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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虛妄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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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另一頭的佛蘭芒斯愣了一下,讓她有點始料未及的是這次契卡竟然沒有和她講條件,她都做好為了黑山基地而反覆扯皮的準備了。

“很急嗎?很急的話我立刻趕過去。但在來之前我要先確認這次是醫療委託還是科研委託,如果是醫療相關的話,直接和我說病情和要我做什麼,我好準備藥物,醫療器械和義體;如果是科研相關,那我馬上安排去土耳其的專列,我們直接在Lehr Ferrand Lab做就行。價格可以當面和我談,實在不行就欠著吧。”

“很急。具體情況我說不清楚,你來看了才能確認,我大概概括一下:特工‘石英’自右肩以下整條右臂都沒了,目前正在大出血,似乎還有臟器損傷,生命垂危,目前處於危殆狀態;另一名VIP遭遇雪崩,雖然在起搏器的作用下恢復了呼吸與脈搏,但依舊昏迷不醒。”閔采爾一邊抓著手中的電話,有條不紊地彙報著情況,一邊打著手勢指揮飛行員降落,“我已經透過終端共享了我們現在的位置,希望您能儘快趕到——”說到這,飛機落在了停機坪上,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看在我們兩個算是朋友的份上來說,我以個人名義提醒一下你,你和石英異常熟悉,最好做個心理準備。”

*

四年前 露西亞蘇維埃聯盟 莫斯科 列寧中學

下午的陽光灑在學校長滿雜草的天台之上,照著那個正靠在天台邊叼著一根香菸的英俊少女的臉龐。

這是寧,毫無疑問。抽菸雖然不酷,還異常蠢,但這不妨礙她樂意。她有自己的理由。

而站在她正對面,和這長滿雜草的荒廢天台格格不入的,有著一頭柔順金髮的開朗少女則眼中帶著笑意,捧著一本物理教材,微微抬著頭,用自己湖藍色的乾淨雙眸對上了寧灰濛濛的桃花眼,輕聲說道:“寧同學,回去上課吧,伊萬諾夫老師看到你不在可是發了很大火的哦。”

見寧只是不屑地用那雙灰色的好看雙眸瞥了自己一眼,葉蓮娜·馬克西米娜·烏斯季諾維奇,也就是眼前的金髮少女,突然心中升騰起了一股“作為班長的使命感”,她在內心中下了一個“把寧同學帶回正道”的小目標後,在內心裡給自己鼓了鼓氣,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但也沒打算放棄,只是又自顧自地繼續說道:“你天分這麼好,不用聽課都能考這麼好的成績,如果願意去聽課那不是會更好嗎?如果你能考上露科院這種學校釋放自己的天分的話,你的家裡人一定會以你為驕傲的吧?”

哦,這傻姑娘以為我只是一個從加盟共和國鄉下來這裡的一個“有天分但習慣不好的泥腿子”,想在這靠話療扭轉我呢。

好蠢。真不怕踩雷嗎。

算了,說點重話,然後讓她知難而退吧。

“大小姐,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寧打斷了葉蓮娜自以為完美無瑕的話語,從校服口袋之中摸出了一個鐵質的煙盒,這是一盒鐵盒裝的白海香菸,鐵盒上有一個微笑著的,看著就充滿書卷氣息的溫文爾雅的東亞男人,而他身後的背景則是露聯舉世聞名的國家超級工程,白海跨海特大橋,由此可知,這個男人是白海特大橋的設計者,露聯最偉大的橋樑工程師,最著名的露聯朝鮮人,露聯英雄,馬林科夫·寧。她指著煙盒上自己父親的畫像,一字一頓地對眼前的葉蓮娜說道,“我的父母已經死去了——為了保護白海特大橋而死在了那場爆炸中,我不像你一樣,一生下來就備受期待和喜愛,是家裡人的小公主,可以在家人的臂彎下度過一段無憂無慮的幸福童年,所需要最費心思的事情只有升學這種甜蜜的煩惱。”

說罷,她便點著了她嘴裡叼著的香菸,猛吸了一口,然後吐出綿密的煙霧,伸出一根纖細勻稱的手指,輕輕點了點葉蓮娜的額頭,頗有些無奈地輕聲說道:“我不用你管,也不用你引導我變成一個好孩子,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先管好你自己吧,моя маленькая принцесса(我的小公主)。”

