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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見太后的語氣緩和了不少，順勢岔開了話題，“這侍衛是個有功之人，朕準備嘉獎他。
就調到朕的身邊，做個御前侍衛吧。
至於嫻貴妃，舉薦有功，也賞。”
如懿淡淡一笑，柔順福禮，“臣妾不敢居功。
臣妾也沒想到調來的侍衛中，還有這樣一位忠義有能之士。
只要八阿哥安然無事，臣妾回京之後，願把所有賞賜都拿去安華殿，好好兒的為八阿哥誦經祈福，願他早日康復。”
璟瑟從遠處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許是跑的急了，她連行禮都未曾想起，就夾帶著哭腔呼喊道，“皇阿瑪，弟弟落了水，如今可醒了？
兒臣方才去看過皇額娘了，她已經急的暈過去好幾次了。皇阿瑪，兒臣求您救救永琮！”
皇上本就擔憂永琮，聽著璟瑟的這些廢話，心中煩躁更甚。
永琮是他的嫡子，只要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他能不想救永琮嗎？
如若他不是帝王，而是一個尋常富家少爺，怕是讓他割血折壽，他都是願意的。
璟瑟在耳邊聒噪不休。皇上心焦難忍，旋即怒斥道，“璟瑟，你如今可還有半點兒公主的體面嗎？
見著朕和太后都敢不行禮！”
見皇上怒容可怖，璟瑟這才想起自已只顧著著急，失了禮數，忙跪下請安。
齊太醫從裡間出來，跪在了皇上面前沉聲回話，“皇上，八阿哥腹中的水已經控出來了。
只是八阿哥向來身子孱弱，年紀又小。加上素日裡精神緊繃，身心交病。才會導致此刻高熱不退，神智昏沉不醒。
微臣實在不敢妄下猛藥，還請皇上明示。”
皇上還未來得及說話，璟瑟就在一旁急切的吼道，“你胡說！
永琮一直在皇額孃的膝下活的好好的，怎麼會只落了一次水，就昏迷不醒了？
分明是你醫術不精，才耽誤了永琮的病情！永琮可是嫡子，他若出了事，你怕是也難逃一劫！”
璟瑟實在刁蠻，出口便是威脅。
面對璟瑟的刁難，齊汝已經麻木了。到底是富察家族的血脈，這方面璟瑟倒是遺傳到了富察夫人的脾性。
就算沒有璟瑟的威脅，齊汝也知曉永琮在皇上和太后心中的地位不低。他自然是在拼儘儘全力醫治的。
太后雖也揪心於永琮的病情，但還是開口替齊汝分說道，“璟瑟，齊汝已是太醫院最資深的太醫了。他的話，還是十分可靠的。”
“永琮體弱，齊汝，你就先用溫和的藥，給永琮好好補著吧。朕就在一旁陪著永琮。”
皇上說完了這句，彷彿被抽乾了周身的力氣一般，以手扶額，面色哀慼。
“好了，皇帝先靜心陪著八阿哥。璟瑟，你也留下，好好陪著皇帝。”
太后看著皇上憔悴揪心的模樣，心下不忍。只能寄希望於皇上最疼愛的璟瑟，此時能夠承歡膝下，讓皇上稍稍開懷了。
“皇后身子有恙，這後宮人心浮動。嫻貴妃素有協理六宮之權，此時更應該好好安定人心。
哀家再去看看皇后。其餘人都散了吧。
齊汝，永琮這邊若是有什麼動靜，務必立刻來回稟哀家。”
太后吩咐完這些，便起身在福珈的攙扶下，去了富察琅嬅的房間。
其餘嬪妃也都接連下了青雀舫，回了各自的綵船之上。
富察琅嬅剛剛甦醒，身著蔥白色的裡衣，頭上的珠釵盡卸，髮絲自然的垂落在枕畔。
整個人素淨的如同從下一秒就要被放進棺木之中。
太后屏退了下人，獨自一人坐到了皇后床邊的木椅上。
富察琅嬅聽到動靜，一開始還以為是皇上來看她了。睜眼卻是太后，眼中不免流露出些許失望。
因著永琮落水一事，太后心中有氣。
認為富察琅嬅不曾照顧好永琮，有失皇后的職責。難得私下裡訓誡了富察琅嬅幾句。
富察琅嬅自知無法反駁，深覺愧疚自責，待太后走後，越發病的起不來身了。
墨色的夜空中，星子點點閃爍著明耀的光芒。月色清冷的映照下來，在屋內散落一地霜華。
如懿坐在窗邊，眉宇間似愁非愁的默然看著頭頂圓月。心下卻在算計著，富察琅嬅還有多久才會永世長眠。
繞開蘇繡透紗四面竹屏，容珮緩緩走來，低聲在如懿耳邊稟報，“凌侍衛得了恩賞，已在皇上的龍船外磕了頭。
現在正在外面，想要求見主兒，向您親自謝恩呢。”
如懿撫了撫鬢邊的鎏金赤蕊梅枝雙簪，掩飾著微動的眸色，淡然道，“不必了，如今諸事繁雜，還是得時刻謹慎些，莫要讓外男輕易踏足本宮的綵船。
何況，本宮這次只是隨手之勞。他若有心，以後被本宮提拔的機會還多的是。”
容珮點頭，“那奴婢即刻便去回了凌侍衛。”
不過一會兒，白玉珠簾無風自動，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響。
海蘭輕柔的聲音嫋嫋傳來，“姐姐，剛剛在船外，我隱約見到了一個侍衛，正在朝您的方向磕頭。
似乎是今日救了八阿哥的那位？”
如懿沒有否認，依舊呆呆的望著窗外，靜默不動。
海蘭陪著如懿枯坐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緩聲開口，“姐姐，你在想八阿哥嗎？”
如懿回過神來，扯出一抹苦笑，“是啊，稚子無辜。八阿哥若是挺不過來這一關，想來皇上也會哀痛不已。”
“姐姐到這個時候了還想著皇上，可見情深。
但我卻覺得，八阿哥若是熬不過去，那便是他的命。”
海蘭狠厲的口吻，令如懿有些驚詫。
見如懿投來疑惑的目光，海蘭正了正神色，答道，“八阿哥確實無辜，可他唯一的錯處，就錯在了投生在皇后的肚子裡。
皇后表面看著溫柔，可骨子裡卻是個極其嚴厲的人。對她自已是，對二阿哥和八阿哥也是。
其實，若是八阿哥能一直被太后撫養，太后心細慈悲，又素有手腕，想來八阿哥長大成人也不是難事。
今日我在青雀舫，瞧著太后的臉色一直不好，就知道太后對皇后，也是有怨言的。”
連海蘭都能看出來的事，皇上心裡也必然早就有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