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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表眼神迷茫，彷彿產生了某種幻覺。
蔡瑁和蒯越二人，則是身形僵硬，顫巍巍的轉過頭來，難以置信的眼神射向王威。那般表情，似乎是聽到了天方夜譚。
樊城失陷，蔡和被殺，張允被俘，全軍覆沒…
這幾件事，彷彿太陽從西陽升起一樣，超出了常理認知，根本就無法同時發生!“主公，樊城失陷了啊!”
王威再次痛心疾首的大呼。
府堂炸裂。
劉表一張老臉，剎那間扭曲成猙獰驚悚。他一躍而起，近乎嘶啞的衝著王威大喝：
“樊城怎麼可能失守，莫非是軍情有誤，這不可能!”蔡瑁也驚醒過來，跳將起來激動的叫道：
“劉備還在宛城，給鄧牧那小子大辦婚事，怎麼可能突襲我樊城?”
“再者我樊城有一萬精兵鎮守，我三弟又是當世名將，就算大耳賊偷襲，也不可能這麼快失守?”
“我三弟更不可能死，不可能——”
已經死了個弟弟的蔡瑁，根本地法接受再死一個三弟的噩耗，情緒激亢到近乎語無倫次。王威一聲哀嘆，苦著臉道：
“主公，蔡將軍，我也不願意相信，我也覺得匪夷所思。”“但此事千真萬確，乃是從江北逃回計程車卒親口所說。”“劉備不知用了不知什麼手段，確實是襲破了樊城啊!”蔡瑁搖搖晃晃，神色愕然的跌坐了下來。事實雖然殘酷，但就是事實。樊城已然失陷。他費盡心機，不惜威脅逼迫劉表換回的弟弟，竟然諷刺的還是死在了劉備刀下!
“蔡瑁!”
“這就是老夫不惜向劉備言和，為你換回來的廢物嗎?”
“若非你固執己見，極力舉薦，老夫怎會令你弟弟那個廢物去鎮守樊城?”
“現下這個廢物，如此輕易失陷樊城，折損了老夫一萬大軍，令襄陽城直面大耳賊的兵鋒!”“這都是你的錯!”
劉表是怒不可遏，衝著蔡瑁劈頭蓋臉一頓怒斥。這突然間的劇變，對他的打擊實在太大，憤怒到無視了蔡瑁的身份。
“主公，這，這…”
蔡瑁滿面羞愧，吱吱唔唔不知如何辯解。這時。
震驚中的蒯越，終05於是緩過了神來，恢復了幾分鎮定。思緒一轉，拱手勸說道：
“這一戰實在是太過蹊蹺，有太多說不通的地方。”
“比如劉備明明在宛城給鄧牧大辦婚事，為何突然會出現在樊城?”“我樊城有一萬精兵，縱然劉備突襲，又怎會如此迅速的被攻破?”
“還有，就算樊城失守，水軍也有足夠時間撤往南岸，為何張允會被劉備所俘?”“主公，疑點太多，我們先集結兵馬於南岸，再派細作刺探為上。”“萬一，我是說萬一情報真有誤呢?”
蒯越所說的種種疑點，也令劉表的憤怒為困惑所取代。最後一番話，也令他重燃了幾分僥倖心理。
“傳令，速速集結兵馬於南岸水營，準備過江收復樊城!”於是劉表當即策馬出城，直奔漢水南岸。
近兩萬餘襄陽守軍，也匆匆忙忙開出城池，向南岸水營一線集結。黃昏時分。
劉表駐馬於岸邊，遙望北岸。
隔江遠望，隱約已能看到，北岸的水營和樊城上空，升起了劉備的旗幟。江上則陸陸續續，有僥倖逃過一劫的戰船，向著南岸水營逃來。大批的細作斥侯，也被派遣過江，刺探詳情。天黑之前，雪片般的最新情報，送回了南岸。這些情報，也將劉表那丁點的希望，無情的擊碎。“劉備用鄧牧之計，趁蔡和辦壽宴，疏於防備之際突襲。”
“鄧牧事先策反叛將魏延，裡應外合，奪下東門放劉備大軍入城，才使樊城失陷。”“叛賊伊籍也為鄧牧收買，假傳蔡和將令，以慶賀其壽辰為名，向水營送入百餘罈美酒。”“張允等水營將校，因此喝得爛醉如泥，無法及時指揮水軍撤離北岸。”“正因如此，水軍連船帶人，才會被劉備截斷於北岸，全軍皆降!”王威神情凝重，將那一道道情報，以無比沉重的口氣念出。樊城失陷的全部細節，終於冷冰冰的擺在了劉表主臣面前。
鄧牧!
所有的情報，都指向了這個名字。
“原來，他在此時大辦婚事，竟是在麻痺我們!”