葉蓮娜見寧的動作和語言都如此輕佻與曖昧,不禁紅了臉頰,在她的設想裡自己甚至可能會被寧打,但她真沒有想過自己會被寧用這種不經意的方式撩撥——換個人她可能不會這麼想,但寧本就長了一張可以用來吃飯的,讓她被誇做“池面美人”也毫不誇張的臉,用這張臉說出這樣的稱呼和做這樣有些親密的動作,也確實很難不讓一個沒談過戀愛的高中女孩想入非非。

顯而易見,葉蓮娜屬於“沒談過戀愛的高中女孩”,她的大腦理所應當的宕機了。

她愣了一會兒,然後瘋狂搖頭又點頭,紅透的臉上像要冒出水蒸氣一樣,後知後覺而羞憤地瞪了一眼一臉無辜樣子的寧,有些語無倫次著說著:“喂!我可是,可是直的!你這種方法沒法賄賂我,而,而且我和你很,很熟嗎?居然叫我,叫我‘小公主’什麼的……好難為情的啦!嗚,羞死了!”

寧噗哧一下笑了出來,那對灰色的桃花眼像小鹿的眼睛一般眨了眨,一臉無辜地說道:“我們確實不熟呀,難道不是葉蓮娜同學你先來找我麻煩的嗎?我都讓你別管我了,還莫名其妙就湊上來,絲毫不在乎別人感受狠戳別人的傷疤,這種行為不是公主病是什麼?”寧見葉蓮娜被她的話噎住,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也沒繼續把那些話說下去,只是又用手指輕輕地點了點她的額頭,然後又吸了一口煙,說道,“不過今天真是讓我久違的體會到了被人關心的感覺啊。謝謝你了,葉蓮娜,但是我不會改的。”

見葉蓮娜又要開口,這次寧乾脆用她那帶有少許菸草味道的右手食指堵住了葉蓮娜的嘴,她知道葉蓮娜想說些什麼,但是她不想聽,乾脆直接打斷,繼續說道:“我和你畢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所以不要把你寶貴的時間和精力浪費在我的身上,好好升學,博個好前途。我沒記錯的話,你的父母都是露科院的院士,你應該做的是考個好的成績,然後讓他們感到驕傲自豪,讓你能更好的在這國家生存下去,而不是把時間浪費在我這樣無可救藥的人身上……呀!咬我幹什麼,你是狗嗎?”

葉蓮娜聽到“無可救藥”這四個字從寧的嘴中說出後,就狠狠地咬向了寧那指節分明的手指,有些氣呼呼地對寧說道:“不許這麼說自己,就算是你的父母去世了也不能用這種藉口放縱自己學壞吧?我不管你在塔什干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反正現在只要你在莫斯科,在列寧中學一天,你就是班集體的一員,我作為班長就有管你管到底的義務,我不可能放任我的同學就這樣下去,這是我作為班長的職責哦!”

寧看著眼前氣呼呼的少女,輕輕嘆了口氣。她說的和葉蓮娜腦子裡面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情。寧口中所說的,是每個契卡的孩子都需要面對的,那條通往死亡的單行道,是他們註定無可救藥的命運,而葉蓮娜似乎很簡單的理解成了她這個年紀會經歷的一些很簡單的事情。

算了,就讓她誤會吧。她就這樣一無所知最好。

想到這,寧與葉蓮娜對視,戳了戳她鼓起的面頰,有些無可奈何地答應道:“行吧,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不過最好不要妨礙我哦——你做的事情最好是在我能忍受的範圍內的。”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寧眼中露出了一抹兇光,而葉蓮娜也被這個意味著警告的眼神嚇了一跳,來不及反應,便怔怔地點了點頭,隨後便有些神遊天外地離開了天台。

目送葉蓮娜的背影離開後,寧才長舒一口氣,靠在了天台上,自言自語道:“呼,真麻煩,真難應付。希望最後那一下把她嚇跑了吧,畢竟我都那樣兇她了。”寧抽掉最後一口煙,把菸頭掐滅,然後踩了一腳,“我不能再接近任何人了,我不想再害死下一個無辜的人了。”

