插入門縫中。
“舅父舅母，家老，你們聽我說，我真的沒做過！”
“是……是，沈翠……她將我給……”
但這最後“侮辱”兩個字，他無論怎麼說都說不出，如同一口濃痰卡在喉嚨中。
“閉嘴!”
刑堂家老怒吼一聲，打斷方源。
“方源，事到如今，你就別再抵賴了。人證物證俱在，你的舅父舅母都是親眼所見，還有你房間的床榻上也是骯髒汙濁。”
他渾濁的眸子一轉，講述這件事的處理結果。
“你畢竟是本族血脈，罪不至死。經過刑堂和一眾家老的商議，決定將你逐出山寨。”
宣判完成，刑堂家老看了一眼神色各異的三人，負手便離去。
看著家老消失在走廊，牢內的方源也徹底崩潰了，他朝外面的三人呼叫道：“我真的沒有做過！請相信我！”
自家老走後，原本悲痛欲絕的兩夫婦突然變了副嘴臉，兩張老臉忽而異常的平靜，絲毫不關心方源。
“翠兒，不用再演了，我們走吧。”
對於方源的呼喊，他們絲毫不在意，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要走，彷彿牢里根本沒有人。
“我有話要對方源少爺說，請老爺先行。”
沈翠擦拭淚珠，還用手帕抹了一把鼻涕。
古月凍土兩人並沒有停下腳步，只是徑直走了出去。
很快，地牢裡就只剩下沈翠和方源。
沈翠靠近柵欄，輕挽裙襬蹲下，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帶著譏笑看著，門縫中的方源。
視野中，方源那清瘦可人的臉頰染上地灰，眼睛睜得老大，眸中清澈無暇，宛如一個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
她有些心疼，趕緊用滿是水漬的手帕擦了擦那張帥臉，紅唇挑動：“少爺，你臉髒了。”
方源抖動著乾裂的雙唇，質問道：“翠兒，為什麼，你......”
話只說了一半，就被沈翠用溼漉漉的手帕捂住了嘴，並說道：“這是翠兒最後一次服侍你了，請少爺不用多說什麼。”
愣神中的方源，看見一條藕臂正掐著鼻涕的手帕，仔仔細細擦拭著自已的臉龐，直到完全露出他那白嫩的臉蛋。
擦拭完畢，少女滿意地露齒一笑，這才撐膝站起。
起身後，沈翠並沒有馬上離開，她伏下嬌軀，將那平靜到可怕的俏臉貼近門縫，在方源的耳邊吐氣。
方源耳邊，一股溫熱的氣息傳來，暖暖的，伴隨著還有她那細不可聞的說話聲：“要怪就怪方源少爺只是個丙等。”
熱氣持續傳至他耳根。
“你......你……”方源心頭一顫，心如死灰。
瞬間，方源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內心也越發堵塞。
他一直把善良單純的沈翠當做妹妹，從未把她當過侍女看待。
從小到大，他對舅父舅母心懷感恩，對弟弟方正也盡心盡力，給予他最好的生活，而對沈翠，更是呵護有加。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麼對他！
耳邊溫吞的氣息又至。
“是少爺的錯哦。”
沈翠的眸子流光婉轉。
珊欄外，她挺了挺有些起伏的胸腔，將已經汙濁的手帕扔在泥濘的走廊上，頭也不回地走了。
牢內，方源那雙死魚眼透過柵欄，落在了地面那皺巴巴的手帕上。
那條手帕是他送給沈翠的，多年來她一直在用。
這丟掉的，彷彿還有她對方源全部的感情。
看著沈翠離去的背影，方源如鯁在喉，他很想說些什麼，卻始終說不出來。
在這一刻，他的內心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腐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