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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縣城求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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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陽縣城內有兩條主街,分別是南北走向和東西走向,兩條主街在城中間交叉成十字形,因此,每條主街又以交叉點為界,分成兩部分,靠什麼方向那一端就叫\"什麼門街″,例如靠南城門這邊就叫南門街,靠北城門那邊就叫北門街。與主街銜接的是小街道,小街道再分岔出小巷子,就像一棵老樹,莖上生枝,枝上再生小枝,小枝上再長葉。小街道小巷子的名兒取得五花八門,有點兒名氣的有節孝坊街,關帝廟街,官府正街,葫蘆巷等等。雖然官家沒有強制商戶必須在哪裡做生意,做什麼生意,但精明的生意人都懂得\"生意要成行,買賣要隨市″的道理。一來二去,時間長了,同行業就會聚攏到一定區域,形成個性化的商業中心。泠陽縣城的南門街的商鋪,大多數經營日雜副食;北門街場地開闊,一般是前店後廠,做竹木傢俱生意;東門街開了很多家客棧酒肆會館;西門街主營文房書畫物品。但是,也不是搞得涇渭分明,傢俱店旁也許有家水粉店,書肆裡也許會雜有零食攤,不能一概而論。正是因為這種你我分明,而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才構成了一個規矩和諧而不缺乏豐富多彩的小型社會——一個遠離大都市的南方小縣城。

阿古和腳伕跟著孝義老爺在南門街走了一段路,便向右拐進了一條鋪著石板路面的小街。這條街有許多客棧,夥鋪,商館。這些棧、鋪、館,雖然都經營住宿飲食生意,但又各有側重。客棧主營住宿,兼顧客人飲食,住進來的一般是趕遠路的過往生疏客人。夥鋪主營飲食,大多是一些地方菜,飯足飽菜足夠,一般來光顧的是臨時進城的本地客人,雖然夥鋪也有客房,但是比起客棧的房間要簡樸隨意一點。商館的規格是最高的,是接待來往商賈,或由商賈招待官員,供他們談生意、談事情的地方。當然還有一種專營飲食,不經營住宿的酒肆,酒肆一般設有大堂和包間,菜品豐富,每個酒肆都有自已的特色菜和新引進的新式菜品,會吃的本地人愛往這種酒肆跑。

腳伕領了腳力錢走了。孝義老爺和阿古住進了商館。孝義老爺安頓阿古:\"你先在客房待著,歇一歇氣。我出去約一下楊督學,夜飯到酒肆去吃。″

孝義老爺出去了。阿古打量起客房裡的陳設:棗紅色的木地板剛剛擦過,鋥光發亮。牆上糊了淡綠色的細花絹紙,一塵不染。天棚板上雙鉤著藻井式花紋,讓人看起來感到爽氣舒服。東邊靠牆擺著梨木雕花鑲牙床,乳白色的羅紗帳從床頂棚上垂下來,就像一股瀑布。床上,蔥綠色的偃心被蓋疊得整整齊齊。西邊靠牆立著一方黃花梨鑲金茶几,靠茶几兩邊各放一張黃花梨鑲金太師椅,茶几上一隻景泰藍瓷茶壺,兩隻拷銀瓷茶杯靜靜地待在紅木托盤裡。南面有一扇窗,窗臺上擺放著一個掐絲琺琅花瓶,插著幾枝水仙。窗欞子吊著一隻罩著藍綢布簾子的鳥籠子,裡面傳出了嘰嘰咕咕的鳥叫聲。阿古心裡驚歎:\"有錢人真會享受啊!\"

這時候,伺候生敲門進來了,鞠著躬,很輕柔但很清晰地說:\"少爺,您還有什麼需要的?\"

\"噢,噢,老爺出去了,待老爺回來再說。\"阿古平生頭一回聽到有人叫自已\"少爺\",顯得有些拘謹侷促。他根本不知道這裡有什麼規矩,也不知道這裡提供哪些需要。只好搪塞\"待老爺回來再說\"。

侍候生退了出去,拉好了房門。

李阿古心裡想:\"我確實不需要什麼`需要′,我是來縣城求學的,不是來享受的。商館這些服務,都是花孝義老爺的銀子買來的,他能幫我在縣城裡找個讀書的地方,已經夠麻順他了,我怎麼還好意思提需要呢?\"