此時的她剛結束了科孚島外海的那次行動,八人的行動小隊,只活下來了她一人,只有她活著踏上了故土。行動小隊裡的八人都是隻有十五歲的孩子們,在本應該待在象牙塔裡的年紀,就舉起了槍,加入了這種有去無回的任務中,到最後只能被那黑色的,醜陋的,被稱為“黑色鬱金香”的運輸機以“貨物200”的代號運回故土,埋葬在無名碑下——他們連名字都不配留下。

這就是契卡的孩子們必然要面對的可悲命運,無人能逃離這個輪迴,無人能夠倖免,無人能夠被上帝寬恕。

“她最好知難而退。”自言自語到這,寧小心翼翼地從校服口袋裡摸出了一把加裝了消音器的斯捷奇金手槍,看了看個人終端上契卡傳來的任務目標照片和生物訊號,計劃著怎麼讓這個傢伙從莫斯科莫名其妙“失蹤”,變成一團無害的“肉類生鮮”。

沒錯,就連我的學生身份都只是任務的一部分而已。我能走進校園,只是因為契卡在莫斯科缺一個暗殺課執行人而已。。

我在她握著筆的年紀就握起了槍,我在她無憂無慮幻想著戀愛的年紀,手中就沾滿了骯髒的鮮血。

所以,我和她不屬於同一個世界。

寧這樣想著,倚靠在了天台的防護網上。

一會兒放學了還要去“無害化”一些“生鮮垃圾”,我得趁現在好好休息。

*

“葉院士,患者心率一直在跌!”

“60焦不管用的話就立馬向上調,電到她心率正常為止。”

“院士,壞訊息,盧布林雅那血庫中的AB型血即將告罄,我們該怎麼辦?”

“讓閔采爾去的裡雅斯特要!”

“100焦,他人離床!”

“沒用,還在跌,繼續向上調!”

“120焦,他人離床!”

“患者心率恢復正常,給我止血鉗,都打起精神來,準備加裝義體了。”

*

就這樣過了幾天,葉蓮娜依舊像一塊牛皮糖一樣糾纏著寧。在人際交往方面十分笨拙的寧對葉蓮娜莫名其妙的親近束手無策,只好接受了她的身邊總會跟著一位幻想著改變她現狀的陽光開朗大小姐的事實。

今天是2073年9月1日,又是一個平靜而美妙的上午。

寧依舊倚靠在天台防護網上,嘴裡叼著一根香菸,閉著雙眼,似乎是在陽光下閉目養神。

而她的耳邊毫不意外地,又傳來了葉蓮娜那充滿元氣的聲音:

“柳德米拉,我又來啦!”

葉蓮娜和她的距離似乎單方面被拉近了很多,現在都不稱呼她的姓氏喊她“寧同學”了,而開始改口,順杆爬似的改叫她的名字“柳德米拉”了。

好吧,隨便她,她開心就行。

寧見她手裡似乎抓著什麼東西,脖子上還掛著一臺相機,正跌跌撞撞地向她奔來。

看到葉蓮娜這個樣子,寧不禁有些輕輕的咂了咂舌,不滿地“嘖”了一聲,隨後把手中剛抽到一半的菸頭掐滅丟在地上,踩了一腳,然後問葉蓮娜道:“今天可還沒到中午,你翹課來的我這兒?信不信一會兒我把你送回班上啊。”

葉蓮娜嘿嘿一笑,撓了撓自己的頭,被寧這麼指責,她有些心虛,但是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樣,突然指著寧有些哀怨地說道:“原來柳德米拉完全沒有記起來今天開校運會的嗎?你是一點也不關心班集體和學校安排啊。”

“我關心那些幹什麼。”寧聽到葉蓮娜的話,覺得有些好笑,她指了指自己的臉,問道,“小公主,你怎麼會覺得我這樣的壞學生會關心什麼狗屁班集體和學校安排啊?誰讓你產生了這樣的錯覺?”

