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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陽討厭我，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但是那又怎樣。
我掐著他的脖子說，你這條命是我撿回來的，所以我說了算，我讓你跟我在一起，你就只能跟我在一起。
後來我出車禍，秘書告訴他我死了。
許陽不信。
他說他挖地三尺也一定要把我找出來。
1
我跟許陽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正在跟別人打架。
好幾個燙著奇怪造型的小混混，拿著短棍、板磚等各種冷兵器對付他一個，許陽赤手空拳，還能跟他們打個有來有回。
雖然他臉上那些青紫紅腫的傷痕有些礙眼，但這也掩蓋不了他俊俏的眉眼。
我一眼就相中了他。
小夥子功夫不錯。
我讓司機把車倒回去，停在這個巷口。
“警察就要來了，還不走嗎？”
小混混們警覺地看著我們，警察到底來不來是一回事，但是我們這輛車、這身衣服還有墨鏡的打扮，非常明顯地傳達出一個訊息，他們惹不起。
那些人很快就跑光了，剩下許陽一個人，他坐在臺階上歇氣。
“這麼好的功夫，給我當保鏢吧。”
他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
“謝謝你的好意。”
許陽會拒絕，簡直是在我的意料之內，畢竟這不是我第一次見到他了。
他已經拒絕過一次做我保鏢的機會。
可是我不喜歡別人的拒絕。
“我剛才完全可以不管，或者讓他們把你打死，所以你的命是我撿回來的，你還有資格說不？”
許陽對我這種說辭不屑一顧，他撿起地上的錢夾，拍了拍上面的灰，放進衣兜裡。
“算我欠你一條命，你現在就可以拿走。”
還挺倔。
我走到他面前，從他衣兜裡拿出那隻錢包，指著裡面的一張照片，笑道：
“這個是誰？你妹妹？她的死活你也可以不管吧。”
許陽猛然抬頭看我，凌厲的眼刀恨不得把我刺幾個窟窿。
傷害無辜確實太無恥了，但凡他了解我，就知道我做不出來的。然而誰讓他不認識我呢，所以這一套對他必然管用。
張叔叔跟我說了，他徒弟人品好成績好，善良又耿直。
但正是因為這一點，所以他也“最討厭那些有錢的大爺”，這句是許陽原話。
我自然是那些有錢的“大爺”之一。
許陽屈服了。
我既然知道他脾氣倔，也必然知道他最大的軟肋是什麼。在我這裡，倔是起不了什麼作用的。
在跟我待在一起的幾年裡，他也最痛恨我這一點。
2
許陽很快就成了我男朋友。
當時他又想拒絕：“我是你的保鏢，並沒有賣身給你。”
“有區別嗎？”我叼著冰淇淋勺子，挑了一下眉頭。
我接近許陽的目的並不單純。
我承認我喜歡他，我喜歡的東西，向來都是一定要拿到手。
那天，爺爺又讓我跟相親物件結婚。
我嗤笑：“誰要跟那個滿腦子只有賬目和數字的人結婚啊！無聊。”
“周心婉！”喊我全名，看來爺爺是真的生氣了，“比你小的姐妹都結婚了，你讓爺爺怎麼能夠放心！”
“心婉，快給爺爺道歉。”
“就是的，都是為了你好，怎麼不領情呢。”
我那些叔叔姑姑，還有兄弟姐妹都上來勸我。我每一個相親物件都是他們介紹的，那些男人我不用調查都知道跟他們的關係差不了。
一旦開始分割財產，我就可以被他們拿捏。
所以他們每次藉著爺爺向我施壓，我都不理，反正我也任性慣了，誰也不能強迫我。
“心婉，不結婚的話，先交個男朋友也好啊。”
看著他們七嘴八舌，我笑了，指了指許陽：“我有男朋友啊，他就是。”
“一個保鏢？你怎麼能跟他交往？”
“心婉，聽姑姑的，分手吧，這種男人靠不住的。”
我歪了歪腦袋：“可是我已經有了他的孩子啊。”
這兩記重磅訊息當頭劈下，他們的表情就像被雷擊了一樣。
包括許陽。
走出了周家的大門，他皺著眉頭問我：“我是你男朋友這件事，為什麼我不知道？”
我催他給我買冰淇淋：“現在你知道了。”
