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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臉色瞬間更加蒼白，仍是強辯著，“你胡說！”
“真是你害了我阿爸？”牧芯瑤眼中的怒火已瀕臨極點，看著這個曾經尊敬的長者，手止不住地顫抖。
“娜仁！”綺裡莫伊聲音雖輕，卻帶著一股沉穩的力量，“隨他吧。”不是為他求情，只是不想女兒因此活在失望悔恨之中。
牧芯瑤狠了狠心，終是不忿，一把奪過芷妍手中的瓷瓶，灑到善宜的身上、手上和臉上，“既然你不承認，那便交給長生天來判決吧，若是你安然無恙，我便無話可說。”
善宜更加變得張皇失措，不住地去擦身上的花蜜，想要將它去除，甚至轉身想要離去。
“站住！若是你承認是你做的，那便說出同夥及幕後主使，尚可饒你不死。若是不承認，那便在這兒證明你的清白。”
善宜朝一旁的綺裡莫格看了看，隨即又被他狠厲的眼神嚇得收回了目光，只好老實地站著。
“娜仁！元老們來了。”阿古拉正好帶著人走了進來，一眼看到聚集的人群，眼中頓時也生出幾分憤恨。
“師姐……”豐卿雲也帶著南星燦等人趕了回來，幾人看著眼前的情景，懸了一路的心終於能稍稍舒緩一些，還好不是太晚。
牧芯瑤看到幾人，隱忍的痛楚再次不禁有些鬆動。
“都來齊了！那我就宣佈了。”牧芯瑤連忙跑過去，扶著綺裡莫伊坐起來。
綺裡莫伊理了理微微褶皺的衣襟，一臉肅穆地看著眾人，“當著族中各位元老的面，我現在宣佈作為長老的最後一道旨意。”
站在最前邊的綺裡莫格臉上浮現出期許的神情。
“我綺裡莫伊，現將蕭沁一族長老之位，禪讓給阿古拉。”聲音不徐不緩，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我？”阿古拉有些驚訝，但看著綺裡莫伊堅定的眼神，他也不再猶豫，深深地朝著綺裡莫伊鞠了一躬，“好，定不負長老所託。”
牧芯瑤將身後那把賦予歷代長老的權力之劍，鄭重地交給了阿古拉。
周圍的元老，雖有驚訝，但很快便接受了綺裡莫伊的旨意，雙手交叉，置於胸前，俯身向阿古拉致拜，並齊聲應和，“草原的雄鷹，願你帶領我們走向新的繁榮！”
只有綺裡莫格還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你們……”
“他算老幾？也配坐這個位置？”他怒目圓睜，指著一旁的阿古拉，又看向周圍的人，“我才是最有資格繼承這個位置的人！你們都傻了嗎？”
他的胸脯起伏地更加劇烈，手搭上腰間的刀柄。憤怒和不甘的火焰在眼中閃爍，他再次看向塌上的人，“綺裡莫伊，你當真要把位置讓給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而不讓給我？”
“你想幹什麼？”牧芯瑤直視著他的眼睛。
豐山幾人不覺也握住手中的劍，緊緊地盯著他，就像拉滿了的弓弦，一不留神，就要斷裂開來。
“莫格，”綺裡莫伊聲音似乎更微弱了些，夾雜著一絲沉痛，眼中閃過一抹哀傷，“你我兄弟一場，我最後勸你一句，不是一切都要靠武力解決。凡事不要太沖動，於已於人，都好。”
綺裡莫格依舊滿臉地不甘，抓著刀柄的手微微鬆了一下。他朝著豐山幾人看了看，又掃過一眾元老，終究壓制住滿腔的怒火，最後憤恨地看了綺裡莫伊一眼，轉身走出了帳中。
“阿爸……”“長老……”綺裡莫伊終是倒了下去，帳內一片悲鳴。
帳外，暮色中，疾走的身形突然頓了一下，眼瞼微合，而後大步向前離去。
不起眼的角落裡，一個人倒在地上，一隻蜜蜂落在旁邊。
藍天浩渺，草兒輕搖，風中的盡頭深埋入綿長的哀思。老少相攜，矜寡相擁，述不盡往日的歷歷幕幕。
馬蹄飛踏，黃土揮灑，直至嚴絲合縫，掩埋上最後一縷陽光。如同最後一滴淚水，糅散在風中，消失不見。
三日後的清晨，一名女子終於駕馬而來，卻只剩形單影隻。風吹起她鬢邊的髮絲，卻吹不干她被淚花打溼的面龐。
玉容寂寞淚闌干，梨花一枝春帶雨。原本因歲月雕琢而愈發深邃明亮的眼眸，此刻卻因為哀傷而幾近破碎。
“你不是說好了要和我一起看遍山河美景，嚐遍天下美食嗎？你現在這又是什麼意思？”女子隱忍的悲傷，終是化作悲憤噴湧而出，其聲悲痛，天地不忍與共鳴。
彷彿又看到了縱情馳騁的歲月，男子溫潤如玉，女子巧笑嫣然。
“跟我一起去草原生活好嗎？天藍地闊，浩瀚蒼茫，我們可以在那裡自由奔跑，隨遇而安！”
女子眼中閃出期許，但隨即又有些猶豫，“草原是好，但卻不免要時時遷徙流浪。我還是希望留在中原，有一個安穩的家，既可朝夕相伴，也能同遊山水。不用受顛沛戰亂之擾。”
男子神情黯淡，半晌又浮現堅定之色，“那待我回去向父親稟明心意，再回來找你。到那時我們可以遊遍山川，選一處你喜歡的地方，建立我們自已的家。”
“嗯。”女子眼底滿是歡喜。
卻終未等到期盼之人。雖失望，卻難忘。既不能做到相忘於江湖，便遙遙相守，只盼他平安。
而現在……卻是連最後一點寄託也沒有了。
“如果你不把家族的責任看得太重，只做你自已，那該多好！如果可以，真希望不曾見過你，也不用受盡相思苦。可是……那樣也不會有曾經那許多甜蜜了吧。”女子臉上浮起一抹微笑，抬手拂上金色的流蘇，“好看嗎？你選得首飾還是跟以前一樣嬌俏靈動，但你知不知道，我已經不是小姑娘了。”風中飄舞起幾縷銀絲，揮之不去的還是那年男子面帶微笑深情凝望的面龐。
輕輕撫摸著石碑上的名字，指間的溫度似是穿透冰冷的石面，與另一個世界的人相遇。
蒼茫的草原上，只留下一抹淡紫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