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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林芝嫣帶著葶葶離開，病房中又恢復了方才的沉悶。
方喻清從始至終都安靜的坐在角落的藤椅上閉目養神，直到葶葶離開後，他才開口說道：“都散了吧，該忙什麼都去忙去，總圍著也起不到什麼作用。”
家主開口了，方景明的大伯、二伯等一干人等自然不敢不從，紛紛告退，不一會兒，病房中就只剩下老人自己。
世界終於安靜了，窗外除了風吹樹葉的沙沙聲響再無動靜，而屋中反而因為吊瓶點滴落下的聲音、儀器單調的嘀嘟聲和方景明勻稱綿長的呼吸聲而顯得有些嘈雜了。
就這麼的，在老人刻意的維持下，這份寧靜持續了好幾分鐘，也有可能是幾十分鐘。
在單調的重複中時間的流逝變得不再那麼容易察覺，直到有一瞬，藥瓶中滴落的液體定格在了瓶中不再自由落下，機器儀器上綠色的線條停在半途不再勾勒起伏，窗外的樹葉倔強的保持住了被風吹起的搖曳幅度不再恢復。
世界在這一刻完全停止，或者說方喻清目光不受遮攔的這個房間中小小的世界，不可思議的暫時脫離了時間線的纏繞，定格在了這一刻。
時間和光影都停止運動，而其中能自如活動的，只有方喻清，以及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側的一道身影。
不是平常領域張開時那種建立新空間緯度，而是在大世界中生生把這一個小房間從時間的刻度線上撕扯了下來。
外面依然是光陰流水賬，可這個房間卻在這一時刻被生生剝離了。
“找到了嗎？”方喻清開口問道，聲音平靜，聽不出有其他的情感。
"祁耘省西南部，挨著十萬大山，小村子，人口不超過五十戶，百八十年的歷史，起初由一群流民自建，屬大溪鎮管轄，不過隔的遠，與鎮子少有往來。這就是戶部的所有資料了，是個普普通通的小村子，所以戶部並沒有太多記錄，詳細情況還需要再查。"
肆天主動彙報起剛才探查來的關於晨陽村的所有資訊，可由於時間倉促，收集到的情報十分有限。
“晨陽……”方喻清點點頭，小聲唸叨起這個地名，似是想在記憶裡檢索出與這個名字相關的記憶，不久他就放棄了，搖搖頭對肆天說道：“稍微關注一下就好，等景明醒了把地址透給他，後續就交給他處理吧。”
“以少爺的性子，怕是會把這條線深刨下去。”
“沒事，一道餌，魚兒吃多吃少都不礙事，只要他吃。”
肆天看著方喻清消瘦的面容，幾度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開口說道：“王爺這次是不是把少爺逼的太緊了些。”
“緊？”方喻清看向了躺在床上靜固如雕像的寶貝大孫子，老臉上不由多出了幾分玩味。
“老夫只嫌以前對他太過放縱，養成了他這樣不溫不火的散漫性子。事不臨頭不知道有難，刀不架到脖子上都不曉得反抗，活該被人欺負死。”
說到這，他不由得嘆了口氣。
“都怪咱把他護的太好了，養在籠子裡的猛虎已經不曉得展示自己的獠牙了，我給他打下的偌大家業，他哪怕偶爾借一兩次勢，麻煩也會比現在少很多。”
“王爺實在，用心良苦。”肆天不知如何接茬了，只得抱拳拱手。
“那關於此次動手之人？”
聽他一提醒，方喻清才算是想起來有那麼一個頂級刺客落到了自己手裡。
“問出來什麼沒有。”
“什麼手段都用了，那個暗殺領主還是一點口風都沒漏。最後未艾一氣之下把他殺了打算問靈，才發現那人的靈體早前就已經被人洗練過了，除了暗殺的本能，什麼記憶也沒有留下。”
方喻清點點頭，沒有責備的意思，不甚在意的說道：“問不出來也沒關係，對方漏出的馬腳也夠多了。還是之前的安排，不管對方放出來多少料，我們都照吃不誤。”
肆天彎腰應是。
原來這場暗殺，早在它還未開始之前，就已經是方喻清和幕後的真兇們的明牌對子了。
至於最後誰能勝几子，就各憑本事了。
至少方喻清把自己大孫子扔下場當棋子這件事，毫無心理壓力。
“王爺，關於這個劉方……”
“先按我的安排來吧。不著急。”
空間裡又是一陣的沉默。
肆天躊躇了一陣，還是忍不住開口道：“王爺，就放著他們這麼瞎搞，能行嗎？陛下那邊……”
他指的是方景明大伯他們那邊。
“沒事的。”方喻清平淡開口，打斷了肆天的話。
他的眼神在自己孫子神色安詳的清秀面龐上停留了一陣，眼中，終於流露出了些許心疼神色。雖然說心裡早有準備，但是看著他乖孫讓人打成這樣，還是讓這個戎馬半生的老人有些不忍。
“疼了才知道錯，對誰都是如此。景明能有個安穩，方家能得個教訓，上面那位能收回些實權。怎麼算都是一舉三得，對大家都不算壞。”
“那關於少爺戰體暴露的事……”
“本來就不是什麼需要遮掩的事，怕什麼。”
說著，他單手並指一劃，又是開闢出一片虛空，一條不過三寸長短通體金黃透明的龍影就這麼被他從虛空中招了出來。
龍影在這片凝滯空間裡緩緩搖曳，隨著它的遊動，空間都有了些許顫動，可怖的高溫也隨之瀰漫。
而後就見方喻清一指躺在床上的自家孫兒，龍影就這麼被牽引著撞進了方景明身體。整個過程在這凝滯空間的掩護下，並無半點波動產生。
肆天見方喻清的舉動，臉上有了些焦急神態。他不禁開口說道：“王爺，會不會太過著急了些。以少爺現在的身體狀況，怕是會有些難以接納這到龍息的霸道威能。”
“無礙無礙，這本就是那老龍給小明的東西。現在趁小明初破六境的機會讓龍息和他神魂融合，挺好的事。我有分寸，那老龍也會自己把握力道。再說……”他轉頭看向有些亂分寸的肆天，有些好笑的說道：“這是我大孫子，你跟著著急個什麼。”
一句話說的肆天透明的臉有了些微紅，他低頭告罪一聲，站在一旁不再言語了。
方喻清觀察著龍息融合的情況，對準備離開的肆天說道：“給你個活兒，派些人去北邊逛一逛，去的地方有點多，多派些人。幫我取個東西，順便委屈你幫忙幹兩個髒活。另外有些人要敲打，有些人要拉攏，分寸你知道。”
肆天低頭領了命，而後身影暗淡，消失在了這空間中。
終於，只剩下這位替大隋擋了無數風雨的老人獨立在空間中對著方景明長久的凝望。沒人看著了，他身形也不用再刻意板直了，也就佝僂了一些。
絕對凝滯的空間裡似乎起風了，吹的老人衣衫微動。
“小明呀，爺爺這輩子做過無數驚天動地的決定，比這還荒唐的也多的是。你從小就知道心疼人，所以，體諒體諒爺爺的……取捨吧。”
而後方喻清隨手一揮，空間凝滯消失了，時間再次回到了這個房間。
方景明在剛才的融合過程所本因承受的痛苦在空間中被方喻清用秘法給彌消了，在退出凝滯狀態後也不過是全身上下的傷口中再次湧出了不少鮮血以及毛孔中滲出不少雜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