“還有你說的孩子……”
“假的，過兩天就說流掉了。”我不耐煩，“冰淇淋，快點。”
大冬天，我在街上吹著冷風吃冰淇淋。
許陽面露難色，問我什麼時候澄清這件事。
“沒什麼需要澄清的，我明跟你說吧，我就是看上你了。”
“做我男朋友，你有什麼不滿意的嗎？”
許陽厭煩我，他討厭我這種任性驕縱的大小姐，他討厭別人用他妹妹來威脅他，他討厭別人操縱他的人生。
很正常吧，是個人就會討厭的。
可是我就是瘋了一樣，想把他抓在手裡。
如果不是這種辦法，我不知道還能怎樣讓他留在我的身邊。
“你妹妹申請的學校，是什麼來著，我猜我去說一聲，就可以直接把她刷掉。”
我想要靠近，可是每走一步都會踩在他的雷點上。
我就是這樣威脅著他，讓他跟我在一起的。
3
“周心婉，你真的很過分。”
“對啊，我知道。”
許陽太不會罵人了，連表達厭惡都是這麼溫柔。
怎麼會讓人不想欺負他呢。
許陽在我身邊一待就是好幾年。
直到爺爺過世。
參加完葬禮之後，我在墓碑前站了許久。
許陽撐著雨傘站在我旁邊，我忽然轉過頭告訴他：
“你很快就自由了，開心吧？”
他顯然沒聽懂我是什麼意思。
“我說，分手，解僱，以後你再也不用整天對著我一臉死相了。”
自從許陽成為我男朋友，我允許他對我指手畫腳，他自然是很不同意我的許多做法。
比如惡意收購某些小公司，以侵權這個萬金油為藉口跟某小企業打官司，這幾年來我吞併了不少產業，也留下了不少罵名。
我允許他勸我，但不代表我會聽。
所以他每次就只能在旁邊板著個臉無聲地抗議。
這次我也同樣沒有給他理由，也沒有給他選擇的餘地。
許陽看起來有些許錯愕。
他大概從來也沒有想過我會這麼幹脆地放過他。
許陽已經給我遞過幾次辭呈，理由很多。
他說，不想再看我把競爭對手整得血本無歸，不想再應對我自己製造出來的莫名其妙的危險，他跟我理念不合，也許會被收買被策反，這份工作他無法勝任。
種種理由，全都被我駁回了。
“你死了這份心，我說你能勝任你就能勝任。”
“你知道我是為了什麼才強行留你。”
許陽皺著眉看我，他當然知道，我不止一次對他說過喜歡他。
他從來沒有回應。
就算這樣我也有辦法，只有當他情動難以自持的時候，他就最聽話，我很容易就能聽到自己想聽到的。
他會喘著粗氣重複我讓他說的話，我說什麼他就應什麼。
除了這個時候，他的態度永遠都是冷冰冰的。
許陽可以給我擋開潑上來的油漆，扔過來的玻璃瓶，甚至是刺過來的刀，他會為了我賣命，但是他不會愛我。
他會滿足我提出的一切要求，但從來都沒有對我有過笑意，一次都沒有。
這次也一樣，我跟他提出分手，他稍微有些許驚詫，然後很快就回了我一個字：“好。”
別說挽留，連問一句為什麼都沒有。
聽起來是如此迫不及待。
“給雯雯找個好嫂子吧，到時候一定給我說一聲哦。”我笑道。
他沒有再跟我多說一個字。
我內心有點苦澀，強扭的瓜是什麼滋味，我早就知道了。
我活該。
4
我走之後，許雯搬了進來。
這本來就是許陽兄妹的家，被我霸佔了七年。
“那個女人真的走了？”
“對。”
許陽跟他妹妹也這麼惜字如金。
“她會這麼輕易放下你？”
“……”
許陽無言以對，他也摸不準我心裡到底想什麼。
許雯的懷疑是有道理的，的確，我要是真的放過他，就不會在家裡安裝攝像頭，監視許陽的一舉一動了。
控制慾已經逐漸蠶食我的理智，我就這樣任由它在我心裡到處肆虐。
我不准許陽跟任何女性有來往，連他妹妹我都讓她搬得遠遠的，許雯當著我的面就說我有病。
第一次見許雯的時候，許陽剛剛同意跟我在一起。
她才初中，我笑眯眯地想跟小姑娘搞好關係，可是人家一點都不買賬。
“那些小混混是你找來的吧？”
“我哥心眼兒實，你騙他還行，我不吃你這一套。”
許雯說她不怕我，不要妄想對她威逼利誘。看她這麼實誠聰明，我也就索性不裝老狐狸了。
“你學校離家遠，我另外給你買了房子，你明天就搬出去住。”
後來她兩次升學，我都會在學校旁邊給她買一套房子給她。許雯聰明，但是也跟他哥一樣倔，她說不要我白送的房子，也別給她每個月打生活費。
許雯因為這件事跟她哥鬧脾氣，她不同意她哥賣身給我。
