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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敷藥，一天五次……不良反應是……”安時看著手中藥膏罐上一圈又一圈的圖案，語速緩慢地翻譯上面的說明，然後遞給莉絲。
“你學過鮫語？”
感謝中文補丁吧，女士。
莉絲說這罐藥是從鮫人藥商那裡買的，聽說對治療挫傷很有效。
“……對鮫人有效而已。”在安時的視野裡，以藥膏為中心彈出的屬性視窗明明白白地註明對人類無效，但一直以低價和外星醫學的噱頭在民間流行。
“你嗦什麼？”莉絲塗藥的手一頓，嘴唇的裂口使她有些含糊。安時回了句“什麼也沒有”就繼續保持沉默，感受藥膏在鬢角的涼意。
現在已是早上八點左右，太陽照常升起，明媚的陽光炙烤大地，偶爾會被厚實的雲層阻撓。莉絲仍不斷感嘆深夜四點的驚險，表示對她的感激。
“如果沒有你，我不僅要虧錢，還要殘廢！”
安時無語。
這位大姐，你的人權受到侵犯，最在意的竟然還是虧不虧錢？！
“我也沒幫到什麼，還差點給人家揍了。”
“可你才十四歲！天哪，如果沒有局子的損傷評估儀給你掃描，我都不知道你還這麼小，你都可以去阿瑞斯讀書了。”
安時也沒想到現在的自己才十四歲。
她沐浴的時候觀察過自己的身體，自我感覺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第二性徵看起來已經發育完全。鏡子裡的她漂亮是漂亮，但是面容消瘦，面板因為營養不良而慘白，完全沒有豆蔻少女獨有的青澀稚嫩。
就像是，就像是——
用全身器官在起床但還是被老闆逮住遲到的可悲打工人。
“你知道暗星會去哪裡嗎？”
“他？那個蜥蜴人嗎？”莉絲做出“噢”的嘴型，“原來他叫暗星啊。”
“你在這裡待了五年，連人家名字都不知道……”
莉絲因安時的譏諷有些不好意思，連忙回答她的問題：“聽說他就是整日行蹤不明、喜歡埋天怨地還有暴力傾向的的怪人，不，他本來就不是人，沒人知道他會去哪。”
【“暗星”人物資料卡更新】
“我想也不會有人去找他。”她補充道。
當時，安時阻止了暗星的殺人行為。他解除對男人的禁錮，同時甩開安時的手，離開了女廁。
走廊站著很多看熱鬧的人，暗星一出來，都避之不及，都像被燈光照到的老鼠悉悉索索地竄回“棺材屋”裡。安時沒有追上去，她不敢追上去。
她檢查了那個男人的生命體徵，還活著。她鬆了口氣，癱坐在汙穢的瓷磚地上，直到姍姍來遲的警員將她拽起。
安時和莉絲在警局做了筆錄，然後被警車送回了公寓。
【“地圖”已解鎖】
【地圖已更新：瑟拉芬城】
面板更新了地圖元件，安時在車上點開它。
它是個平面圖，上面有很多灰色的正在移動的點，代表著陌生路人，發大地圖可以看到每個路人的名字。安時本人的標誌是白色的實心四角星，正勻速移動，它的旁邊緊挨著一個藍點，是和自己一起的莉絲。
到公寓後，安時能在地圖中看到很多重疊的點。
她無法快速檢視暗星是否還在公寓，就想去他的住所看看，但樓下等她們的房東勸她別浪費時間。
“那條四腳蛇拋下你跑啦！”她用刺耳的音調喊道，“房間裡都搬空了。”
“夫人，我和他不熟，談不上——什麼？你說他走啦？！”
“你反應真慢，噢，他留了個破東西。”房東丟給她一個帶密碼鎖的鐵盒子，後者立刻解除《吶喊》同款姿勢，眼疾手快地抓住它。
盒子上面有一些微小的凹痕，也許這個老女人試圖砸開它，看看裡面有沒有值錢的東西。
莉絲想帶安時去她的租房處理傷口，卻被房東攔下，非要她支付玻璃窗的賠償費。莉絲表示自己會賠償，房東才放過她們。
莉絲的租房也沒有現代化的特點。這裡同樣沒有衛生間和廚房，但比暗星的要大得太多了。屋內能放置了一張兩米長的雙人床，還有一面精緻的梳妝檯，上面擺滿了這個時代主流的化妝品，旁邊還有高大的紅木衣櫥，裡面掛滿了色彩斑斕的衣服。