東門街的盡頭,捱到東城門處,靠著城牆根有一條橫進去的小街道,沿著小街道再往裡走,有一個往右岔口,進了岔口,就來到了葫蘆街,小東江酒館就在葫蘆街,酒館門前的紅燈籠已經點亮了,大堂里人很多,店小二在熱情地招呼客人。曾孝義要了二樓窗戶朝著城牆方向的一個包間。此時,他和阿古坐在包間裡,正等著楊督學。阿古看餐桌上放著一小碟葵花籽,便將碟子推到曾孝義面前說:\"老爺,您嗑瓜子。″

曾孝義沒推辭,用手撮了幾粒葵花籽放到另一隻手心裡,然後,跟阿古講話:\"阿古,待會楊督學來了,禮貌點,稱他楊老爺,他才是真正的老爺。他點了頭,你上學的事就穩了。\"曾孝義擔心阿古第一次進城,曉不得禮數。

\"嗯,曉得的。″阿古曉得這個禮數。真正稱\"老爺″的人必是中了舉的人,這是登科的規矩。但泠陽周圍幾個縣的老百姓往往把有頭有臉的人都稱老爺,比如曾孝義老爺,曾仁元老爺等,莊裡的人稱他們\"老爺\",只是地方上的習慣而已。像泠陽這種天高皇帝遠的地方,許多規矩禮數也隨便一些。阿古嘴裡答應著孝義老爺,心裡還是有點小緊張:\"楊督學是個怎樣的人呢?督學,督學……聽孝義老爺講督學管全縣的學堂,那我們曾家祠堂的公學堂也由他管?……管那麼寬,好有權力的噢。待以後我有出息了,當了楊督學這樣的官兒,一定要把咱村裡的公學堂搞起來。\"阿古對往後有個什麼樣的自已,萌生了一點點新的念頭,這難道就是陶先說的\"有想法就要努力\"裡的\"想法\"嗎?

楊督學推開包間門,走了進來。阿古見楊督學個子不高,大概齊孝義老爺耳朵高。身子骨很瘦削,臉色黝黑,雙眼炯炯有神,留有跟陶先生一樣的髭鬚。

曾孝義見楊督學來了,趕忙起身招呼:\"楊老爺來啦,請坐,請坐。阿古,來見過楊督學老爺。\"

\"楊老爺好。″阿古禮貌地鞠了個躬。

\"別太客氣,以後不要叫什麼督學呀,老爺呀,叫楊先生就行。″楊督學很隨和地說。

\"你是正正當當的老爺,往後,您還要當正正當當的貢爺,進爺咧!″曾孝義並不是恭維楊督學,而是說的實話。他知道楊督學現在雖然是舉人出身,但是,他不滿足舉人這個功名,還在努力,準備著去京師參加會試,考取更高的功名。

\"哪裡哪裡,給後生們作個樣子而已。″楊督學說話很謙虛。稍後,又轉向李阿古,\"你就是李阿古?聽陶默然相公講過你。要得,後生家就是要搞點名堂出來。″

阿古覺得楊督學沒有當官的架子,是一個容易接近的人。特別是聽到楊督學已經是舉人出身了,還在考功名,不由得對眼前這個子不高,身子瘦小的楊老爺產生了敬意。當他聽說陶默然這個名兒,趕緊問:\"陶先生?你說的是我們陶先生嗎?\"

\"\"嗯,是啊,就是教你們的陶默然先生。″楊督學接著對曾孝義和阿古說,\"可惜啊,公學堂被曾仁元那個龜兒子弄黃了!″楊督學說到這個,黝黑的臉上出現慍怒的神色。

\"縣裡面也曉得這個事了?″曾孝義試探著問。

\"\"全曉得了,衙門老爺都曉得了。可惜呀,可惜呀……″楊督學欲言又止。

\"曾仁元倒行逆施,拆了公學堂,村裡大多數人是不同意的,這是民意啊。\"曾孝義實話實說,有點向楊督學反映情況的意思。

\"我和縣衙老爺聯了名,向知府遞了摺子的,知府也沒給個明白話啊。″楊督學也擺出無可奈何的樣子。

\"難道就沒有王法了,天高皇帝遠了不是?\"曾孝義忿忿地說。

\"王法,皇帝,″楊督學看了看窗外的城牆,湊近曾孝義耳邊,壓低聲音說,\"可能要那個了,北邊的人都在往我們這邊逃。省裡,州里都人心惶惶,人浮於事。″

楊督學聲音雖然小,但阿古還是聽清楚了,他不明白\"那個\"是什麼意思,就好奇地問:\"那個什麼了?\"