許陽拍了拍他妹妹的腦袋，沒有跟她解釋太多。
他怎麼維護他妹妹的，我都看在眼裡。
當時他們家才出了變故沒多久，許陽自己從警察學院休學是一回事，他一點都不想讓她妹妹感受到生活的重擔。
許陽家裡的房子被抵押，他身無分文，還要承擔妹妹的生活和高昂的學費、補課費。
他一邊想辦法賺錢，還要一邊照顧體弱多病的妹妹。
許雯生病了，他翹了工作也要去接她照顧她，許雯在學校被霸凌，他也會找上門去解決。
他拜託張老師給他介紹工作的時候，撞到了我手上。
我當時心想，如果有這麼一個人，也這樣維護我就好了，然後就有了後來一系列事情。
我幫許陽拿回了他們的房子，請保姆照顧許雯的生活，我給他們提供的，僅憑他的工資遠遠沒辦法承擔。
許陽感謝我做的一切，他說這些他都會記著，以後會一筆不欠的全都還給我，我半開玩笑說你用身體還就可以了。
我強勢地搬進他家裡，擠進他的生活，一點拒絕的餘地都不留。
許陽一開始也很不自在，到後來在我的又哄又騙的攻勢之下，他已經可以面不改色對我說，我愛你，而且冷冰冰地不帶有一絲感情。
所有人都覺得許陽把我這個富婆哄得很開心，基本沒人知道，是我在逼著他求著他對我好。
我早知道這種搶來的溫暖不能持續，但是那時候的我就是不願意放手。
5
“大小姐，現在正是比較微妙的時候，為了您的安全，這個時候換人是不是太……”
張叔叔是私立警察學院的老師，他跟我們家沒有合作，只是有些交情，會給我們推薦一些人手。
聽說我跟許陽鬧崩了之後，他顯然不是很信。
“你不會是為了不讓他涉險吧。”
周老爺子過世了，遺產分割還沒有明朗，這個時候情況是有些微妙。
我極力否認：“張叔叔，哪有那麼誇張，好歹也是大家也是親人。”
嘴上雖然這麼說，但我非常清楚，正因為是親人，他們才不會輕易放過我。
過幾天就要宣讀遺囑，這份關鍵的遺囑決定了公司股份的分配，以及日後周氏的決策人是誰。
誰都知道爺爺最喜歡長子，但是無奈他很早就離世了，只留下了年僅四五歲的我。
爺爺對我是有些偏愛的。
偏愛，也嚴格。
我一直很要強，所以常常會跟爺爺在一些觀念上產生碰撞，每當這個時候，家裡人就會一唱一和說我不孝，沒良心。
後來我就學聰明瞭，我不跟他們爭辯，反正依舊任意妄為。
從我明白事理那天起，我每天都能聽見身邊的親戚一個兩個把算盤打得叮噹響。
他們巴不得我這麼任性、刁蠻，徹底敗壞爺爺的好感，但他們還是擔心，爺爺仍然會直接把繼承權留給我。
我之前遭遇的各種突發情況，就有他們的手筆，也不全是因為我貪戀許陽的保護而製造出來的。
爺爺去世之後，家裡真心關心我的人，一個都沒有了。
只有把我視作眼中釘的親戚們。
連張叔叔都覺得他們可能對我做點什麼，我又怎麼可能沒有絲毫察覺。
但是許陽太警覺了，他如果不離開，他們怎麼方便下手呢？
葬禮那天，我無故挑刺，跟許陽鬧了很大的脾氣，回來就分了手。
叔叔和姑姑也只當我又犯了任性的病。
安危什麼的，怎麼樣都好。
我比較關心的，是許陽。
他做了我的保鏢七年，保護我的安全幾乎已經成了條件反射。
要是在他剛剛“成功離職”的時候，我出點什麼事，他大概會下意識覺得是他的“疏於保護”。
既然他不會喜歡我，那麼讓他為我內疚一輩子也不錯。
許雯的視線突然跟我對上，她發現了我的監控。
“哥，你看吧，我就說她不會輕易放手，你是專業保鏢誒，這些都沒拆嗎？我敢說她現在就透過監控看著我們。”
許陽看了一眼這個攝像頭，神色不明：“這幾年，我做什麼事都感覺她在後面盯著，都習慣了。”
“那她突然走了，你習慣嗎？”
半晌，許陽才回答：
“我會習慣的。”
6
“周總監，下午跟合作方開會的資料都準備好了。”
“周總監，這些檔案需要您簽字。”
為了提前部署一些東西，我在公司從早忙到晚。
我放下手裡的筆，揉了揉眉心，戴上耳機。
“哥，開飯了嗎？我都聞到香味了。”
“馬上就好。”
家裡的監控被拆了，但還有一兩個竊聽器沒有被發現，我仍然可以監聽許陽的動向。
“哥，你什麼時候會做這麼多菜了？”
“之前學的。”
我讓他學著做的。
我特別喜歡看許陽在廚房裡忙碌的樣子，我喜歡這種生活的煙火氣。
