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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傾盆大雨，庭院裡滿地落紅。
紫鳶推門出來，就見十一衣衫單薄，垂手立在廊下。
“大人？”
“怎麼了？”十一回神，扭頭看向來人。
紫鳶搖頭：“昨夜剛落完雨，您怎麼穿著單衣就出來了？”臉上滿是不贊同的意味。
話落，推著她回寢殿加衣，重新翻出一件碧青裙衫給她換上才放心。
十一看她這副老母親的模樣，心中一軟。
用完早膳，將林蔚送至祈天殿扶風幾人手中，又來到千璋樓。
她到時，沒想到卿晟竟然也來了。本來就是她的事，他這樣熱心……暫且說是熱心吧，還真讓十一一時不知該如何對他。蕭斂雲不在，一國太子肩上的責任自然重的多。
你要對她來硬的還好，可若來軟的……就不太好招架了。
卿晟出生燕國世家，自小耳濡目染，如何看人、拿捏人的弱點那是手到擒來。短短几天，他就已經摸清了這位大祭司的所有情況。
疏離的外表只是一種保護自已的方式，內裡還是渴望溫暖的人。
所以，對付她簡直不在話下。
“大祭司，今日太子殿下不在，就由在下來協助您了。”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對方笑意盈盈，十一也不好在冷著臉。扯了扯嘴角道：“那就麻煩使君了。”
話不多說，兩人開始行動，還是昨日的方法。卿晟就負責幫忙搬運典籍。
頭一次幹這種不用動腦子的活，他乾的還挺起勁，也是修者，卻不打算用靈力，完全靠體力支撐。
不知不覺，到了第三天。終於在第七層找到了那個字。
卿晟拿過那本書仔細翻閱後，才發現原來不是一個字，而是兩個。換成如今通用的文字，就是——潛淵。
他心裡咯噔一聲。
十一疑惑道：“使君知道這兩個字代表什麼意思嗎？”
卿晟搖頭，“沒聽說過。”
“是麼……”十一擰眉，沒注意到他一閃而過的不自然。
心事重重的兩人各自離開。
卿晟回到謁舍，眉頭緊皺。潛淵是傳說中的魔域，鎮壓著上古大魔，算是四國禁地，大祭司怎麼會和那裡扯上關係。
十一一路沉思，竟不知何時走岔了道，越走越荒涼才回過神來。她停下腳步，面前是一座敗落的殿宇，牆面斑駁，瓦片碎裂。
“吱呀……”年久失修早已腐壞的門無風自動，敞開了來。鬼使神差間，十一邁著步子走了進去。
庭院裡雜草叢生，足有半人高。一棵合歡樹矗立在東南角，枝繁葉茂，長勢喜人。與這破落的殿宇實在不搭。
“啪嗒！”十一猛地轉身，門竟然關上了。她快步上前，使勁拉了拉，卻怎麼也打不開。
“誰在裝神弄鬼？”
回答她的只有風吹過雜草的沙沙聲，再無其他活物。
警覺間，再次步入院中，很明顯有人故意引她來這。她倒要看看這裡有些什麼東西。
踏上廊板，腳下木板晃動，十一不禁擔心它會斷裂。放輕了腳步來到正殿入口，輕輕一推。
出乎意料的，殿內還算整潔。伸手一摸，指尖附上一層薄灰，看來有人時不時就來打掃。
殿前似乎供奉著什麼，樑上掛著一層輕紗將正殿分隔開，看不真切。
十一猶豫了下，抬手拂開垂下的薄紗，映入眼簾的是一幅畫像和一個牌位。
走近才看清上面寫著：先室胥氏雲之靈位。寫的很簡略，只能看出靈位之主。
靈位上方是一個女子的畫像，想必就是這位胥雲了。
許是時間過於長久，顏彩已經褪去，但還是能看出女子生前玉貌。那雙眼睛溫柔沉靜，十一看著看著好似與畫中人對視了一般，一種說不清的情緒湧了上來。
胥雲。她在心中再次默唸了一遍。
似是回應一般，原本掛得好好的畫像，掉了下來。
十一眼疾手快伸手接住，險些就落了地。
雙手捧著，仔細端詳了片刻後，準備將其重新掛起來。抬眼發現懸掛處的釘子不知所蹤，正準備找個工具，卻聽見有腳步聲靠近。
十一快速將畫像收好，身形一閃躲了起來。
吱呀一聲，殿門再次被人從外面推開，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嫗。
只見她從籃子裡拿出清掃工具，習以為常的將灰塵汙垢一一清理乾淨。而後端出幾盤瓜果，供奉在靈位前。
十一心頭一緊。
“咦，畫怎麼不見了？難道是被風吹掉了？”老嫗開始在殿內尋找，可裡裡外外都沒有找到。
正在十一猶豫要不要將畫放下時，聽到她說：“算了，本來也是要換的。”說著竟是重新拿出一個卷軸。
從後側的案下拿出工具，搬來一張桌子，爬了上去。輕聲說了句“得罪。”，將靈位移開，一陣叮叮鐺鐺聲後，卷軸展開，一幅新的畫像掛了上去。
靈位歸位，老嫗拜了拜，收拾好東西離開。聽到落鎖的聲音，十一才重新出現。
畫像上的女子異常清晰，那張臉莫名與她夢中的那個女子重合。十一心頭一震，一陣刺痛傳來，尖銳的疼痛竟讓她直接倒了下去。
夢中的場景再次重現。
生下最後一個女兒，女子安然離世，年輕的帝王望著愛妻的遺容，愛憐的撫了撫。眼神落到嗷嗷嚎哭的女嬰身上，眼中最後一絲溫情徹底消失。
“把她給朕。”
穩婆抱著孩子，看他面色陰沉，顫抖著手將襁褓送上。
“陛下，新生兒脆弱，您小心些……”
“囉嗦！”一把接過，轉身就朝殿外走去。眾人不解，下著大雨，陛下抱著小公主這是要做什麼。
隨侍的趕忙上前詢問，不料卻被一腳踹翻，等他爬起身，就見陛下獨自撐著傘大踏步離開，讓他們所有人都不準跟去。
那一夜，沒有人知道最後發生了什麼，只知道陛下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昭告天下皇室再添一女，冊封為長公主。
另一位公主的去向無人得知，參與生產的相關人等也全部銷聲匿跡，再難尋蹤影。
十一被禁錮著看著眼前一切，那個女嬰被帶走時她也不自覺跟著離開，如遊魂一般目睹了一切。直到女嬰被人帶回熟悉的天衍宗，直到發生在自已身上的所有事，再一次在女嬰身上重演，直到那張臉漸漸長成她的模樣……最終定格在裕安帝的臉上。
他竟是她的生父！
他都知道，原來他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