“你才不是壞學生,柳德米拉明明超級溫柔的。”葉蓮娜低下頭小聲嘟囔道,但似乎突然又想起了正事是什麼,又猛然一下抬起了頭,說道,“啊對,反正今天開校運會,所以我帶了相機想拍些照片,但是我在下面操場上和教室裡都沒找到你,所以說打算來這邊看看你在不在。我作為班長,拍了的所有人,就只差你一個,那肯定不能落下你,所以說我就來找你啦。”

你的小心思藏都沒藏。

“所以說你其實是想給我拍照吧?繞這麼遠全是廢話,直接說出來不就行了。”寧一下子就抓住了葉蓮娜話中的重點,笑著揭穿她道。

“不愧是柳德米拉!一下就猜到我的意思了呢!”葉蓮娜倒是一點都沒有被戳穿的心虛和尷尬,反倒是像個沒事人一樣摟住了笑著的寧,“不過呢我倒不是單純的想拍你就是了,我想和你拍一張兩個人的合照。”

……這是柳德米拉,她很享受自己的私人空間。這是葉蓮娜,她也很享受柳德米拉的私人空間。

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才攤上這傢伙的啊。

寧“啪”的一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長嘆了一口氣,想到。

她臉色鐵青地看向葉蓮娜,用指節分明的纖細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臉,有些不太確定地問出了口:“你想和我拍合照,對嗎?”

得到了葉蓮娜點了點頭的回應之後,寧的眼神中立刻充斥起了“不可置信”的感情,和一絲隱藏得近乎完美,卻又易於察覺的驚懼。

畢竟和我拍過合照的人……

“抱歉,葉蓮娜,”寧的聲音已然變得有些顫抖,帶著一絲絕望與懇求,輕聲著道,“只有這件事我無法接受,畢竟……”

和我拍過合照的人,都死了。

都是被我害死的。

不過寧最後還是沒有把這兩句話說出口,只是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接過了剩下半句話:“不,沒什麼,來吧,公主殿下。”

寧承認,她是看到葉蓮娜用那一副像被人遺棄的小狗一樣的可憐兮兮的樣子委屈的盯著她之後,才軟下心的。

反正她也不會經歷什麼危險,如她所願吧。

她其實從不討厭葉蓮娜的自來熟與元氣,相反,她其實一直很期盼身邊有人能有這樣的性格來治癒她的暗傷,她很喜歡這樣的葉蓮娜圍在身邊——基本上那些嫌棄的話都是一個傲嬌的自我纏鬥。寧很享受這種被朋友關心的感覺——她不知道葉蓮娜算不算她的朋友,姑且算吧。若是身邊有葉蓮娜這樣小太陽一般的友人相伴,沒準真的能讓寧這陰沉的性格發生一些正向的改變。

見寧雖然一臉無可奈何,但最終仍然是答應了她的請求,葉蓮娜一刻也沒有為剛才的失落情緒愛到,立刻站到了寧的身側,臉上那一抹失望的神色被拋到九霄雲外,彷彿剛剛可憐兮兮的樣子是裝的一樣。

嘶,我怎麼就那麼後悔答應她了呢?

葉蓮娜舉起了手中的相機,笑著比了個耶,而寧也笑了,是發自內心,而非表演性質的笑。

隨著葉蓮娜按下快門,拍立得相機的底下便吐出了兩張相片。

“好啦好啦,柳德米拉,快來看吧,”葉蓮娜一把拉過了寧,把她拉到身邊,然後又把手中的相片塞給了她,一邊檢視著自己手上的相片,一邊嘟囔道,“真的是,站在你旁邊顯得我好蠢。”

寧抬起了手中的照片。照片裡的兩個女孩,笑得都很甜,發自內心的甜。

“我也一樣蠢。”寧微微地笑了笑,又抬起手指輕輕地點了點葉蓮娜的額頭,“我和你一樣蠢,怎麼想都是你傳染的吧?”

“柳德米拉你好過分!”葉蓮娜又鼓起了臉,拍了寧纖細的腰肢一巴掌,以示抗議。

不過這次河豚一樣的狀態沒有持續很久,她很快便有些落寞地問道:“我們兩個,是朋友了吧?”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但是寧聽得很真切,“一起玩過了,也一起開了很多玩笑,還拍了合照,我和你應該算是朋友了吧?”

朋友嗎。好遙遠的詞啊。

對不起,葉蓮娜,我真的不知道這樣的我,配當你的朋友嗎?

一個手上沾滿了骯髒鮮血的劊子手,配當你的朋友嗎?