“周心婉，我是保鏢，不是保姆。”許陽表情很抗拒。
“我給你漲工資。”
那天晚飯我吃的很開心，但不知道是許陽廚藝欠佳，還是他的怨念影響了我的胃，半夜三更我犯了胃病，被他送到醫院急診。
第二天在醫院醒來，許陽看上去很憔悴，像是一夜沒睡好。
他一臉不滿地看著我：“都說了我不擅長做飯，你吃出問題了還要找我麻煩。”
我半夢半醒，語氣微弱：“可是我想吃你做的飯。”
許陽撇了撇嘴，什麼也沒說。
後來他常常給我做飯，但是他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遠遠沒有現在這樣自在。
許陽家裡的生活沒有什麼特別的，平凡普通，其樂融融。
卻是我可望而不可即。
“哥，你最近在籌備武術館，是不是需要錢，我這裡有一筆……”
“哪兒來的？”
“還能是哪兒，那個女人給的唄，每個月都給我打生活費，說了不要了，她說等我畢業再說。現在加起來都好幾十萬了，都在這卡里，你看怎麼處理吧。”
許陽沉默了好一會兒。
許雯繼續說道：“不止這些，她還經常給我送東西，幫我處理一些學校裡面的瑣事。也不知道這人什麼毛病，對著人一句好話沒有，背後悄悄做好人，真擰巴。”
“雯雯，你以前不是很討厭她嗎？”
“現在也是啊，不過……你倆真的分手了？是怎麼回事？”
“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許陽頓了一下，說道：“可能她也終於厭倦了吧。”
聽到許雯接下來的這句話，我不自覺地揉爛了手裡的紙，她說：
“哥，你真的喜歡她，對吧？”
我沒有聽見許陽的反駁。
他們也沒有在這個話題上過多停留。
“怎麼今天又有橙汁，不是那個女人愛喝的嗎？”
“習慣了……”
我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七年了，我們都已經習慣待在對方身邊，我也早已經滲透進了他生活的每一處。
我讓他習慣保護我的安全，讓他習慣照顧我。
我一步步佔據他心裡的位置，讓他難以逃出我的手掌心。
7
許陽最近都在忙武術館的事情，一切都很順利。
我知道這些是因為我在後面推波助瀾，暗中給了一些支援。
許雯說的對，我就是怪毛病，嘴上從來不肯服軟，可就喜歡在背後給他幫助。
以我做好事要留名的脾氣，許陽很快就知道了。
張叔叔給他說的。
本來許陽是去找張老師道謝，感謝他幫忙分享一些人脈和資源，但是他老師跟他說：“也不光謝我，這些東西一兩個月之前周大小姐就讓我準備了，是不是還要謝謝她啊？”
“她當時沒說為什麼？”
“沒說，我猜大概意思要換你下來，沒想到還真是，但是這個點，還真是微妙啊……”
“她到底想要幹什麼？”
這個問題，他問張叔叔也無濟於事。
這頓飯局後半段，許陽的話越來越少，張叔叔喝得舌頭都大了：“要擔心就去問問，別這麼心不在焉的。”
許陽終於給我打電話了。
我沒接，所以他打到了助理的手機上。
他問我最近如何，讓我最近小心一點，多安排一些人手在身邊之類云云。
王助理說：“知道了，我會提醒周總監的。”
助理掛了電話，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周總監……”
“知道了。”
助理知道我竊聽了許陽的手機，剛才的對話我都已經一字不落地聽見了。
兩天後，周氏集團召開了股東大會，宣讀遺囑。
我百無聊賴地聽著，注意力全在我的耳機裡。
我聽見許陽給張叔叔打電話，他說先去學校接許雯回家，然後到公司找我。
他承認說的確是有些不放心。
許陽接到他妹妹的時候，會議已經開完了，我拿到了大部分股份。
他們都非常不甘心地盯著我，然後過來跟我微笑祝賀。
許陽剛剛到家，我從公司大樓下到地下停車場，給助理打電話：“就今天了。”
許陽趕到公司的時候，新聞都已經登出來了。
周氏集團繼任者從公司離開後發生車禍，當場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