\"呃,後生家不要摻和這個好,千萬不要摻和噢!″楊督學對阿古講的得很堅定。

繼而又對曾孝義說:\"我們也不要摻和哦,是不是,曾掌櫃?\"他繼續發表自已的看法,\"官場上的事,老百姓還是不要摻和的好,特別是唸書求功名的人,弄不好可是要斷送自已的前程的。像陶默然相公,就是個例子啊,可惜啦,可惜啦!\"

楊督學本著為官一任,興學一方的初衷,希望看到本地方多出人才,出好人才,保護人才是自已的責任。他不願意看到自已轄區內的年輕人,特別像阿古這樣有希望的苗子,去議論摻和政事。不想看到他們因不諳世事,而懵懵懂懂去摻和政事。本來這種權貴鬥爭的事,與普通老百姓沒有半毛錢關係,到頭來反而斷送了千千萬萬老百姓的前程。

\"我看啊,新政會到頭了,其它我都不擔心,擔心的是學宮那些娃娃們,眼看著他們像莊稼地裡的苗子,蹭蹭往上長,馬上要開花結果了。這下可好,暴風雨要來了,萬一把他們吹打個枝殘葉落,誰看誰不心疼?″楊督學憂心忡忡地說。

阿古能感受得到,楊督學是在真正地擔心學子們的命運的。

曾孝義結識的人多,已打聽到多方面音訊,他也有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但是,是暴風驟雨,還是和風細雨,對老百姓的影響是大,還是小,那只有天才曉得。他深切地感受到,時勢就是奔騰的洪水,老百姓就是洪水中的樹葉,他們的錢財、功名、生命在咆哮如猛獸的洪水中,就像毫毛一樣,不值一提,隨時都有可能被捲進去,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曉得楊督學的擔心是真的,作為州府差下來的,進駐縣裡的巡察督學,自然有他的使命所在,像楊督學這樣真心實意為選拔人才培養人才而盡心盡力的官,現在確實是鳳毛麟角啊。

\"那陶先生跟你講了阿古的事沒有?\"孝義老爺轉了話題,想讓楊督學走出壞情緒。

楊督學這才想起來,忙從袖袋裡摸出一個信札,說:\"講了的,李阿古,陶相公的得意門生,我相信。我已經給學宮那邊打了招呼,明天可以去學宮,\"說著他把信札遞給阿古,\"你拿著這個,明天到學宮找張廩生,他會安排的。″

\"好的,謝謝楊老爺!\"阿古接過信札,向楊督學深深鞠了一個躬。

泠陽縣立學宮設在文廟裡。文廟建在西門街方向,始建於宋,於元時毀毀修修,多經磨難。洪武年間,重新勘定四至,修舊補新,逐漸形成了現在的規模,是周圍幾州幾縣最大的文廟。文廟參照曲埠孔廟舊制佈局,呈前後雙殿中軸排列,兩殿皆為重簷歇山式。前殿正門上橫掛\"大成殿″牌匾,殿內正位供奉孔聖人像。後殿正門上豎掛\"文淵殿″牌匾,左右分列\"尊經閣\"、\"明倫堂″。尊經閣是藏書房,明倫堂這裡現在已當作縣學宮的大課堂。前後殿的左右有東西廡數間,有的作了課堂,有的作了先生和學生的宿舍。學宮裡按級編班,分\"童學班″和\"生員班″兩類。童學班就讀的是在全縣選拔出來的童生苗子,由食縣俸的廩生任教;生員班就讀的是即將去省城參加鄉試的秀才,由本縣或聘外地舉人、貢生授課,偶爾也有進士爺來講學。洪武十三年,邑人恩科欽點狀元郎郝韓霖回鄉省親,被邀請至文廟學宮講學。那場面,真是盛況空前,學宮裡的童學、生員、廩生全部列隊整齊,進入文淵殿聆聽蔡韓霖教誨,州督學、縣衙爺、鄉紳名流都慕名而來旁聽。還有來看熱鬧的,趁機做點小買賣的,籠籠統統上萬人,把整個文廟裡裡外外都擠得水洩不通。

