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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H城。
秋高氣爽，陽光明媚。
薛豐凱同學因為難言之隱，住進了省二醫院的肛腸外科。
沐梓超級忙碌，但也架不住男閨蜜給她的連環call，不得已移步住院部3號樓11層。
她一臉的嫌棄，一邊翻看醫案，一邊問，“定哪天手術？”
薛豐凱這幾天和病友交流得多，面孔苦得很，“還沒最後定，想聽聽你的意見。”
沐梓斜起眼，半笑不笑地說，“我一個小醫生能有什麼獨到的意見。看醫案這裡寫，你這個是混合痔，沒有逆回的可能。早割早超生吧。”
薛豐凱知道這一回是免不了，垂頭喪氣地說，“聽說很痛。”
沐梓乾巴巴地說，“肛門面板由脊髓神經支配，疼痛反應敏銳。加之手術對肛管面板黏膜的刺激較大，手術造成肛管面板的機械性損傷及區域性黏膜的缺血壞死，會導致肛門疼痛。”
薛豐凱腦門抽得緊，“能有多痛？”
沐梓挑起眉，似笑非笑的表情，“女人生孩子最痛，男人割痔瘡最痛。”
薛豐凱“嗷”的一聲，雙手抱住腦袋，“你不要嚇我。”
看他實在是慫，沐梓“嘖嘖”地轉個話題，“你整天哄艾麗給你生寶寶，她難道不痛？”
這話果然有效，薛豐凱若有所思起來。
“哎？你說我和艾麗做交換，割痔瘡這麼痛苦的事情，我大義凜然迎難而上，換她跟我登記結婚再火速生個寶寶，你說她肯嗎？”
沐梓聽得好笑，“你可以試試啊，艾麗缺心眼的話，會同意的。”
薛豐凱立刻拿起手機，“行，我造聲勢先。”
沐梓沒空理他，揮揮手，“你忙，我也去忙。”
“哎，你得幫我搭腔啊。”
“得了，你一個人就抵得上千軍萬馬，自己搞定吧。”
她轉身就走，溜得比兔子還快。
薛豐凱感覺自己還有話沒講完，但……也沒辦法了。
*
回到神經外科6號樓住院部的樓層。
剛剛進到走廊，有病人家屬圍過來，“沐醫生，姚主任有說法了嗎？我兒子的腦瘤能不能動手術？”
沐梓同情地看他，“您兒子是動脈瘤樣骨囊腫，是一種來源於骨組織的高度血管化的腫瘤樣病變，一般都在四肢、脊椎骨的位置，很少會長到顱內。這個手術相當複雜，姚主任正在組織專家會診，結果還沒有出來。”
“那……”
“您放心，會診結果出來後，姚主任會找你們家屬談的。”
“大概什麼時候？”
“就這兩天吧，您放心，有訊息護士會第一時間通知您。”
“好的好的。”
家屬儘管焦慮，也只能等。
這頭剛剛說完，有實習醫生過來，小夥子眉清目秀，聲音帶了好些疑惑，“沐姐，35床的腦血管造影報告出來了，我感覺是煙霧病，您幫忙看一下。”
煙霧病屬於先天性的血管畸形，沐梓的眉眼嚴肅了，“走，一起去看。”
……
醫院就是這樣，各種型別的事情層出不窮。忙完了這個忙那個，好不容易空下來，窗外的天色已經黑濛濛了。
沐梓早已習慣，緩緩地鬆出一口氣，她摸出手機給寶貝女兒打影片電話。
小初夏四點鐘從幼兒園裡出來，這會兒剛剛吃完晚飯，心情正晴朗著。
“媽媽，媽媽。小舅舅今天背了五首唐詩，被老師表揚了。”
她與有榮焉，興奮地拍著手掌，話語裡盡是自豪，“顧有榮不服氣，說他能背六首。結果P啊，他翻來覆去只會‘鵝鵝鵝’，還不如我背得溜。”
沐梓聽得好笑，“小朋友不能說粗話。”
小初夏哼哼，“媽媽您要聽重點。”
沐梓又是笑，“小舅舅會背五首唐詩，你會背幾首？”
“兩首。”
小初夏眼眸亮瑩瑩，兩根手指舉得老高，“我也會背‘鵝鵝鵝’，還有‘床前明月光’。”
沐梓當然知道，表揚她，“初夏真棒，只比小舅舅少背三首。”
小初夏癟起了嘴，“小舅舅會背十幾首呢，我比他少好多。”
