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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意思，什麼意思……”我渾身止不住的顫抖，彷彿隨著記憶的缺失，也剝奪了我身上更為重要的東西。
“從心理學上來講，這本應該是你的大腦啟動的自我保護機制，為了讓你避免受到過重的情緒創傷，簡單的來講就是失憶。”歐陽陌看著我，緊緊皺著眉頭。
“但是我很疑惑的是一件事情，為什麼你對失去她的記憶如此敏感，甚至可以瞬間發覺，這不符合失憶的特徵，也就是說，你只忘記了她的模樣，而她的聲音、性格、喜好……你全都記得。”
“你的意思是不是，我會慢慢忘記，直到最後她徹底的消失在我的世界裡。”我緩緩抬頭，眼睛通紅，卻哭不出來。
“不確定，病情的發展超出了我的預料，有太多不符合正常邏輯的情況出現……也是，心理學本就還找不出完整的邏輯，更何況你的夢還像迷一般，我現在在想我要不要回去深造一下解夢學。”歐陽陌打趣道。
“解夢？”我深呼吸了很久，終於平靜了一點，但依舊努力的回憶著腦海中的那一團黑暗，妄圖解讀它的內容。
“開個玩笑，夢可不怎麼好解，毫無邏輯，只有普遍性，但無邏輯也是普遍的，而且你的夢裡最後的那段內容，和今天所發生在你身上的情況，我不禁懷疑，關於你的這一系列事情，你的夢才是關鍵，所以我才有些頭疼。”歐陽陌回到座位上，揉了揉太陽穴。
“當然，你放心，我一定會有辦法的，只不過需要時間，一是積累關於你的檔案，二是我需要去查閱一些資料。”歐陽陌合上筆帽，輕輕敲擊桌面，發出噠噠的聲音。
我沒有說話，轉頭望向落地窗外，定定的看著天上飄過的白色雲彩，時而變為白鳥，時而化為人影，不知為何，我的心裡莫名希望它能夠變成我想要的答案。良久，我轉過頭看向歐陽陌：“謝謝……我本來以為過了這麼久，我應該已經不會再受影響了。”
“唉，人都喜歡這麼說，但究其本質，年少所得遺憾，終將困其一生，你也經歷了這麼多次心理診療，我和你說什麼早點走出來也是無用的，如今我只能和你說，如果可以，從你的世界走出去，去看看新的世界。”歐陽陌認真的說。
“好了，今天就先到這吧，去休息室坐會，聽天氣預報說今天會下雨，等會我讓工作室的司機送你回學校。”歐陽陌將紙筆放回原位，站起身，輕快的說道。
“下雨？”我心裡有些疑惑，明明剛剛外面白雲朵朵，晴空萬里，為什麼會下雨？難道是天氣預報不準？
想到這裡我不由得看向窗外，而來時還陽光明媚的窗外，已然烏雲密佈，壓抑的人喘不過氣。
“剛好，要下雨了，也符合我的座右銘，下雨不上班，享受美好生活。”歐陽陌拿起衣架上的西裝，披在身上，走向門口。
我用手揉了揉眼睛，重新看向窗外，依舊烏雲密佈，沒有白色雲彩，也沒有什麼白色的鳥、恍惚的人影。
太奇怪了。
“咦，你們出來啦，快來快來，這裡有好幾本書都好有哲學意義。”剛到休息室，陌淺淺興奮的聲音就從裡面傳來，我看過去，只見陌淺淺抱著好幾本書，同時桌上還有一本開啟的書，剛翻開一小半。
“我們在診療室呆了很久嗎？”我看了看那本開啟的書，帶著疑惑小聲的問歐陽陌。歐陽陌顯然也有些不解，小聲的說：“沒有吧，半個小時多？那麼厚的心理學書，這麼一會她就看了這麼多？那可是我的著作啊。”
“你們在嘀咕什麼呢，還有，葉塵瀟，這些書我可以帶回去看嗎？”陌淺淺沒有太糾結我和歐陽陌的竊竊私語，而是轉頭指了指桌上的書。
我沒有接話，而是轉頭看了看歐陽陌，歐陽陌有些錯愕，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瀟灑的擺了擺手：“雖然我們這裡沒有借閱書籍的規定，但我向來和煦，你帶回去看就是了，後面記得還書哈。”話音剛落，旁邊的接待露出一副錯愕並且不可置信的神情，但作為接待的專業素養，讓她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好耶！我喜歡看書！”陌淺淺興奮的回答，不過很快就拿起剛剛桌上翻了大半的書說道：“不過我覺得這本書有些小問題誒。”
歐陽陌看著陌淺淺手中的書，嘴角微微抽搐，但依舊配合的說道：“什麼問題，你說，我……說不定能聯絡原作者修改。”聽完這番話，旁邊的接待默默轉身走出了房間，看得出來，她受過很專業的訓練，一般不會笑，除非忍不住，就像現在這樣。
“這麼厲害啊，那我給你念。”陌淺淺頓時來勁了，完全不顧我對她使眼色。
“這一段，‘在人們受到過極深的精神創傷後，往往會避免回到受到創傷的地點’這一段對，但也不是很對。”陌淺淺用手指著頁面，認真的說。
“怎麼說？”歐陽陌看著這個認真的女孩，問道。
