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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夏多雨，教室空氣裡瀰漫著薄薄的水氣，雨後，青松混著泥土的味道順著微風吹進教室。
時間如同從窗簾縫隙處傾瀉下來的陽光，悄無聲息地流逝在平淡的生活中。
解不出的數學題，趕不完的作業，食堂看不到盡頭的隊伍，忽上忽下的成績，小樹林裡悄悄牽手的情侶。
又悲又喜的生活就這麼毫無規律地繼續著。
4月17日，高一下半學期的期中考試已經結束兩天了。
還有兩個月就要重新分班了。
喬漓坐在座位上，在‘高考志願填報指導手冊’上圈圈畫畫。
她很清楚自己的優勢在文科，可是文科能選擇的大學專業比較少，很多專業都要求第一選科必須是物理。
可，她的物理，雖說是補上來了一些，但和全省前1%的尖子生比就稍遜色一些。
她很糾結。
正糾結時，面前一道人影遮下來，擋住不少光。
沈競嵐單手插兜，隨意地將‘高考志願填報指導手冊’丟在喬漓面前，挑著眉開口：“想上哪個大學，哥都陪你。”
喬漓應聲抬起頭。
他恣意的模樣讓她覺得有些好笑。
喬漓前桌的男生不在位置上，沈競嵐暫時借坐。
“笑什麼？”沈競嵐手肘撐在喬漓桌面，單手託著臉，懶洋洋地開口。
喬漓又笑了一會，眼裡還帶著點尚未消散的笑意看著沈競嵐。
“當然是在笑你。”
沈競嵐有些疑惑地指著自己笑道：“我？”
喬漓看著他，十分認真地開口：“因為你剛才在說笑話。”
“......”
“競競，陪你考大學這話，只有年級第一說才好聽。”喬漓頓了一下，後開口：“考不到第一的人說，最多叫裝逼。”
“是嗎？”
沈競嵐看向窗外點頭，像是正在思考。
“那，年級第一能不能陪我上大學？”
“你想得美。”喬漓合上指導手冊，和他對視，故意氣他：“你個萬年老二怎麼好意思說的，你大學能考到我隔壁就不錯了。”
“這樣啊......考你隔壁......”沈競嵐若有所思地複述她的話，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在他嘴角漾開：“考你隔壁也行，能做你隔壁老沈也挺好。”
“......”
喬漓撇嘴，被他的厚臉皮無語到了。
“厚臉皮。”
“你不早就知道？”沈競嵐懶懶地趴在她桌上，半張臉埋在手臂裡，只露出雙無辜的狗狗眼盯著她看：“所以看在我厚臉皮的份上，就讓我跟著吧？”
“哦。”
喬漓似有似無的發了個音。
沈競嵐歪著頭問她：“那是行還是不行？”
看著他的模樣，喬漓故意說道：“你猜。”
“我猜行。”隨即，沈競嵐嘴角掛起一抹淺笑：“帥哥都籤賣身契了，怎麼還這麼彆扭？”
賣身契？
喬漓聽得發愣。
他該不會是指上次在廣播室表白那事吧？？？
見她愣怔，沈競嵐開口：“怎麼，不記得了？”
喬漓順著他的話搖頭。
“什麼腦子，還年級第一呢。”沈競嵐嘆了口氣，故作傷心道：“唉，廣播室那天白說了。虧得帥哥這麼真情實感。”
“......”
這人，竟然把和她表白說成賣身契？
喜歡她有這麼慘嗎。
“誰讓你說賣身契，鬼才知道。”喬漓有些不滿，語氣裡帶著抱怨。
“一輩子給你當牛做馬。”沈競嵐手指蜷曲，輕輕颳了下她鼻尖：“怎麼不算簽了賣身契？”
“......”