“……我不知道。”寧掙扎著,痛苦地吐出了這四個字。

果然,柳德米拉討厭我。

逃跑吧,葉蓮娜,她厭煩了。

葉蓮娜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失望,她從牙縫裡輕輕地擠出了“……哈哈,也是呢。”這幾個字,隨後便打算逃離天台。

而此時,她卻感到了一股阻力。

寧拉住了她的衣角,掙扎著說出了沒有說完的後半句話:“我其實一直都把你當做我的朋友,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我有沒有資格成為你的朋友,也不知道你有沒有把我當做朋友。”

葉蓮娜的腳步僵住了,她回過頭,卻看到了高高瘦瘦,但又不禁讓人發自內心信賴的帥氣少女向她伸出了手。

“說什麼蠢話呢,你好傻。我們要當一輩子的好朋友。”葉蓮娜擦了擦眼角,輕輕握住了寧的手,湖藍色的乾淨雙眸對上了寧那霧濛濛一樣的灰色雙瞳,踮著腳戳著寧的額頭說道。

“遵命,公主殿下。”

“那我封你為騎士閣下咯?”

“我的榮幸。”

*

“義體已連入神經系統。神經通路連線完畢。”

“個人終端未排異。”

“呼吸……正常。”

“心律偏慢,處於正常範圍內。”

“血氧偏低,但大體正常。”

“斯安威斯坦連線正常,個人作戰系統連線正常,終端連通性正常。”

“院士,手術成功了,但是義體情況的例行檢查,得等對方醒了之後我們才能有許可權進行。”

柳德米拉,沒想到自從你四歲那一次訣別後,現在的你居然會和我這樣相見啊。

佛蘭芒斯摘下了橡膠手套,看著手術檯上的少女,感嘆道。

“我也沒有什麼能為馬林科夫和卡佳做的了,也就只能幫幫你了。”

撫摸著寧柔順的臉龐,佛蘭芒斯不禁陷入了一段美好的回憶。

“畢竟,你是他們的孩子啊,我可算是你的教母呢。”

*

寧一臉狀況外地握著手裡的琥珀項鍊,她似乎還沒反應過來自己被葉蓮娜塞了個什麼東西進手中。

而她反應過來這是很貴重的波羅的海琥珀時,頓時有些無語地問葉蓮娜道:“是,我知道你家境很殷實,你的零花錢也不少,但有錢也不是這麼花的吧?”寧把那塊乾淨透明的琥珀輕輕地用兩根手指捏住,對在陽光下,陽光透過了琥珀射在她的臉上,“送我這麼貴重的東西,還是算了吧。”

語畢,她便伸出了手,把琥珀項鍊遞迴給了葉蓮娜。

而葉蓮娜沒有接過琥珀項鍊,她只是搖了搖頭,一臉認真地對寧說道:“我們的友誼無價。”

見葉蓮娜這副倔強的樣子,寧知道,自己這下怕是不收下不行了。她乾脆地把葉蓮娜給她的琥珀項鍊戴在了脖子上,摘下了原本掛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個項鍊,小心翼翼地給面前的葉蓮娜戴上。

這枚項鍊沒有那麼貴重,只是用一發平平無奇的9毫米馬卡洛夫彈製成的,黃銅色的斑駁彈殼上有很明顯的擊發過和復裝的痕跡。

雖然這個項鍊看起來不是很珍貴,但是它對寧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

上面掛著的那枚子彈,是寧射出的第一枚子彈。

“嗯,友誼無價。”寧把項鍊掛在了眼前葉蓮娜細長的脖頸上後,輕笑著回應了這四個字。

如果我是一個普通女孩,不是生來就深陷在契卡這人間地獄之中,那該多好。

我好想活下去,像正常人那樣活下去。

不知不覺間,契卡的少女那冷如玄鐵,油潑不進的內心之中,似乎有一根嫩芽破土而出。

友誼滋潤起了她的內心,讓她理所當然地期盼起了明天。

如果這樣的生活能永遠持續下去,那該多好啊。

我不想再殺人了。

寧這麼想著,露出了一絲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微笑。

此時是2073年9月1日,莫斯科時間上午十點一刻。

距離震驚世界的“列寧中學慘案”發生,還有五分鐘。

*

這是……哪裡?