“在我的認知中，受過精神創傷的人確實會避免回到他們受過創傷的地點，但是有一點不同的是，他們只會在現實生活中去避免，而在夢裡，他們無法主觀控制夢帶著他們去到那些地方，也就是說，在夢中，他們的主觀意識根本無法控制夢的走向，出於他們的本能——也就是大腦在夜晚的自發思維，他們經常一遍又一遍的回到那個地方，直到有新的東西入住他們大腦深處的思維箱。”
“等一下，思維箱？你從哪聽說的？”歐陽陌來了興趣，疑問的問道。
“我自己理解的，這裡面的東西是出於人大腦本能所儲存的東西，它創造的夢會短暫儲存在裡面，而主觀意識——與其說它在沉睡，倒不如說它被關在思維箱外面，根本進不去思維箱，直到人們即將醒來的時候，主觀意識的力量得到加強，讓他們有了讓思維箱裡的夢逸散的能力，但思維箱依舊是牢不可破的，到了夜晚，思維箱裡的夢又會自發的再度凝結，就像白天將封閉容器裡的水煮開，化成水蒸氣，到了夜晚，火熄滅，水蒸氣又凝結為水。”陌淺淺認真的說道。
“很有想象力的說法，但有些唯心主義了，很難讓人信服。”歐陽陌點點頭，但隨後便否定掉。
“即使到現在，科學仍舊解析不了人腦產生的夢的內容，不是嗎？”陌淺淺反問道。
歐陽陌沉默了一會，沒有說話，但很快就說：“也是，想象力豐富也不算壞事，你把這些書拿回去看吧，來這裡的人其實很少有人對這些書感興趣的。”
“葉先生，陌小姐，車到樓下了。”接待的聲音適時在休息室門外響起。
“行，那今天就先這樣，你有我的電話，這周有什麼事隨時可以給我打電話，我的電話24h線上。”歐陽陌拍了拍我的背。
“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我看了看歐陽陌。
“我先不走，還要開個會。”歐陽陌朝我們點了點頭便向休息室外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我們的視野裡。
“陌小姐，您要的書已經幫您打包好了。”這時，另一個接待提著一個小袋子走了過來，把小袋子遞給陌淺淺。
“謝謝！”陌淺淺淺淺笑著，臉頰露出小小的酒窩。
電梯裡。
“小淺~有沒有想我啊？”剛進電梯，陌淺淺便興奮的蹲到那隻布偶貓小窩前，尋找著布偶貓的身影。
“咦，小淺呢，怎麼不見了？”陌淺淺疑惑的問同行的接待，接待聽完先有些懵，但看到陌淺淺指著小窩，也有些明白了。
“啊，這隻布偶貓啊，它叫小夢，它去開會了。”接待禮貌的說道。
“開會？它也開會？”陌淺淺嘴張成了O型，滿臉的不可置信。
“是的，小夢也是我們工作室的正式員工，享受五險一金和十三薪的，而且還有年終獎。”接待回答道。
“五險一金，十三薪，年終獎？”這回輪到我震驚了，這些詞語我都認識，但是和一隻布偶貓聯絡在一起，我頓時有些懷疑自己的認知了。
“是的，是我們工作室給它定義的，它的年收入大概在30包—35包優質貓糧左右，當然，這是為了方便統計換算的，實際有很多東西。”
“……”
“……”
大廈正門。
“葉先生，陌小姐請慢走。”接待關上車門，微笑著說道。
直到車緩緩開動，我才靜下心來，我看著窗外不斷後退的大樓，整理著今天的思緒，然而我依舊想不起來，彷彿記憶被人剜走了一塊，形成一個永久的坑洞，修補不了。
“這是你做的嗎，為什麼……”我輕聲呢喃著。
“你在想什麼呢？”陌淺淺靠了過來，閃著大大的眼睛問著。
“啊，沒什麼，就是在想什麼時候下雨，天氣預報不是說要下雨嘛。”我回過神來，匆忙說。
“下雨？”陌淺淺向窗外看了看，窗外烏雲密佈，卻依舊沒有下雨。
“好像真的會下雨誒，我喜歡下雨！特別是雨落到水上的時候，沙沙的聲音很治癒……”陌淺淺認真的說著，我看著窗外的天空，耳邊逐漸出現熟悉的聲音。
“瀟瀟，你知道嗎，下雨的時候，雨水和江河湖泊的相遇，會碰撞出沙沙的密語，很治癒，像是在聆聽許久未見的戀人的思念，我很喜歡在下雨天的時候站在陽臺上，陽臺上掛著風鈴，這些聲音交錯……”這是雨馨的聲音。
“風鈴和雨的聲音交錯，我才感覺我對……世界的眷戀。”陌淺淺略帶滿足的說道。
“我會感受到，我對你的眷戀。”又是雨馨的聲音。
“不對！”我猛然驚醒。
“什麼不對？”陌淺淺疑惑著問我。
我搖了搖頭，重新看向陌淺淺，腦中的聲音不再出現。
“雨馨……說過這句話嗎？”我有些記憶錯亂，不知道該相信哪一縷記憶。
“沒事吧？塵瀟？”陌淺淺遲疑了一下，問道。
“……沒事，我只是想了有些多……”我扶著額頭，閉上眼。
“好叭……下雨了誒！快看！”陌淺淺突然興奮的說道，同時搖了搖我的手。
我重新抬起頭，看向窗外，淅淅瀝瀝的雨滴落了下來，砸在城市的硬化路面上，只有清脆的碰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