“他暗中還誘降了魏延伊籍，利用他們裡應外合，從內部攻破我樊城!”“此人智計當真是匪夷所思，詭詐多端到了極點!”“吾不如也，吾不如也啊…”
蒯越黯然苦澀的發出了無奈的感慨。
他終於第一次親口承認，這個年輕的寒門謀士，智謀遠在他之上。此刻的劉表，情緒也由憤怒激動，變為了黯然失望。蒯越一席話，更是深深觸動了，不禁長嘆道：
“不想這鄧牧，鬼謀神算到如此地步，竟將老夫戲耍於股掌之中!”“此等曠世奇才，當初若能為老所用，何至於釀成今日苦果!”“唉~~”:
劉表這一聲嘆息中，飽含著無比的懊悔。
“我不信，區區一個寒門小子，竟能有如此智計?”“他智謀再深不可測，還能算到三弟會在昨日辦壽宴?”“魏延伊籍，皆不過是無名小卒，螻蟻般的存在。”
“他又是如何算定，這兩人會背叛主公，幫劉備破我樊城?”“我不信，這世上當真有如此神機妙算之人!”
蔡瑁卻咬牙切齒，激亢的猛烈搖著頭，不肯接受蒯越的判斷。看著失去理智的蔡瑁，蒯越嘆道：
“德珪，我們所以一敗再敗，直至今天這般地步，你知道為什麼嗎?”“就是因為我們小看了劉備，小看了他的這個謀主鄧牧。”
“這劉備雖是織蓆販履出身，卻著實有雄主之風，不然怎會令文聘倒戈，令魏延伊籍等那麼多荊州人投靠?”
“至於這個鄧牧，雖出身寒門，但依我之見，卻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
“我們若還繼續小看他們，只怕失的不僅是樊城，襄陽江陵也早晚要落入劉備之手。”“主公這片基業，必會為劉備鄧牧主臣奪去啊!”
一席話，說的蔡瑁是啞口無言。
劉表深以為然，沉吟片刻後，嘆道：“看來，到了這般地步，只能調黃祖北上，來抵禦那劉備了!”
黃祖。
荊州第二號武將。
當年與孫堅爭奪荊州，劉表被孫堅打到連戰連敗，龜縮於襄陽城中不敢出。幸得黃祖設伏兵，以流矢射殺了孫堅，方才解了荊州之危。論功勞，黃祖其實才是他麾下第一大將。
但礙於黃家底蘊不及蔡家深厚，劉表以大局為重，只能將荊州軍權，交給了蔡瑁。而為安撫黃祖，劉表便委任其為江夏太守，統帥荊州最強的長江水軍，坐鎮於夏口。江夏郡的人事任免，賦稅收入，也皆賦予黃祖獨斷專行的特權。
如此恩賞特權之下，方才安撫住了黃祖，令其老老實實坐鎮江夏，為劉表抵擋江東孫氏的威脅。
如今蔡氏兄弟無能，接連損兵失城，荊州的形勢堪比當年孫堅入侵。這般局面下，劉表自然而然，想起了黃祖這員福將。
蔡瑁卻是吃了一驚。
黃祖若率軍北上，為劉表抵擋住了劉備，便等於再立救主之恩。到那個時候，自己這荊州武將之首的位子，還能保得住嗎?“絕不能讓黃祖北上!”
念頭一生，蔡瑁眼珠轉了幾轉，旋即一拱手：
“主公，大耳賊雖僥倖得了樊城，但他卻沒有水軍，縱有百萬大軍，也休想逾越漢水天險。”“末將以為，大可不必舉師動眾，調黃祖北上。”劉表卻瞪他一眼，反問道：
“你忘了嗎，劉備已截獲樊城水軍，還有文聘可為他的水將。”“現在這種時候，你還敢說他沒有水軍嗎?”蔡瑁一愣，方才想起這樁事。
但旋即，蔡瑁臉上，卻掠起傲慢自負。
“樊城水軍戰船不過四百而已，那文聘雖然也會水戰，但也僅限於會而已。”“瑁所統的襄陽水軍，戰船五百，精銳水卒八千之眾!”
“那大耳賊若敢派文聘來戰，瑁有絕對的信任，必可一舉殲滅在水軍，斬殺文聘那叛賊!”蔡瑁的霸道自負，陡然間提醒了劉表。論陸戰，蔡瑁可能將才平庸。
論水戰，蔡瑁的能力，毫無疑問在文聘之上。“主公，德珪的水戰之能，主公最清楚不過。”
“那劉備光靠一個文聘，幾千收降的水卒，想要打過漢水，當真是痴心妄想。”“咱們雖不能小視那鄧牧，但他縱有通天智謀，在這水戰之上也勢必無用武之地。”“越以為確實不必調江夏水軍北上，有德珪的襄陽水軍，足以守住漢水防線。”
“再者了，現下那孫策已攻取柴桑，對我荊州蠢蠢欲動，黃祖還需坐鎮江夏，防範那小霸王
啊。”
在防止黃祖坐大這件事上，蒯越自然是跟蔡瑁穿一條褲子。只是，他的這番理由，則要更有說服力。劉表沉吟不語，權衡利弊。良久後，一聲輕嘆。
“孫策將門虎子，與老夫又有殺父之仇，威脅確實勝於劉備，不可不防。”“就依你二人之計，暫不調黃祖北上。”
“德珪，望你莫要再讓老夫失望，務必守住漢水防線!”劉表改變了主意，語重心長的喝道。蔡瑁暗鬆了口氣，忙是拱手慨然道：
“主公放心，大耳賊若敢渡江，瑁定要讓他知道，誰才是這漢水上的霸主!”劉表緊皺的眉頭，這才松展了開來。
再次望向北岸樊城方向，劉表蒼老臉上，掠起幾分輕蔑。“劉備，你的耀武揚威，也該止步於漢水了吧…”
許都，司空府。
“先是博望坡一把火，大破四萬荊州軍，趁勢攻取新野!”“如今又奇襲樊城，令劉備飲馬漢水?”
