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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安伯屍體回京之時，皇帝親自派禁軍前往迎接。武安侯白髮人送黑髮人，請假七天，沒有在朝堂上出現。而朝中上下，知道此事後，無論文武，都前往弔唁。兵部和樞密院也忙碌起來，人們似乎忘記了什麼。
臘月，皇宮內傳出聖旨，說一年一度的返京述職和正月初一的大朝會放到一起，請各方長官及時回京，交代政務。年底，朝廷又忙碌起來。
時間悠悠盪盪，轉眼就到了正月初一，文武百官穿著朝服，跟著皇帝去祭拜天地。京城的百姓也在外圍觀看。禁軍夾著御道，最前面的是皇帝的車輦，後面是姚治姚齊騎著高頭大馬，最後就是姬太后、皇后和賢妃的轎子。皇家車隊後面跟著文武百官。文府武府走在前方，然後是宰相秦子章、樞密使韓明和三司使鄭修，最後沿著官階一路向下，連一些周邊城縣的九品小員也湊湊熱鬧，接受百姓羨慕的目光。
一眾人先來到了地壇，祈禱百姓安居樂業，國家風調雨順。而最近幾天確實如此，看著皇帝虔心祈禱，百姓跪下來一大片，就是不知道感激的是上天還是感激皇帝。隨後來到了天壇，正式了許多，百姓安靜下來，焚香奏樂中，姚鹹走上高壇，看著底下的芸芸眾生，又看了一下天，高聲喊道：“大虞建立三十二年來，上順天意，下順民心，國泰平安。然草原勢大，雖有封狼居胥、燕然勒功之往事，至今又出。天下大勢，不可阻擋，大虞兵力強盛，無人敢攖鋒，必將遠邁漢唐。故趁此天時，改號正豐，大赦天下！”
此話一出，百姓們大喊仁德，但官員和商人們都明白和大遼的戰很快就要到了，而有些商人已經起了屯糧的想法。
祭天之後，群官散去，而為首的五人召進了皇宮。姚鹹淡淡地問：“上一年的整體情況如何？”
秦子章首先站出來：“去年地方官年評中，開封府尹徐林、金門縣令馬寶位列一二，此外，還有近三十個評到了劣，已經停職處辦。去年，朝中五十八人因老病致仕，新入朝的有六十二人，都是年輕人。各地形勢良好，沒有出現大規模的洪旱災害，犯罪的也少了很多。”
姚鹹好奇道：“徐林就在我的眼皮底下，我知道。馬寶就是靖邊侯的後代吧，先前給勇安伯提建議的也是他。他怎麼還是縣令？”
秦子章拱拱手：“馬寶我也是最近才注意到他的。他安撫民眾是一個好手，很擅長災後重建。從他上級的工作報告上看，他能用三年將受過遼軍突襲的城鎮恢復原貌。但遼軍來得太頻繁了，並沒有這個機會。近幾年都是在邊關的城鎮平移。”
姚鹹點點頭：“看樣子是屈才了，不過他明明可以當一個好將軍。算了，將馬寶送回靖邊侯那，給他六品官身，靖邊侯轄區境內的六品官隨他挑選。”
韓明連忙站出來：“那武安侯轄區的力量就減少了。”
姚鹹反應過來：“那將顧同手下的一千軍隊調往金門關，負責當地駐守。對了，顏循你有印象嗎？當初他在殿試中直接引用了《道德經》裡的話，雖然離經叛道，但是確有能力，怎麼沒聽過他們的訊息。”
秦子章答道：“他為官兩年，因為無為被監察御史舉報，最後罷了官，現在好像在白鹿洞書院當一位先生。不過從他的繼任者看，顏循還是做了一些實事的。”
姚鹹無奈地搖搖頭：“算了，三司使，你呢？”
鄭修趕忙說：“去年稅收共有九千八百萬兩白銀，江南商會的解體確實造成一定的影響，但仍有上升趨勢，今年必能突破萬萬兩，在歷史中也是最高的了。其中，商稅一騎絕塵，佔了八千萬兩。鹽六百萬兩，農稅一千二百萬兩。當然，江南商會抄家，共得了家產摺合白銀兩千萬兩。其中，海外物產湧入中原，也提供了很大的稅收。此外，去年支出九千萬兩，兵部工部還在要錢，盈餘已經不多了。”
