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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館大廳，燈光鋥亮。柔光打在小姑娘臉上，勾勒出朦朧的幻影。
周宸漆黑的眸底，閃過不經意的錯愣。舊日記憶被牽扯出幾根細線，在心底化作一圈圈蕩弧。
那是一件奢靡，無法實現的願望。
“阿宸。”擁擠的飛機場，周旭展身揮著手。常年訓練，挺拔的身形在熙攘的人群中依舊出類拔萃。
周宸撩起墨鏡，闊步跑了過去。
“哥。”兩兄弟抱在一起。
“都快讓我認不出了。”周旭拍了拍周宸的肩膀，又提起周宸肩上的揹包。
“媽和你嫂子知道你要回來，一大早就在廚房裡忙起來，家裡準備一桌子菜了，總歸能好好聚一聚了。”
周宸輕聲一笑，“終於能和哥比酒量了。”
周旭剛要開口，兜裡的手機先一步響起。職業素養，已經練就接起就跑的習慣。
周旭跑了幾步，他回過頭看向周宸。耳邊的電話還說著任務內容，眼底露出一絲猶豫。
“哥，你去吧。”周宸抿唇一笑，“注意安全，我等你回來，一起看日出。”
“好。”周旭笑著應著。
周宸斂低下眼睫，暗翳攏在眼下。臉色萎靡陰沉，陷入一張悲傷的情緒網中。
“周宸，周宸……”小姑娘輕柔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回現實。
周宸緩緩抬起頭，即使已經調整好情緒。黯淡無光的眸子還是洩露了幾分低落情緒，而這幾分情緒也全都被溫眠識出。
“如果不想去，我們就不去了。”溫眠將聲音放軟了些。
周宸倏地抬起頭，眸子又沉了幾分。
“去看海邊的日出嗎？那裡很美。”
市中心燈火通明，一輛黑色奧迪從夜幕裡極速駛出，閃耀的車燈割裂了濃烈的沉霧。一個穩健剎車，車停在路旁。
“這麼快？”溫眠呆愣住。
來回不到十分鐘，周宸就買了輛車回來了。
“海邊，可能會更冷些。車上正好有新的毛毯，披著舒服點。”周宸將毛毯蓋住小姑娘露出的小腿上，動作仔細又輕柔。
溫眠低頭摸著細軟的毛毯，懷裡又被遞進一兜零食。
“你在飛機上，沒吃多少。這邊的飯店都關了，只能去超市買了這些東西。”
溫眠嘴角抿了抿，真覺得自己被照顧得太細緻了。
小姑娘低頭笑著，沒注意男人投過來的目光。一秒，兩秒 ……周宸往側邊一傾，手掌撐在了座椅旁。完全籠罩的姿勢，驟然靠近的距離，下一秒，眸眼對視。
“我……”溫眠緊摟著懷裡的零食，慌張的模樣像個做了壞事的小孩子。
周宸微微揚唇，“吃吧，吃完還能睡一覺。”
“……喔。”溫眠臉頰燙了燙
長夜漫漫，路上的車也沒幾輛。周宸開得慢，漆黑的眸子和夜色融在一起，思緒混沌又清晰。
這條路他和周旭去過很多遍，多得已經數不清了。從小周父對他倆就很嚴格，學習成績不是滿分就會被訓。
有一次，成績出來。周宸怕被周父訓，就躲進了黑黢黢的雜物間。是周旭找到了他，周宸以為周旭要帶他出去，甩手又要躲起來。
沒想到，周旭拉住他的手。和他說:“我們去看海吧。”
從下午坐到第二天清晨，看了海，又看了日出。
濯水碧藍，清風徐徐。橙黃的陽光沁在身上，他們躺在硌人的沙灘上，任由細浪撓腳跟。
“哥，我沒考好。”周宸聲音微懨。
周旭雙手枕頭，他看向周宸，輕聲道:“我知道。”
“日出日落，又是一天。誰會一直成功，盡力就行。”周旭頓了頓，他看著周宸的眼睛。
“哥相信你，下一回你一定會做好。”
那天過後，周宸成績沒有往下滑，而是越來越好。因為周旭答應他，考好就帶他去看日出。
兩個小時行駛，周宸在一個淺灘停下車。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鹹味，和一聲聲海水與礁石碰撞的聲響。
周宸將安全帶解開，頭偏了偏。
視線一頓。
小姑娘不知道什時候睡著了，懷裡還緊抱著那袋零食。白皙的臉蛋靠著玻璃窗，擠成一個小包子。
周宸哼笑了一聲，俯身小心翼翼去拿溫眠懷裡的零食。塑膠袋發出輕微的聲響，因為動作輕，所以不刺耳。
零食一離手，溫眠就抬起手挽住周宸的脖子。輕輕一勾，周宸往下倒去。他撐住座椅邊緣，艱難控制住一條安全距離。
距離很近，近得他低頭就能數清小姑娘睫毛根數。
“周宸……”溫眠喃喃開口
“……你要開心。”
周宸眸子微凝，他看著懷裡熟睡的小姑娘，抿唇一笑，“謝謝。”
…………
一縷晨光從天際瀉出，地平線露出如焰的圓弧。溫眠緩緩睜開眼，她睡得很香，在夢裡好像有個大娃娃，抱著很舒服。
一抬頭，惺忪的瞳眸跌入一雙深邃的眸底，昳麗的小臉怔了一下。
視線慢慢齊全，觸覺漸漸清晰。
她正躺在周宸懷裡，自己的手也挽著他的脖子。夢裡的路線一一解開，她哪裡抱的是大娃娃呀……
周宸一夜沒睡，也不是說他不累。只是小姑娘手一點都不老實，再濃的睡意都被摸沒了。
此刻，他只能緊的盯著眼前的始作俑者，宣洩難解的躁意。
“怎麼負責?”周宸眼尾上挑，一副玩世不恭的痞樣。
“……我……我……”
“早上好。”溫眠像只過街老鼠，溜得飛快。
周宸低頭笑了笑，他跟著下了車。
這是個野沙灘，碎石很多，不好走。
溫眠跑得快，踩到一個卵石。石頭一滾，她也沒站穩，往後倒去。
霎時間，腰後搭來一雙溫熱的手掌。身體隨著慣性靠進寬大的懷襟，低啞的聲線隨後入耳。
“小心點。”
“……喔。”
周宸看了一眼小姑娘紅暈的耳根，直接牽住了她的手。
“這樣，就好了。”
溫眠還在發愣，就被周宸拉到海灘上。
鹹鹹的海風吹亂額髮，水沫浪花捲起沙礫。
周宸:“抬頭。”
溫眠抬起頭，霞光在詫然的眸底泛起波紋。
紅日出海，金光萬斛。金燦燦的晨暉將海面染得緋紅，光影隨著海浪起起伏伏。眼前的景象就像一幅剛完工的油墨畫，美得讓人失語。
“好美啊。”溫眠粉唇微微張著，整個人頓住。
“以前我和我哥經常來。”周宸看著紅彤彤的初陽，黢黑的瞳眸暗了暗。
這片海灘，似乎每一處都有周旭的身影。周宸低下頭，看著腳下的泥沙。一些壓抑著的情緒，再一次湧上心頭。
“周宸。”溫眠走了幾步，站到周宸面前。
四目一對，時間也彷彿也停在了這一秒。霞彩在眸底凝沉，海浪在耳邊嘯傲。
小姑娘彎了彎唇，露出淺淺的梨渦。
“周宸，我會一直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