“這個鄧牧的詭計，當真是層出不窮，花樣百出，當真是了不起!”曹操端詳著博望坡一戰的情報，口中是嘖嘖稱奇，讚不絕口。府堂內的曹營眾謀士們，亦是一片稱奇。
“原本我們以為，劉表強而劉備弱，劉備必會採取守勢。”
“沒想到這鄧牧奇謀頻出，竟令劉備連戰連勝，屢屢重創劉表，令荊州攻守之勢相易。”“司空，看來這鄧牧的智計，恐怕比我們想象的還可深不可測呀。”郭嘉嘖嘖感慨，言語中有種英雄相惜的意味。
畢竟二人的身份，都是出自於寒門。
“奉孝言之有理，這鄧牧用兵之奇，確實是叫人防不勝防。”“如此看來，這劉備莫非還真有以弱勝強，鯨吞荊州之勢?”曹操對荊州戰事的走向，已發生了改觀。
這時。
荀或卻捋著短髯，淡淡說道：
“劉備得鄧牧輔佐，確實是如魚得水，竟能兵臨漢水，威逼襄陽。”“不過司空莫要忘了，劉備想要攻取襄陽，就勢必要打過漢水。”
“這水戰與陸戰全然不同，不但要有精銳水軍，還要有精通水戰的良將。”“這方面，劉表恰恰佔據著絕對的優勢，陰謀詭計反倒退居次席。”“或倒以為，劉備的連戰連勝，也就止步於漢水了。”040“接下來，二劉勢必要險隔江對峙，進入漫長的相持階段。”荀彧洋洋灑灑一番判斷。
曹操沉吟片刻，微微點頭道：
“文若這番判斷，倒也是與我不謀而合。”
“我看劉備鄧牧主臣，給我們的驚喜意外，應該也到此結束了。”爾後，曹操的目光，移向了東面方向。
“就讓二劉對峙於漢水，讓他們去耗上個天荒地老吧。”
“許都南面暫時威脅，也該騰出手來，收拾了呂布那個三姓家奴了。”“傳令，剋日集結兵馬，準備東征徐州!”
樊城。
兩萬餘劉軍步騎，已集結於樊城一線。
但此刻，這些躍躍欲戰的將士們，卻只能望江空嘆。他們只能等。
等待水軍統領文聘，將收降的五千水卒整編，再訓練成一支可戰之師。唯有水軍打贏了，方才載他們順利過江。
岸邊。
劉備駐馬於高坡，觀看著水營之內，水軍戰船的操演。因是水戰一竅不通，他也看不出這訓練成效如何。操演結束，文聘策馬而來。
“稟主公，這五千水軍已整編完畢，唯主公號令而行!”文聘拱手稟明。
劉備面露喜色，欣然道：
“既然如此，那我們何時可以打過漢水，攻上南岸?”“這…”
文聘卻面露慚愧之色，嘆道：
“我水軍數量，雖與蔡瑁所統襄陽水軍旗鼓相當。”
“但末將不敢欺瞞主公，論水戰能力，末將卻實不如那蔡瑁。”“況且我軍剛剛整編完畢，戰鬥力自然是遠不及從前。”“現下就與蔡瑁一戰的話，聘確實沒有必勝把握。”文聘倒是坦誠，坦然承認自己水戰能力不如蔡瑁。劉備臉上的欣喜褪色，不由蒙上了一層陰影。
“那這咋辦，仲業打不過那蔡瑁，那咱們就這麼幹耗著?”“俺可聽說曹操去打呂布了，若等他拿下徐州，到時回過頭來對付咱們，那咱豈不是腹背受
敵?”
張飛嘟囔嘀咕起來。
諸將一時間彼此議論，臉上皆是蒙上一層陰影。劉備則是一嘆，無奈苦笑：
“北人騎馬，南人行船，果然是沒錯。”
“我們光有戰船水軍，卻無一員水戰良將，便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呀。”聽得老劉感慨唏噓。
鄧牧卻不以為然一笑，別有意味反問道：“誰說我們就打不贏水戰了?”劉備眼中精光一閃，忙問道：“軍師何出此言?”
鄧牧抬起手來，往漢水上一指：
“這漢水沿岸，就有一員精通水戰的猛將，此人可稱荊州第一水將!”“主公若得此人，擊敗蔡瑁水軍，打過漢水，易如反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