姚鹹十分驚奇：“怎麼花了這麼多錢？”
鄭修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人民生活水平好了吧，市場上的價格高了些。此外，大虞這麼富，朝貢回禮不要丟面子吧，禮部也要排場吧。戶部也不好不批，銀子就這麼流走了。”
隨後，姚鹹問向韓明：“你負責的工作是接下來幾年的重點，去年你們有什麼成果？”
韓明拱拱手：“去年冶鐵量達二十萬噸，除了少部分流入民間，剩下的投入了武器製造，但還沒有完成。此外，新徵兵五萬，正在訓練中。”
姚鹹沉思一下：“如果要你大虞現在所有的騎兵變成重騎兵，步兵建立一個八萬人的重甲軍，你需要多久？”
韓明想了想：“算上產鐵、財政和訓練，大概要五年時間。”
姚鹹無奈嘆道：“抓點緊吧，能走到哪一步就走到哪一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們也要雷霆出擊，杜絕一切可能。”說完，看向劉承志：“文安侯啊，你離開朝堂已經有八年了，但你的名聲還在，也對政事有些瞭解，你怎麼看？”
劉承志拱拱手：“很好，沒出過什麼亂子，全靠皇帝掌控全域性。不過要提拔一些年輕人，朝廷還要靠他們。不過他們只是普通人，能入我眼的人很少。看樣子是不是要提高一下進士錄取率，也許能得到更多的英才。”
姚鹹知道他在齊國公的培養下，也是一個文才，但並沒有表示看法，只是淡淡的問了一句：“《虞書》修得怎麼樣了？”
劉承志回道：“《太祖紀》和《太宗紀》已經修完，趙廣和他的幾個部下也修了傳。在太宗駕崩之前死的出名人物也寫了小傳，等待整合。此外，還修了武府世家草稿，至於文府，還是等待後人評說吧。”
隨後，四人將目光投向杜升，關於杜雲義的封賞很快就要出來了。姚鹹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武安侯啊，你對勇安伯怎麼看？”
杜升嘆了口氣，他知道這個坎必須過去，開始回憶往事了：“當初，我的三個兒子跟我學武，他最沒有天賦，但又最勤奮。他的自尊心很強，很怕信兒超過他。信兒也常常讓著他，但遼軍對信兒的一次進攻，暴露了他隱藏的實力。他自此開始劍走偏鋒，做了很多衝動的決定，也闖出了威名。但總有意外，這次成功了，卻沒能回來，我為他驕傲。”
眾人安撫著他，很快，正豐元年的第一道聖旨下發了，追封杜雲義為勇安侯，世襲遞減。他出生不到一年的兒子繼承了他的爵位。武府出現了一個最小的伯爵。
而京城內，官員們祭拜完天地就開始放年假，有人忙著拜年，但商人抓住了商機，正常開店，並沒有被影響。
劉伯延透過父親，知道了宋子興的同鄉徐林，也藉此知道了李直。兩人都沒有返鄉，劉伯延本想和魏秦風邀請他們在浮雲樓吃飯，但母親將魏秦風留在家，說懷孕不宜外出。於是最後，劉伯延三人進了浮雲樓，李元親自迎來，帶到樓上的包間。李元笑道：“劉太傅，你的對聯可給我吸引了不少人呢，這裡已經快成了舉子們必來之處了，他們都想吸吸這副對聯的文氣。”
徐林兩人先前聽說過這件事，並沒有多少好奇。宋子興不禁想到什麼：“之前我求上聯的那個還在嗎？”
李元點點頭，讓小廝拿來一個紫檀木盒，裡面是薄薄一卷紙，儲存的很好，並沒有腐爛。劉伯延開啟紙，徐林看了一驚：“這個下聯是你出的？”
劉伯延點點頭：“是的，宋子興對出來了。”
李元連忙備好筆墨，劉伯延將上聯寫了出來，三人一陣驚呼。徐林嘆道：“宋子興還是有大才的。”劉伯延抬頭看看包間：“就將這副對聯掛在兩邊吧。”
李元點點頭，問道：“不如給一個橫批。”