阿古起了個大早,揣上楊督學的信札,敲開孝義老爺的客房門,向孝義老爺告別。孝義老爺千叮嚀萬囑咐,講了一大堆話,說的是勤學苦研奮發上進不忘父母恩情有難處捎個信等等,阿古都一一點頭答應著,末了,阿古畢恭畢敬地給孝義老爺鞠了一躬,把心底裡的千恩萬謝化作三個字說了出來:\"我一定!\"

曾孝義老爺回鄉下去了。

阿古出了商館大門,沿著青石板街往西門走,繞過關帝廟,穿過節孝牌坊,看到前面橫著一條長長的褚紅色圍牆,圍牆內的樹木很茂盛,有的都已將樹冠探出了牆頭,翠綠的樹葉在紅牆的映襯下,顯得蒼翠欲滴。兩座重簷大殿的的琉璃瓦,在早晨的陽光照耀下,發出金黃色的光。靠近地面的薄霧還未散盡,晨曦從薄霧中透過來,和琉璃瓦反射下來的金黃色的光,一起溫馨地照在阿古的身上。眼前的一切是那麼莊嚴肅穆,又是那麼生機勃勃。此時,阿古心中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他感覺到有一種清新自由的,震撼人心的,催人奮進的東西注入了身體,讓他渾身充滿了力量。

阿古快步繞過新月形的泮池,穿過欞星門石牌坊,來到文廟正前門——大成門。只見正門兩邊豎著四根龍鳳石柱,正門上方懸掛著\"大成門″三個大字匾額,兩扇厚重的金釘大門已完全開啟。阿古向門番遞上帖子。待了一會,裡邊傳出話來,門番便放阿古進了大門。阿古見到張廩生時,把楊督學的信札呈給張廩生。

張廩生安排阿古住了宿,編了班定了座,帶阿古在學館裡轉了一圈熟悉環境,還告訴他作息時刻注意事項……阿古沒想到這一切事情辦得這麼順風順水。

進入縣學第一事——新人行夫子禮。

學館裡的童生,生員,先生按級別排列整齊,畢恭畢敬站在大成殿前面。張廩生執事,領著李阿古肅立在步賢坊下。楊督學整理冠帶,正色莊容地在孔夫子像前上過香,行過禮,然後獻頌詞。頌詞畢,執事張廩生引阿古到殿內行拜師禮——整衣冠,上香,叩首,焚《從師帖》。禮畢,接著是參拜名宦祠。阿古緊跟張廩生身後,進入名宦祠,這裡供著本邑在歷代考取進士的名人牌位。在長條形檀木供桌上,鱗次櫛比地擺放著很多牌子,牌子上寫著進士姓名、字、號、功名及簡介。共計九十八位。張廩生向阿古一一介紹這些值得本縣人驕傲的人。當介紹到恩科狀元蔡韓霖生牌前時,張廩生整了整衣冠,恭恭敬敬地向牌位鞠了一躬。然後,鄭重地向阿古介紹蔡韓霖:

吾縣南澗人,家貧,幼年喪父,隨母下堂,過繼東潭劉家。堰牛放鴨,夏撈冬捕,勞作艱辛。然,矢志求學而不渝。夜讀於敗廟,日吟於野壟。省巡撫伯樂,識之於鬻廠。囊錐露穎,天驥呈材。解會狀三元連中,實乃鄉邦之光矣!

阿古認真看著,聽著,想著。他看到的彷彿不再是一塊塊毫無生氣的木牌牌,而是一個個鮮活的人。這些人,不記貧賤卑微,不懼苦寒艱辛,自強不息,砥礪篤行,矢志不渝,不負韶華。阿古感覺到不是在聽故事,而是在與一個個精英的靈魂進行精神交流,他們的勵志精神深深感動了阿古,讓他也暗暗下定了決心。

就這樣,李阿古開啟了在縣城的求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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