-
上課鈴響起後，沈競嵐走回座位。
這節課原本是體育課，但剛下過雨操場上都是積水，體育館也有班級在用，於是，這節課非常愉快地改成了自習。
喬漓低頭在抽屜裡找書時，欒期禾給她發了條訊息。
【欒期禾：喬喬，你有蔣召斌老師的手機號嗎？如果有的話發給我一下。】
喬漓看到後翻了下手機通訊錄後又去班群裡看了看。
她依稀記得群公告上好像發過高一年級所有老師的聯絡方式。
果然。
她找了一會後，找到了蔣召斌的手機號。
把手機號發給欒期禾後，喬漓又發了條訊息問她身體怎麼樣了。
【喬漓：你發燒好一點了嗎？有沒有去醫院看看啊？】
【欒期禾：沒事的，已經好很多啦 再過兩天就能去學校了】
【欒期禾：是不是我不在你一個人孤單寂寞啦？】
【欒期禾：不對，你怎麼可能一個人呢，估計沈競嵐才不會放過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喬漓：......】
【欒期禾：好啦 我頭有點痛 再睡一會哈】
和欒期禾結束聊天后，喬漓心虛地往窗外看了看。
幸好沒有巡課老師。
她心裡一陣後怕，趕忙把手機放回抽屜裡了。
欒期禾沒來的這兩天，喬漓有時候確實覺得很不習慣但也沒覺得孤獨。
朋友是沒辦法代替的。
雖然大多數時間沈競嵐都陪著她，可總有一些不太方便的時候。
比如說一起上廁所，一起偷偷講小話。
偶爾喬漓知道了什麼八卦，一轉身，才發現身後的座位空蕩蕩的。
不過也還好。
畢竟課間時間本來就有限。
直到上午最後一節課。
這是期中考完試以來的第二節政治課。
按照慣例，這節課評講試卷。
客觀題部分老師先是報了答案，然後把大家需要講解的題目單獨拎出來講，沒有人錯的選擇題直接跳過。
很快，就講到了主觀題。
政治老師非常喜歡讓同學們進行小組討論。
“好，兩人一小組討論一下第41題的答案，一會我們請同學起來分享，看看能不能討論出一個滿分答案來。”
老師話音落地，臺下的同學該轉身的轉身，該拉椅子到旁邊同學那的拉椅子。
喬漓拿著試卷和筆下意識地回頭。
轉過身去的她才想起來，欒期禾沒來。
周圍討論聲摻雜著閒聊聲響起。
在那一瞬間，無邊的孤獨感向她襲來。
喬漓僵硬地轉身，獨自坐在座位上。
眼睛瞬間有了溼意。
她抬頭掃了眼周圍。
大家都在兩人一組開開心心地討論著，只有她孤獨一人。
挺奇怪的，明明也不是什麼大事，但就是在那一瞬間她覺得很孤獨。
也許是從小到大她習慣了被簇擁，在人群中閃閃發光，忽然發現周圍找不到一個陪她討論的人，就好像被拋棄了一樣。
那種感覺就好像，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不到一分鐘的光景，她卻覺得是那麼的漫長。
“吱——”
椅子腳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
周圍的討論聲隨著同學望向那個方向而減弱，講臺上站著的政治老師也抬頭看向那。
只有喬漓，仍舊目光空洞，低垂著頭。
沈競嵐在眾人的注視下站起身，手上拿著筆和試卷，離開座位。
政治老師開口問他：“沈競嵐，你幹什麼？”
聽到他名字的喬漓才抬頭看過去。
沈競嵐停下腳步，眼神堅定：“老師，我想和喬漓小組討論。”
“哇哦~”
起鬨聲響起。
政治老師轉頭看向喬漓和她身後空蕩蕩的座位，大概明白了他為什麼這樣做，而後點點頭同意。
喬漓回頭盯著他看。
沈競嵐迎著光走過來，窗外明媚的太陽光似濾鏡般灑在他身上，深邃的眼眸似乎染著笑意，彎彎的，似弦月般。
他的每一個動作都似乎被放慢。
沉穩的步伐，隨意抬起的手，被經過的同學打趣時的挑眉。
他來了。
她不會是孤獨一人。
在這一刻，喬漓內心深處起了個念頭，她不僅僅是喜歡沈競嵐那麼簡單。
他似乎總是很輕易地知道她需要什麼，然後奮不顧身地給她。
也許是一直習慣了他這樣，所以從未對他的好在意。
可當她的傷心難過無人知曉，而他只是看了一眼就能趕到她身邊陪著時，喬漓才驚覺，這個人，可真好。
喬漓眼裡含著水氣，她轉頭，抬手用校服袖子狠狠擦乾眼眶中的淚水。
轉身回頭時，沈競嵐已經坐在欒期禾的座位上了。
“抱歉，我該早點來的。”
他似笑非笑的模樣讓喬漓分不清是什麼意思。
是像以往那樣騷氣地逗她‘抱歉，帥哥應該早點來陪你’還是發現她周圍全是人卻找不到一個人討論的心疼？
喬漓不太能分得清。
“什麼意思？”
沈競嵐像是被她逗笑了，噙著笑開口：“還能是什麼意思，就是政治老師說完小組討論我才反應過來，讓你一個人，我挺害怕的。”
政治老師話音落下，沈競嵐像往常般下意識往喬漓那看了一眼。
忽然發現，她身後的位置空著。
她正好抿唇轉回身。