劉伯延笑了：“這種對聯沒有橫批，不過可以為這個包間取個名字，不如就叫望海潮吧，還是一個詞牌名。”
李元退去了，留著三個人在包間內。李直髮覺劉伯延想談論宋子興的事，先寬慰道：“我知道你對宋子興感到不平，不過世事就是這樣，不會盡如人意。”
劉伯延點點頭：“我知道，不過抄家之後真正的事實也不放出來嗎？”
徐林無奈地搖搖頭：“我知道。宋家富可敵國，抄一次家等於整個江南一年商稅的總和。雖然大虞很富，但這麼大一口肉放在眼前，不吃可惜了。沒給宋家安上罪名已經夠仁慈了。況且徐家孫家迅速搶佔了江南商會空出來的產業，對江南經濟的影響很小。”
劉伯延想了想：“宋家現在的情況如何？”
徐林答道：“現在寄住在我們徐家。宋大伯的商業頭腦非常了得，在和孫家的鬥爭中處於上方，徐家已經打算分給他一些產業，讓他再創輝煌。”
三人沒有再談這些事了，沒有文君，劉伯延只好看好這兩位文才。相談甚歡。
而江南商會的牌子已經取下了，換上了孫氏商行的牌子。裡面，孫書正在宴請劉仲平、王盛、夏峰和樓高。
劉仲平聽了孫書的請求，很猶豫：“不是你給的價碼不行，而是這事根本行不通。徐林在民間有很高的聲望，吏部考核也得了第一，根本沒法彈劾。況且他們考核時調查過他，有沒有偏袒徐家都清楚了，難道我們用假事打他們臉？”
孫書知道情況，於是問道：“那今年的文會，摘星社的幾個舉人，你幫忙把位子放在前面一些？”
劉仲平詢問了一下王盛，點點頭：“可以。雖然我主持文會，但位置不是我排的。但文人就要和和氣氣，你們早點來，搶前面的位子，我最後就能安撫一下其他人。不過請那些人注意，不要搶其他省的位置。”
孫書連忙點點頭：“好辦好辦，多謝了。”
雖然白天街上人多，但晚上都會歸家。飯桌上，是劉仲平這幾個月來離劉仲平最近的距離。劉承志注意到這個異常，說道：“仲平啊，你是文安伯，文府早晚是你的，為什麼這幾個月一直不在家呢？難道連哥哥都避嗎？我可知道，你在外面可不是做正事，整天很幾個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劉仲平連忙站起來：“他們可不是狐朋狗友，都是將來的朝廷大員！”
劉承志無奈地搖搖頭，劉伯延趕緊站出來打圓場：“其實我最近常常往皇宮跑，不常在文府，也有我一份責任。”
杜氏連忙抱怨道：“你還說，自己妻子懷孕了又不管。”
劉伯延無奈地擺擺手：“根本不行，她可是醫生。我用我的經驗關照她，她用自己的知識給我迎頭痛擊，弄得我現在開始認真看醫書了，免得又鬧笑話。”
劉承志笑了：“不說了，吃飯。你們兄弟倆好好交流一下。”
劉仲平也開了玩笑：“我交流不過他，他可是武聖，我可不想春節期間在床上度過。”所有人都笑了，兄弟倆冰釋前嫌。
皇宮內，姚鹹考校了兩位皇子，對兩位都很滿意，但也充滿了憂愁。將來姚齊當了皇帝，姚治會因為自己嫡子的身份不忿；姚治當了皇帝，姚齊會不會憑自己的實力造反。姚鹹暗想：接下來還是加重培養兩人的感情吧。
隨後，姚鹹親自帶著他們參加了宮宴。大虞皇室稀少，只有他們幾個人。有著浮雲樓的入項，整個大宮內燈火輝煌，宮女太監來往不絕，但聲音有點小，反倒顯得有些落寞。姬太后年紀大了，早早離開了，賢妃帶著兩位皇子也離開了，皇帝再次和皇后單獨在了一起。
兩人登上皇城樓，看著繁華的京城夜景，幾束煙花升到空中。姚鹹嘆道：“這些年，冷落你了。”
皇后沒說什麼，看著遠方，淡淡地說：“沒什麼。我知道你有事業心，這盛世，已經如我們所願了。”
姚鹹苦笑地搖搖頭：“還有大遼。”
兩人沒有繼續說什麼，緊緊抱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