沐梓不打擊女兒，挑了她擅長的內容來說，“可是咱們會拼樂高樂園。”
小初夏立刻高興了，小腦袋使勁地點，“對啊，我也很厲害的。恐龍園拼完了，爸爸說今天晚上陪我拼消防局。”
“他答應你了？”
“當然，剛才他給我打電話呢。”
小初夏樂哉哉地答。
沐梓心領神會，笑眯眯地說，“媽媽不會拼樂高，但是媽媽很崇拜消防員。”
“媽媽您太棒了。”小初夏熱情地表揚她，接著鏡頭一轉，鍾敏文出現在鏡頭前。
“外婆，您和媽媽講吧。”
鍾敏文笑呵呵，“你自己為啥不講？”
小初夏撒嬌了，“您講嘛。”
鍾敏文吃外孫女這一套，輕輕咳一聲，她慢條斯理地說，“幼兒園老師說初夏今天打人了。”
“我不是故意的，範青青老是纏著小舅舅，我看著煩，推了她一把。我已經道過歉了。”
小初夏跟著鍾敏文，一口順溜的B市普通話，每個字都咬得咯嘣響。
沐梓聽得直皺眉，“範青青接受你的道歉嗎？”
“她說我爸爸長得好看，她媽媽很喜歡我爸爸，要我爸爸向她媽媽道歉。”
小初夏腦袋探進鏡頭裡，氣鼓鼓地說，“我讓她滾蛋。”
沐梓聽得傻了，小心地問，“範青青的爸爸呢？”
鍾敏文在邊上都快笑抽了，“範爸爸也在，聽得臉都青了。”
這什麼破事嘛，沐梓直搖頭，“初夏說得對，就讓她滾蛋。”
“好的，媽媽。”
小初夏得意洋洋地昂起頭，“外公說媽媽是個大醋罈子，我們要堅定……保護爸爸不被別的女人……”
顯然下面的這個詞太難了，她使勁地眨巴眼睛，“不被別的女人……”
“覬覦。”
沐秦茂大聲地提示，一邊哈哈哈地湊到鏡頭前。
沐梓無言以對，只能啐一聲，“您別帶壞了初夏。”
“哪能呢。”
沐秦茂笑著拿過手機，坐去沙發角落和女兒講正經事，“你們醫院有去M國賓州醫學院進修的名額，姚教授和你談過了嗎？”
沐梓微微猶豫，“說了一點。”
沐秦茂認真看她，“怎麼這樣的表情？不想去？”
“不是。”
沐梓答得乾脆，“最快也要明年，我現在主要精力放在博士論文上，爭取拿個國家級別的大獎。”
對於沐梓的專業能力，沐秦茂是很放心的。
“博士論文當然要好好寫，但是出國進修也很重要。”
“嗯嗯，知道。”
沐梓一疊聲地點頭。
正說著，葉嘉澍過來接女兒了，小初夏興奮喊“爸爸”的聲音飛起來，影片那一頭，沐梓的唇角勾起來了。
沐秦茂深知女兒的德性，鏡頭轉過去，“呶，看看你老公的盛世美顏。”
沐梓眼眉彎彎，看著葉嘉澍抱了女兒走到電話前。
“還沒下班？”
他笑著問，目光暖融融的。
“時間是到了，但我還要去查一下房。”沐梓溫聲回答，“每天都有突發事件，走之前不去看一下，晚上會睡不好。”
葉嘉澍點頭，“半小時夠嗎？我和初夏過來接你。”
“媽媽，我們來接你。”初夏開心，使勁摟抱住爸爸的脖子，又大聲宣佈，“我喜歡和爸爸一起接媽媽。”
“那你乖乖的，別到處亂跑。”
“不亂跑，我還要去急診科看舅公。”
鍾翊文最喜歡和兩個小不點講醫生的故事，白衣天使救死扶傷，作為急診科大夫，他是站在前排的勇士。故事講得多了，兩小隻對他的崇拜之情都是滔滔江水，連綿不斷。
鴻曦是兒子，認老爸為英雄是理所當然。初夏是外甥孫女，認舅公為英雄，勉強也過得去。
葉嘉澍從來不爭這個，也會帶初夏去醫院的急診科轉悠。在他看來，只要初夏喜歡，完全可以女承母業，為這戶人家延續醫學傳統。
*
查完房，又收拾好東西，沐梓從住院部的大樓出來。
她直接去了急診科。
然而實在是不巧，一個小時前，繞城高速上有七車相撞的大型車禍，死傷超過十五人，120急救車分派了三個病人過來。
鍾翊文帶了兩組醫護，剛剛接收進來。
急診室裡忙作一團。
門外的走廊裡，小初夏被葉嘉澍抱著，她戴了一個可愛的卡通口罩，露出白皙的額角和圓溜溜的大眼睛，正目不轉睛地盯著看。
這對父女絕對是亮眼的存在，沐梓老遠就看到了他們。