那模樣看得他心底一抽。
其實，作為男生，沈競嵐完全體會不到喬漓那時的孤獨，但看到她失落的表情時，他內心就只有一個念頭。
他得趕緊過去。
喬漓嘴硬：“有什麼好害怕的，我又不是沒朋友沒人關心，就一個小組討論而已，有什麼好傷心的。”
因為這麼點小事難過，被他知道可太丟臉了。
她自己都搞不清，到底為什麼會因為這麼點小事難過。
沈競嵐好像經常說她是個愛彆扭的小女孩，現在，喬漓覺得好像還真是，真覺得自己挺矯情的。
聽他這樣說，沈競嵐表情放鬆了些，笑著開口道：“行，那是我非要和你討論，年級第一就委屈一下，陪我討論討論？”
喬漓吸著鼻子把自己的答題紙放到他面前，“行吧。”
沈競嵐低頭有一搭沒一搭地指著喬漓的答案瞎問。
過了一會，政治老師拍手叫停。
“討論的怎麼樣啦？”政治老師站在講臺上掃視了一圈，“那我們找一小組的同學起來分享討論成果？”
老師話音落地，不少同學往喬漓和沈競嵐這投來目光。
政治老師看到後，也看過來，很快收回目光。
“別想了，喬漓的答案不用討論也基本上是滿分答案，我還是想聽聽其他同學的答案。”
像這種討論，大家都心知肚明，估計也就前十句話和題目相關，後面的時間都閒聊去了，所以誰都不想被點到。
政治老師掃視了一圈開口道：“今天是17號，來，學號是17的同學站起來和大家分享一下你們討論的結果。”
話音剛落，下課鈴聲響起。
站起來的男生慶幸地舒了口氣。
老師無奈，笑著說道：“不耽誤大家吃飯，下課吧，下節政治課還是由你給大家分享。”
下課鈴聲還沒響完，班上已經沒人了。
-
今天政治老師沒有提前下課，這個點衝去食堂估計都沒位置了。
而且，喬漓今天格外想吃一款有粉絲有面有蛋的泡麵。
不知為什麼，她今天懶得動，根本不想走出班門。
沈競嵐站起身問她：“不吃飯？”
“我想吃粉面菜蛋。”喬漓笑著說道。
她臉上的笑帶著點討好的意思。
沈競嵐看到後瞭然，“不想下樓？”
喬漓嘿嘿一笑。
她不想下樓，沈競嵐也沒逼她，獨自去小買賣買了兩桶泡麵回來。
他去開水間，把泡麵注入開水後放到喬漓面前。
“哇，謝謝競競~”
“呵，你倒是嘴甜。”
“那是，競競最好啦~”喬漓邊收拾桌上的東西邊說道。
聽到這話的沈競嵐，一愣，稍稍有些疑惑：“今天是怎麼了？平時也沒見你這麼說。”
喬漓掀開泡麵蓋子看了一眼，面已經泡的差不多了。
蓋子開啟的那一瞬間，香氣撲鼻。
聞到香味的瞬間，喬漓肚子咕咕叫。
她拿起叉子吃了一口後才回答沈競嵐：“就是你覺得你很好啊。”
“嗯？”沈競嵐輕笑起來。
喬漓又吃了一口面，嚥下後，突然想起來什麼，“你今天干嘛跑這遠過來陪我？”
“我樂意。”沈競嵐覺得喬漓今天有點黏著他，似乎故意把話題往‘喜歡她’那裡引，他故意問道：“怎麼，感動了？”
“嗯。”
他就是故意逗她的，沒想到打死不肯承認的喬漓今天竟會這麼直白地承認。
沈競嵐一時間晃了神。
喬漓，好像，真的喜歡上他了。
一股甜意從心間湧起。
“喬漓。”沈競嵐指著自己的嘴角叫她。
喬漓抬頭。
沈競嵐正笑著指著自己的嘴角。
這是......索吻.......嗎......
雖然剛才自己確實小小的表露了一下心跡，但這是不是太快了。
“競競。”喬漓聲音有些顫抖。
“嗯？你在害怕什麼？”
這是激將法，可喬漓偏偏吃這一套。
怕？怕屁！他都不怕她會怕？
不就是那麼一下嗎！有什麼可怕的。
被激起的喬漓慢慢前傾身體。
越來越近。
沈競嵐卻一手拍在她嘴上。
“想幹什麼，嗯？”
“啊......”
喬漓愣住。
不是你指著嘴角暗示我嗎！！！
在玩欲擒故縱？
“嘖。”沈競嵐故作嫌棄地看她：“怎麼總想動手動腳？”
“......”
“不是你讓我這樣的嗎！”喬漓臉紅，聲音有些大。
沈競嵐伸手捏過她嘴角沾著的東西，“我是告訴你，嘴角有東西。”
“......”
喬漓瞥了眼他手上的東西，羞得說不出話來。
沈競嵐看她這模樣笑得合不攏嘴，肩膀一顫一顫的。
“我呢，也理解你。”他勾著笑，沒個正經開口：“總想佔點帥哥的便宜。”
“......”
“但，教室，學習的地兒，不合適。”
“......”
喬漓氣得直咬牙。
不可能！這騷狗一定是故意的！
他就是故意做那動作讓她誤會！還問她在害怕什麼！拿個菜葉需要害怕嗎！！！
他就是故意誤導自己，想看她出醜！！！
喬漓憤怒地站起身指責他：“你故意的！”
沈競嵐抬頭看她一眼。
而後，語氣欠欠地開口：“是呢。”
“......”
“但，那又怎麼樣？”
“你！”喬漓再次被他的厚臉皮無語住。
沈競嵐再次指著嘴角道：“難不成，你要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