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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張氏紅腫著一雙眼，想著，倘若被那對母子知道了，她們得是什麼下場，不禁悲從中來。
“果真？”
無心迎上她充滿希望的眼神，鄭重的點頭，“果真！”
所謂為母則剛，小張氏其實不是。
小張氏原也不是小河村周邊的人，她是逃難來的，被張氏買了去。幾百個銅板，便決定了她的命運。
張氏買了她去，原也不是給她兒子當媳婦的，她眼光高著呢，覺得她兒子配城裡的小姐也使得。
張氏買了她，是為奴為婢的，張林讀過幾年書，讓他們覺得自家便是高人一等了，便學了城裡人買人回去。
學也學不像，張父去世後，家裡變得更加艱難了，偏張氏還擺出一副主人姿態，成天對她要打要罵，立規矩。
那時候旁人還不叫她小張氏，她叫荷花。
荷花苦啊！一天到晚，忙完家裡忙地裡，回家還得伺候那母子倆，是頭牛也不能這麼使喚。
等張林年歲上來了，張氏想著得幫她兒子尋個媳婦了。可遠近誰人不知他們母子的德行，只要家裡有口飯吃，也幹不出把女兒推入火坑這種事！
張氏尋了好幾年，只能捏著鼻子認清現實。但張家不能無後啊！他兒子這麼優秀的血脈怎麼能斷了呢！於是她眼睛瞄向了整天忙裡忙外灰撲撲的荷花。
荷花是沒有發言權的，於是她成了小張氏。
成了小張氏，要忙的事更多了，張氏除了每天學城裡人給媳婦立規矩，還開始催孫子。
催啊催啊，小張氏終於懷孕了。
村裡見她可憐的婦人安慰，懷孕就好了，等生下兒子，日子就能好起來了。
能好起來嗎？小張氏苦笑，她撫摸著還乾癟的肚皮，有些心疼肚子裡的孩子，怎麼投到這家來了？
張氏看在懷孕的份上，果真收斂了一點，小張氏沒有欣慰，只覺毛骨悚然。
萬一是女兒呢？
她這個可怕得猜想在九個月後得到了印證。
這個孩子是早產兒，還未足月份便生了下來，張氏雖有些不悅，臉上還是帶著笑意，大孫兒迫不及待要來了。
但，是個女兒，小張氏身體虛脫的撫摸著女兒的頭，神色悲憫。
她的女兒往後要怎麼辦呢？
她多瞭解張氏，自打從溫柔嘴裡聽到是個丫頭時，臉色“刷”得下來了，竟是連招呼不打，扭身就走，連穩婆的紅封都沒有，更別說經歷了九死一生把孩子生下來還躺在床上的小張氏了。
最後還是穩婆不忍，看她實在可憐，沒收錢也幫著料理了。
月子是沒有的坐的，小張氏第二天天一亮便被喊了起來，仍舊是她幹這幹那，如今還多了個孩子要照料。
小張氏晚上抱著女兒默默流淚，想一了白了，又看女兒如小貓般瘦小，連哭都是小小聲的。如果她死了，女兒還有活路嗎？
這天開始，張氏謾罵又多了一條，“生不出兒子”。
“賠錢貨生了個賠錢貨！死丫頭！作死的投胎到我家！往後也是做丫頭的命，就叫丫丫吧。”
如此草率的就決定了名字。
而張林則是從來不管這些的，他本來就看她不起，原本以為懷了兒子，沒想到是個丫頭，也沒在乎，隨意他娘打罵。
村裡遠近都知道小張氏可憐，還為此嚇唬家裡的小孩，要是不懂事，以後就只能同他們張家那樣。
小張氏瘦小的身軀，艱難得撐起了張家，而丫丫也在小張氏省下的口糧裡慢慢的長大。
因為早產，丫丫比別的小孩身體要弱一點，但是極為懂事，從不哭鬧。
她知道所謂的奶奶和爹爹不喜歡她們，而奶奶對著孃親和她的謾罵習以為常，只晚上才敢湊在孃親的懷裡默默哭。
頻繁出現的“兒子”一詞，讓丫丫困惑。兒子是什麼？孃親為什麼要因為她被打罵？
再大一點她就懂了，“兒子”是她未出去的弟弟，是她奶奶的命根子，儘管這個命根子此時還沒有音訊。
丫丫在她弟弟還沒來之前便開始討厭他了，但又想到如果弟弟來了，孃親是不是就不用罵了？
這個念頭深深地刻在她的腦海裡。
對於丫丫的小心思，小張氏是不知道的。
而張氏不甘心，為了孫子她什麼都能做的出來。所有她能收集到的偏方，她通通都給小張氏試過。
終於，她在一個老道的手裡摸到了一個偏方。
“所謂以形補形，懷不上，怕是吃的不對。”
之後的小張氏又迎來了新的一輪地獄。
張氏開始四處給她蒐羅懷孕的動物。
開始是魚，蛙，後來是蛇…
小張氏不知道自已吐了多少次，但吐一次被灌一次。
她只覺得罪孽。
只是這報應該應在誰身上？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林源山便陸續開始出事，小張氏不敢託大進山，張家的家用又少了一份。
張氏又是一通罵，“兒子兒子生不出！賺錢賺錢也不行！怕什麼！山裡還能有弄死你的東西啊！賤命一條！有什麼好值得的！”
丫丫透著門縫紅著眼聽她奶奶又罵人，孃親同她講，如果奶奶罵人事，便不要湊上去，所以她不敢出聲，悄悄的溜出家門。
走到林源山附近，看到許多跪拜燒紙錢供奉的人，丫丫遠遠的瞧著，等他們往回走近了，便聽到他們低語。
“這怕是觸到山神了，不然怎麼平白無故這麼多人傷到！”
“哎喲只能求他大發慈悲，不要降罪啊！”
年幼的丫丫不知道什麼是山神降罪，她腦子裡只有“山神”二字。
神明，拜拜便能如願嗎？
她看到別人的供奉，她沒有這東西，於是跑回家裡，小心翼翼的翻出過年時孃親買給她的糖。撒丫的瘋跑，無視身後張氏的咒罵。
丫丫小心翼翼的把手裡珍藏的糖果放在林源山前，乖乖的跪著。
“山神山神，你聽得見嗎？”頓了頓，沒有任何回應，但她還是雙手合十繼續許願。
“這是孃親過年給我買的糖，我最喜歡這個了，現在我把它送給你，你能實現我的願望嗎？”
小小的人兒被突如其來的風一頓劃，差點沒穩住身體，但她還是撐住了。
丫丫歪歪頭，想著要不許孃親快些有小弟弟吧！但是她不喜歡弟弟，孃親有了弟弟後，會不會不喜歡她！
但是有了弟弟後，奶奶就不會罵孃親了！要不還是許吧！
她有些難過的想著。
哎！她眼睛一亮，奶奶既然這麼喜歡弟弟，那讓她有弟弟不就行了，又不是非得孃親！
丫丫覺得自已聰明極了，趕緊閉上眼睛虔誠的許願。
“求求您了，保佑我奶奶能懷個弟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