走得近了，葉嘉澍感知到她的氣場，轉過頭看。
然後他就笑了，“晚飯吃了嗎？”
“吃了一塊蛋糕。”沐梓隨口答一句，說著她也朝急診室的方向看，眉頭皺起，“有大車禍？”
葉嘉澍點頭，“七車相撞，送過來三個，其中一個快不行了。”
初夏也轉過頭，誇張地抖一抖身體，“舅公很厲害，會把他們都救回來的。”
“嗯嗯，舅公是大英雄。”
沐梓拍拍她，“媽媽肚子餓，咱們回去吧。”
初夏點頭，“爸爸煎牛排，好吃。”
沐梓笑起來，親暱地與她貼貼臉，“拯救媽媽的胃，爸爸也是大英雄。”
*
葉嘉澍的豪車就停在急診室前。
後排有兒童坐椅，小初夏端正地坐好。
剛剛看過車禍病人，她情緒有些激動，小手揮舞著，問了好些與醫學相關的問題。
沐梓很耐心，用她能夠聽懂的語言，一點一點地解釋給她聽。
葉嘉澍負責開車，母女倆的對答很有意思，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聽，心道醫學世家真不是蓋的，耳喧目染，潛移默化，一般家庭的小孩是沒辦法與之相比的。
母女倆的交流持續了十幾分鍾，初夏終於滿意了，戴上耳機，聽自己喜歡的童話故事。
車廂裡安靜下來。
葉嘉澍轉過頭，目光溫潤，“薛豐凱怎麼了？下午給我發了條微信，說你不關心他。”
沐梓“撲哧”地笑一聲，揶揄著問，“你定期做體檢的吧。”
葉嘉澍挑起眉，“嗯，怎麼呢？”
沐梓笑著講了薛豐凱的事情，“十男九痔，割痔瘡可不是好玩耍的，你要小心哦。”
葉嘉澍氣定神閒，“家裡這麼多醫生，我哪會有事。”
沐梓低低地笑，沒等她說話，薛豐凱的電話進來了，她順手就接了。
“喂？”
薛豐凱用的是控述的語氣，“艾麗懷孕了。”
沐梓“啊”了一聲，停頓片刻，她小心地問，“這個……算好事吧。”
薛豐凱恨聲道，“懷孕需要停播一年，她沒有特別跟我做交待，只是公事公辦，給大股東們發函說明情況。”
沐梓無語了，“我老公也是大股東，他也知道？”
“剛剛發的。”薛豐凱沒好氣地說，“明天我就要動手術，她這會兒才說，你說她是不是想去父留子。”
“她還是不婚主義？”
“嗯。”
“孩子一時半會生不下來，你安心動手術。身體先要健康，之後再謀發展。”
“就這麼辦。”
薛豐凱居然乾脆了，二話不說結束通話了電話，反倒把沐梓搞得不大適應。
轉過頭，她簡單地向葉嘉澍介紹了一下情況，然後問，“都是男人，你覺得薛豐凱會怎麼做？”
葉嘉澍不猶豫，“他不會閒著，肯定在組織人馬，要好好地看住艾麗。”
沐梓疑惑，“真的？”
葉嘉澍淡然，“不然怎麼辦？總不能讓自家媳婦帶球跑路吧。”
沐梓想想也對，“有道理。”
薛豐凱和艾麗折騰了這麼些年，講真周圍人已經看疲勞了，驟然間，兩人居然有了結晶，這個八卦要分享出去。
隨手把訊息傳給周思敏。
那頭比回來一個OK的手勢，之後跟一句，“我快要被他叨暈了。”
沐梓無語，“我忙，你慢慢應酬他。”
周思敏發一個苦笑的表情。
三年前，她也投了艾麗的直播平臺公司，踩中了風頭，跟著賺了不少錢。
麻煩在於，艾麗老也不肯跟薛豐凱結婚生子，連累她聽了幾百麻袋的抱怨。
周思敏也是不婚主義者，不過不耽誤她談戀愛。她運氣不錯，最近談的這個男朋友比較靠譜，溫柔又有耐心，她感覺心靈有被療愈，漸漸動了結婚的念頭。
沒等她有所行動，薛豐凱居然要當爸爸了。
他與周思敏信誓旦旦，“我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小孩成為私生子，就算是綁，都要把艾麗弄去民政局蓋上那個鋼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