慘白的燈光刺著寧的雙眼,讓她感到了不適。

她感覺自己睡了一覺,睡了很久,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她又夢見了那場悲劇,又夢見了那個總是精力旺盛得像一條大型犬一樣的女孩。

寧強撐著身子,從病床上坐了起來,肌肉痠痛的感覺充斥了她的全身,

我記得摩洛哥那次行動之後我也是這個鬼樣子。

黃沙中的鋼鐵列車爆炸產生的巨大沖擊波帶來的內傷讓我躺了至少半個月。

這次應該也差不多吧。

終端裡的各種警報在腦子裡嗡嗡地吵個不停,像防空警報一樣。

幾乎全身的訊號感測器都在一股腦地給她的終端發射訊號。

嗯,電腦說我快死了。

這次情況看起來比那次嚴重多了。

這些煩人的聲音頓時讓寧清醒了不少。她剛開啟的終端日誌和終端首頁的日期都在提醒她,她已經昏迷了三天。

三天之前的記憶也變得有點模糊,她有一種類似於宿醉的感覺。即使用盡全力去回想,她也只能憶起一些零碎的片段:

特魯佩耶沃山口的追捕,化名為“烏拉圭人”的翡翠石,被一拳轟散成血霧的右臂,爆炸的滑雪場……

等等,我的右臂?

寧抬起了原本該是空無一物的右肩,卻發現自己的右臂依舊存在著知覺,她依舊能感受到右臂的重量。

她反應了過來,自己的右臂變成了鋼鐵鑄成的義肢。

什麼嘛,我這個純正的肉人主義者最後還是安上了這玩意。

寧抬起右臂,放在了眼前,一邊細細端詳著,一邊自嘲道。

寧原本纖細但有力的右臂變為了一隻通體漆黑,稜角分明而充滿科技力量感的機械臂。

她用指節分明的左手手指敲了敲這象徵著尖端科技結晶的漆黑義肢,義肢發出了清脆的“叮叮哐哐”聲,而這全新的右臂也忠實地反饋了知覺——說實話,和寧原本的右臂沒什麼區別。

挺好,不至於變成楊過了。而且往好點想,這個義肢對我戰鬥力的增強應該算是利遠大於弊的——就算我是個堅定的肉人主義者,也不能否認這個客觀事實。

想到這兒,她試著從床上起身,但她已經昏迷了整整三天,已經對大腦指令脫敏的肌肉變得遲鈍,這導致了她剛起身,就因為沒有控制好身體平衡和腿部脫力而摔了一跤。

寧咬了咬牙,扶著病床邊的床頭櫃站了起來,並拉開了床頭櫃的抽屜——裡面正擺放著那把陪了她十六年的老夥計,母親唯一留給她的遺物,陪她走南闖北但從不掉鏈子的最佳拍檔,一把2050款的斯捷奇金3型自動手槍。

嗯,老夥計還在,至少目前看來,我是安全的。

而就在寧摩挲著這把參加過那場龍與熊的戰爭,並在之後的任何關鍵關頭從不掉鏈子的斯捷奇金手槍時,病房的門突然從外向內被開啟,站在門前的是一位有著一頭赤紅色及腰長髮,披著一身白大褂的知性女子。

她的眼眶邊掛著厚重的黑眼圈,左手端著一杯似乎是剛泡好的咖啡——聞味道似乎是葉門摩卡港產的優質咖啡豆——這是契卡偽裝混入西方上流社會的特工必學的技能,在這時似乎微妙地派上了用場。她成熟的知性美人面孔上總是掛著一副倦怠的表情,若非如此,她的面孔當是狐媚的。而她頭上黑紅相間的狐耳和身後左右擺動的尾巴絲毫不像假貨,時不時地抖動著。