“你的髮色和眼睛是天生的嗎？”處理好傷口，莉絲終於忍不住問。
“有沒有可能，我只是患有白化病。”
“白化病？你開什麼玩笑，這種基因病已經消失幾百年了。”
安時一時語塞，眼神變得飄忽不定。
“你不會是殷家的‘在逃公主’吧？”
“好土啊。”安時擺出無奈的表情。
莉絲笑了起來，她笑起來本應該很好看，可惜嘴唇的裂口過於瘮人。
“那個，你覺得殷降塵是逃跑的嗎？為什麼？”安時低著頭問，並裝作不經意的樣子，撥動鐵盒子上的密碼轉盤。
“嗐，有關‘殷降塵’的傳聞可不少，特別是她被宣告失蹤了之後。傳聞她從未在公眾面前露臉並非因為有疾，也不是低調，而是被禁足了，很有可能，從出生起，她就沒離開過冥王星。這次失蹤，多半是她自己跑的。”
那“她”為什麼又想著回去呢？
看到安時愣神，莉絲又問：“你真的不是殷家人嗎？難道你也是‘CP文藝復興派’嗎？”
“我——這是什麼玩意兒？”
“你不知道？！”莉絲整理東西的動作停住，驚訝地看著她，“就是cosplay啊，這個你瞭解吧？”
“當然！”安時原本佈滿血絲的雙眸瞬間迸發出耀眼的光芒。
“曾因為‘K病毒’危機啊，“人鮫”文明衝突等原因沉寂了幾個世紀，但五十年代那會兒又開始興起了。這群年輕人可厲害了，容貌法頒佈後，他們在ons、小紅鳥上面狂罵，還搞了線下游行……”
安時把嘴抿成一條線，儘量讓自己嚴肅一些。這次資訊量不小，她有很多的問題，但目前只能挑和自己最相關的問。
她詢問“容貌法”的具體內容，發現該法不僅針對白髮赤瞳的長相，還禁止人類公民整容或偽裝成除人類以外的種族。違者處200人聯幣以上1000人聯幣以下的罰金，構成犯罪的，還要拘役6個月。
“連這個都不知道，你的資訊夠閉塞的……你不會真是殷降塵吧？”
天空中，一朵菸灰色的厚雲遮住了太陽，室內頓時暗了下來。安時雙手握著鐵盒子，端坐著。她的紅色眼眸閃過點點幽芒，盯著面前站著的的花臂女人，白瓷般的臉龐一半陷在陰影中，神情晦暗不明。
莉絲只是眨眨眼，神情雖然輕鬆，但是手心卻沁出了汗。
“……我不是。”白髮少女用只有彼此能聽到的音量回答，語氣平靜。
積雲慢吞吞地移開，陽光重新照亮室內，那股莫名陰沉的氣氛也因此煙消雲散。
“那就好。”莉絲鬆了口氣。
她本想爽朗地拍她的肩，看到上面的淤青只好作罷，於是叉著腰說：“世界那麼大，太陽系上有50億人類，就算出了個天生白髮赤瞳的非殷家人類又有什麼好奇怪的，容貌法早晚要廢！殷家人都是傲慢到骨子裡的東西，你和他們不像。說不定這個‘殷降塵’根本就不存在呢——這也是傳聞之一噢。”
“那麼，安時，你現在……還有可以投靠的人嗎？”莉絲說話時有一絲遲疑。
最近局勢較為動盪，家庭破碎的青少年太多太多，但眼前的女孩總要有個歸處。
在警局做筆錄的時候，警員詢問安時的監護人資訊和家庭住址，但安時只能謊稱自己是從木衛四逃亡而來的難民，父母都在戰場意外灰飛煙滅。自己因為長相奇特被反動分子留下監禁，幸好被有良知的人放走，然後遇上了聯邦人權協會成員，與其他難民一起來到了火星。
在場的大人對她的話將信將疑，因為她的外貌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在戰爭中卑如螻蟻的平民，但安時講得繪聲繪色，甚至哭得梨花帶雨，一個人抽完了詢問室兩大盒紙巾。
在場警員都為之動容，甚至不去計較她的外貌問題。
“沒有了。”
“我很抱歉。”莉絲同情地說。她似乎想起什麼，拿起梳妝檯上的終端，給某人發了一條簡訊。
“走吧，我帶你去尋個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