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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層高的平樓，底下一片黑暗。透涼的微風拂過身，他們在這深淵裡掙揣著。
“抓緊我的手。”周宸喊著，將那隻受傷的手一同拉住溫眠，額頭的青筋因為巨大的拉扯感，而凸攏蔓延。
“周宸……”溫眠抬起頭，極端的失重感在寂寥的夜裡無比清晰。彷彿下一秒身體就要墜下，被這黑夜吞噬殆盡。
倏然，一滴血從上空滑落，接著又是一滴，一滴……
溫眠的眸子微微溼潤，視線緊緊凝在那血色模糊的大手上。
比黑夜還沉凝的是，周宸的血。
黑色體恤下的臂膀一點一點沁出血液，溫熱的液體沿著手臂一路沿下。全數凝在那雙青筋紮結的大手上，暈在溫眠柔嫩的手腕上。
嫣紅的血化作堅韌的銀針，盡數扎進溫眠心裡，眼角滑落一滴瑩淚。
她知道再這樣下去，他們都會掉下去的。
如果這樣的話，她希望只是她一個人。
“周宸……你放手吧。”溫眠明亮的眸子被淚水沁得破碎淋漓，烏髮飄落在肩頭，一縷一縷隨風而動。
周宸在聽到溫眠這句話時，黑眸略沉。
黏溼的血在兩手交合處摩挲成泥，滑嫩的手腕倏然往下一脫。柔指從男人寬厚的手掌心撫過，這一瞬沒有任何束縛，身體緊貼著黑暗的空氣。
“周宸，再見了。”溫眠垂下眸子，淚水從下顎跌落。
霍然，寂靜的夜裡傳來一聲皮肉與地面交擦的聲音。垂斂的柔指又被重新抓住，這次更緊了。
溫眠瞬間抬起頭，漆黑一片的星空是周宸憋紅著臉。
“……周宸。”
她不懂，什麼樣的警察仁德義務讓周宸能拋開命來救她。
周宸眉頭微蹙，眼尾漫著淡淡的絳紅，連眸子也彌了一層水霧。
是倔強，是央求。
“溫眠抓緊我，別鬆手，好嗎？”
腹部感受到一陣溫熱，是傷口又裂開了。新血舊血黏糊在一起，一秒一秒挑戰著男人的毅力。
溫眠沒有說話，兩人就這樣凝視著。
在疼痛和心疼之間焦灼，在鬆手和緊握之間徘徊。
遠然，謐靜的夜裡響起男人甦醒的聲音，他掙扎了一下大腿的傷口，又忍痛站起身。
溫眠昳麗的水眸滿是慌張，她看向周宸不停搖頭，“周宸，你快放手，他醒了……你快放手。”
周宸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他將身體又往前移了移，拽緊了些溫眠的手腕。
“周宸……”溫眠哭了出來，淚水洇溼了臉頰。
周宸抿唇一笑，眉眼都是舒緩，“沒事的，別怕。”
一聲摩挲，地上的手槍被男人拾起。
一輕一重的腳步聲，一寸一寸靠近。
“你快放手啊……快放手。”
放手就是很簡單的事，周宸……放手就是很簡單的事。
你會的……
周宸緊緊盯著小姑娘的臉，倔強的手沒有鬆弛半點。
男人的腳步一步一步靠近，傷口的裂痕越來越寬。一切都在邊緣逞強著，執拗著。
敏銳的緝毒警察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靠近的距離，清晰地感受到手槍抬起的高度，清晰地聽到男人按下扳機的聲音。
明智穩重的周宸，第一次想當一個徹頭徹尾的傻瓜。
縹緲的夜，思緒回溯到很久以前。
“哥，你說喜歡是一種什麼感覺？”
“喜歡啊，就是你想保護她，不想讓她受一點委屈，一點傷害。是一種想當騎士的感覺。”
“好複雜……我不懂。”
“哈哈，你以後就會知道的。”
周宸掀開眼，看著溫眠哭紅的眸子。決然地開口:“我說過，我會保護你的。”
溫眠已經哭啞了，喉嚨好似卡著萬斤沉鐵。她只能用搖頭回復他，這不值得，一點都不值得。
“……周宸，快放手……你會死的。”乾啞的聲音，嗚咽的語氣。
周宸坦然一笑:“沒事的。”
只要你不受傷害，什麼都沒事的。
齒輪劃轉，男人的拇指已經搭在了扳機上了。
“不要……不要。”溫眠哭著，喊著。
“去死吧。”二爺仰頭一笑，手指試圖往下按。
在他開槍的前一秒，一顆子彈射進他的手背。手槍哐然落地，他沒來得及開槍。
緝毒警察將他團團圍住，閃著亮光的手槍筆直射在他臉上。
“這裡是中國第一緝毒隊，你已被包圍。”
二爺拍著地，不滿這樣的結局。
“周宸!!”緝毒隊長喊著他
地上模糊一片的血痕，長長的，都是周宸拖出來的。
“快幫我拉她，快幫我。”周宸用力喊了一聲。
緝毒隊長連忙俯身去拉溫眠的另一隻手，兩人一同用力，溫眠慢慢被拖出黑暗的泥濘。
看溫眠踩實上來，周宸這才放下自己僵硬沒有知覺的手。
“……周宸。”溫眠想去看周宸的傷，腳軟一時沒站穩，絆了一下。
周宸立馬扶住她，“沒事了。”
溫眠還沒緩過來，還哭著。
周宸抬手撩起小姑娘凌亂的額髮，動作很輕。
“周宸……”溫眠抬起柔臂挽住了周宸的脖頸，她抬起腳跟。
這一次，她比任何時候都抱得緊。
瑩潤的淚水沒有止境，一直宣洩剛剛的情緒。
已經分不清是害怕，還是其他的原因。
此刻，溫眠只想抱住周宸，用身體感知一切都還倖存。
周宸沒說話，一直輕輕拍著小姑娘的背。
全世界的聲音好似都消彌了，他們都在感慨，慶幸，眷戀著。
“咳……可以了。”緝毒隊長頭一次做任務還帶吃狗糧的服務
溫眠忙不迭地抬起哭紅的臉，看著圍著他們倆的一群緝毒警瞬間臉更紅了。
她抬頭去看周宸，眸子忽地凝重起來。
“周宸……你怎麼了？”
周宸抿了抿乾裂的唇瓣，搖了搖頭，“……沒事。”
“周宸，你受傷了。”緝毒隊長也反應過來。
溫眠的手輕輕去觸碰周宸腹部的傷口，她抬起手，只見手心一片黏紅。
緝毒隊長一把掀開周宸的衣服，只見黑色體恤下一片血肉模糊，舊傷新傷都難以分清。
“快，快下樓。”緝毒隊長安排人抬架送周宸下去
溫眠剛想退幾步，讓警察們好抬周宸。
手腕倏然一緊，周宸把她拉進懷裡。
周宸掀開疲倦的黑眸，嗓音暗啞低沉:“還好，你沒有事。”
尾音一落，周宸便沉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