嗯,這是傳說中那個把自己和狐狸一塊放對撞機裡的荷蘭瘋子——或許也算是中國瘋子?誰知道呢。全球唯一拿到了中露法三國科學院院士稱號的天才,佛蘭芒斯·葉。

寧很快想起了面前的人是誰,她作為契卡暗殺課的關鍵一員,對於這種關鍵人物的資料自然是印象深刻的。

同時她也知道,眼前的人和中露法三國科學界都有深度的合作,不過她不確定對方這次代表的是哪一方。

自己作為一個知道的事情異常多的特工,被拋棄給對方做實驗材料也並非沒有可能。

“終於肯醒了?”佛蘭芒斯絲毫沒有在意寧的那副警戒神色,只是晃悠悠地走到了寧的身側,輕柔地掰開了她的手,奪下了那把斯捷奇金手槍,把它緩緩地放在了床頭櫃上——那杯咖啡也是。

隨後佛蘭芒斯便稍稍踮起了腳,輕輕地捏住了寧的面龐,入迷地看著,痴痴地用中文說到:“你簡直和允慧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啊,鼻樑像承煥——眼睛也像他,是那種令人入迷的霧濛濛的灰……”

寧在對方奪下她手槍的那一瞬間就做出了反應,擒拿住了對方的手腕,但與對方知性文弱的外表截然不同,寧能直觀地感受到對方蘊含在手腕之下的是磅礴到可怖的力量——應對這樣有力的擒拿,對方只是輕描淡寫地一撇手,然後便捏住了自己的臉頰,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

似乎是注意到了寧那不善的眼神近乎要變得實質化,並近乎漫溢位來,佛蘭芒斯的耳朵悻悻地擺了擺,她戀戀不捨地鬆開了手,坐在了病床邊,舉起了床頭櫃上的咖啡杯,抿了一口後自顧自地說著:

“你肯定在很久之前就認識我了,孩子。不過你或許會因為一些不那麼美妙的原因對我的瞭解有限,不過現在,上天給了我們一個消除誤解的機會。我和馬林科夫和卡佳在捷爾任斯基大學是同學,我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你的教母,畢竟‘恩熙’這個漢名都是我從‘柳德米拉’的含義中為你起的。”

聽到這兒,一直保持著緘默的寧終於開口,用三天沒說過一個字的沙啞聲帶,生澀地吐出了幾個字:

“為什麼……你知道……我和我父母……的漢名?”

“我剛剛說過了,恕不重複。如果這不夠佐證,那我還知道你媽在你三歲的時候把你忘在了洗衣機裡,差點把你和髒衣服一起洗了。”對方揮了揮手,又丟擲了一件似乎能佐證她確實與寧的雙親熟悉的事例。而此時,她也向寧伸出了右手,說道,“重新自我介紹一下,不知名的科研工作者和醫生,佛蘭芒斯·葉。我姑且算荷蘭人也算中國人,混血嘛,也可以叫我另一個名字,葉子茉——當然如果你願意叫我茉姨更好。”

佛蘭芒斯說到這兒,微微仰了仰頭,似乎是在等待寧對她的話做出反應。

寧能確認,佛蘭芒斯沒說假話。於是便點了點頭,伸出了完好的左手,握上了佛蘭芒斯的右手。

畢竟如果是說謊,她一眼就能抓出語病來。

佛蘭芒斯見寧對自己並沒有之前的那種排斥感了之後,身後的尾巴也輕輕晃動了兩下,似乎在表達尾巴主人目前的心情算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好吧,家常以後有的是時間嘮,現在你得先躺在床上,讓我給你把例行檢查做了再說,你隔壁的奧——VIP都做過好幾次了。”佛蘭芒斯一邊說著,一邊從右臂之中拔出了一條帶插口的資料線,接入了寧淋巴間的備用插槽中,“可能會有點疼,伴隨著強烈的眩暈感,那是正常情況,忍住就好。”

說罷,她的眼睛就冒出了藍色的光,她的個人終端中也出現了寧各個身體部位和結構的情況。

只是她越看,臉上的表情越凝重:寧體內的沉痾暗傷數不勝數,就連體內的義體也有不少已經過時,並老化。而更重要的一點,是寧的神經系統已經處於崩潰邊緣。

佛蘭芒斯憂心忡忡地取下了資料線,長嘆了一口氣,沒有了先前的那副神經質模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悲哀的眼神。

“你才二十歲啊。剩餘的人生不說有九萬里路走,也至少還有個三萬裡吧。”佛蘭芒斯狐狸般的雙眸對上寧那一如她父親的霧濛濛的灰,有些心痛地問道,“何必如此糟踐自己的身體呢,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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