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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南禾記大過？”楚暮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因為南禾平時聽話得簡直是三好學生的模範。
楚洪河說：“對，南禾的班主任親自給我們打的電話，語氣還挺嚴肅的，說要我們明天必須去學校一趟。”
“他怎麼了？”
“他和薛赫東一起跟別的學校的學生打架，後來那幾個學生咬出來，說他幫他們學校的學生作弊，還有掙錢什麼的。我和你媽也沒弄太明白，作弊掙什麼錢啊。但是學校說還挺嚴重的。其實他最近狀態一直不太對。這次開學考試，成績也不太理想。我和你媽經常看見半夜他房間還不熄燈，也不知道幹嘛呢。南禾這孩子挺敏感的，我和你媽小時候都不敢管他，生怕他心理出問題。我們想著，他一直都聽你的，你要不回來跟他談談？”
這天是週四，楚洪河和陸芸以及其他犯罪同學的家長被班主任請來了南禾的學校，轟轟烈烈高達十幾人，擠在擁擠的辦公室裡。因為陣仗太大，不少同學圍在視窗，偷偷往裡探頭看。
南禾垂著頭，和作案同夥薛赫東，以及其他作弊同學，一同站在班主任的辦公桌旁邊。這是南禾高中以來第一次被叫家長，覺得有些難堪。一群大人輪番說教，耳提面命。
南禾小時候在鄉底下讀書時，經常逃學、打架，上課睡覺、開小差，但沒人管過他。他剛進城到楚暮羽家時，也繼續保持這樣。可城裡的老師比鄉下的老師負責得多，他們會聯絡家長，開學短短一個月，他就被叫了幾次家長。即使這樣，楚洪河和陸芸也沒說過他重話，被請回家反省時，還會順路帶他去吃肯德基，鼓勵他‘慢慢進步’。
那時候他的班主任還說，你舅舅學習那麼好，你怎麼是個這。班主任曾經教過楚暮羽。
可班主任這麼說時，南禾非但不感到愧疚，還暗暗覺得放鬆。他清楚地記得，在範衛兵家裡時，他第一次興致勃勃拿出掛著高分的試卷，兩個成績被遠遠落下的表弟仇恨的表情，還有範衛兵複雜到他無法理解的輕蔑。他第一次知道，‘做個差孩子’是在這個家最安全的事情。
那天楚暮羽參加什麼活動，提前放學回家了，看見他在餐桌前坐著悶頭吃雞翅，問：“放學這麼早。”
陸芸在廚房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楚暮羽問。
“沒什麼。趕緊洗手吃飯吧。”
楚暮羽皺緊眉頭問：“不會又被學校趕回來了吧？”
南禾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繼續悶頭啃雞翅。
楚暮羽被他倔強且無所謂的態度驚到了，當下表情一收，放下書包，黑著臉拽著他後脖領子往臥室拖。南禾哇哇叫著反抗著，奈何身體還沒張開，身高和體型懸殊，他的反抗幾乎無效。
楚洪河和陸芸都不知道那天臥室裡發生了什麼，可兩個小時後，兩人從臥室出來。從那以後，南禾再猖狂，見著楚暮羽都收斂不少。
那年楚暮羽剛好要高考，學習任務比以前更重。倆孩子晚飯後就待一個房間裡，南禾坐在書桌前寫作業，楚暮羽拿著書躺在他身後的床上覆習，看見南禾開小差了，就伸起長腿往他椅子上猛踹一腳，臨睡覺前才離開。
楚洪河和陸芸剛開始擔心楚暮羽欺負南禾，可他們熟知自己兒子的本性，也沒見南禾多不高興，心想著倆個孩子年齡更近，就這樣一邊觀察著一邊默許了。
南禾在那個學年突飛猛進進了班級前列，從此成了老師喜歡的那一批學生，而楚暮羽也考進了心怡的大學。
在那以後，南禾這是第一次被叫家長，楚洪河和陸芸都快不熟悉賠禮道歉這項業務了。
班主任還是南禾高二的歷史女老師邢老師，只是沒有暑假之前看著那麼精緻了，短短一個多月，高三沉重的教學壓力把她整得有些憔悴。此時邢老師的表情非常嚴肅，年級主任也圍在一邊，輪流對孩子家長進行口誅筆伐。因為南禾成績不錯，年級主任和班主任對楚洪河和陸芸口誅筆伐時，語氣裡夾雜著惋惜。
兩口子不停的給老師道歉，南禾一直低著頭沒說話。他倒是不擔心楚洪河和陸芸，他們一向對他十分包容，最多會輕聲細語和他談談心，連說教的語氣都談不上，重聲都沒用過。他就是沒把握楚洪河和陸芸會不會跟楚暮羽提這個事兒。要是提了的話，楚暮羽會是什麼反應。他會不會失望，或者像跟過去這一個多月一樣，壓根問都不想問他，像要把自己從他的生活裡完全剔除一樣。
南禾正胡思亂想的時候，門被哐噹一聲被踹開了，發出了震天響。南禾吃驚於誰在學校裡這麼狂妄，看清來人以後，心臟猛的跳了一下，快速收緊了。
楚暮羽黑著臉進來，從辦公室前門口抄起笤帚疙瘩，大跨步走了過來。南禾看懂了楚暮羽眼中的殺氣，不自覺向後退了兩步，抵住辦公桌，手在後面的辦公桌扶了一下，僅遲疑兩秒後，就從犯罪隊伍裡抽身出來，拔腿就往辦公室後門跑。楚暮羽從前門向後門追去，兩個人三步兩步跨越辦公室,衝進了教學樓的走廊。
學校正值大課間，走廊和操場擠滿了學生。南禾一邊在人堆裡擠著逃跑，一邊插空回頭看，見楚暮羽臉色鐵青，手裡的笤帚疙瘩特別結實以後，他跑得更快了。
“南禾！”楚暮羽在後面追著，罵罵咧咧著喊，“不準跑！站住！”
南禾才不站住。
他得有六七年沒這麼狼狽過了。人一旦習慣了好學生的人設，就突然開始在意臉面了。現在在學校幾千人的注視下玩命跑到底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可要是被在辦公室裡那麼老師的面揍一頓，再被偷看的學生學了傳出去，那徹底就沒臉了。
南禾知道楚暮羽不是嚇唬他，他沒捱過楚洪河和陸芸的一聲重話，卻沒少挨楚暮羽的揍。尤其是小時候，楚暮羽仗著比自己大七歲的體格子……
拜託，他都快成年了！
南禾的那幾個作案同夥都從辦公室裡出來，和老師們擠成一排，在四樓辦公室門口勾著頭看他們。幸好，這時打上課鈴了。看熱鬧的同學們即使再不樂意，也在老師的催促下逐漸回教室去，只有幾個上自習的班級還掙扎著看熱鬧，不肯回班級。
“你再跑我就回S市了，我他媽再也不管你了！”楚暮羽惡狠狠說。
南禾聽見了，步子慢了一點。上課鈴響後，大部分同學都回教室了，南禾掃視了一圈教學樓上殘留的學生，繞到無人的樓梯口，邊退邊說:“我不跑了！——別在這兒揍我行嗎？”
楚暮羽‘嘁’了一聲，說:“你以為我稀罕揍你呢。你知不知道我最近有多忙，我開車一百多公里就為了回來揍你呢？”
南禾被他說得有點委屈，“求你了。我都十八了。有同學看著呢……傳出去，我真沒法在學校混了。”
楚暮羽帶著滿滿的怨氣，扔了笤帚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