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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吃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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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分頭行動,把李相夷平時愛去的地方都找遍了,都沒有找到。

哪怕是狐狸精,也沒有聞到人在何方。

“李蓮花,你再想想,他到底還能去哪兒?”方多病急問。

李蓮花環顧著茂密幽深的山林,一下子茫然了。

他好像……把自已弄丟了。

方多病嘆了口氣,和笛飛聲繼續尋去了。

其實也能理解,李蓮花這麼大時,根本沒發生過這件事,時間又過去了那麼久,不知道也很正常。

畢竟人有時候,最不瞭解的就是自已。

“李相夷!”

“相夷!”

“你在哪兒,李相夷……”

眼見天都黑了,遠處還隱隱有狼在嚎。

幾個人打了火把,又滿山林地轉,依然是查無所獲。

有的地方踩出過小點的腳印,但很快斷了,估計是用了輕功,還換了另外的路。

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讓人找到。

李蓮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已冷靜下來。

“這片地翻遍了都沒有,說明他根本就沒考慮過這裡,不是這裡,就是那裡……”

“那裡,會是哪裡,”他搓指思考著,“山上只有兩個住所,一個在高處,一個在低處。”

“現在住在低處,我們必然會第一時間在低處找,那就只能是高處了。”

但他不能明目張膽地提,因為師父師孃都沒同他們仨說過。

他拉住心急如焚的師父,道,“漆前輩,先前相——”

不帶姓叫自已名字怪怪的,他相不出來,換了個稱法,“他跟我們說,山上有兩個住所,莫不是去另一個了?”

“有道理,”漆木山福至心靈,“他現在肯定想一個人靜一靜,只有那邊沒有人。”

說著,他立馬叫了芩婆,往遠處的山峰趕。

李蓮花叫上那兩人和狐狸精,一塊跟去。

逢江湖人來擾,師徒幾人就會從低處搬到高處去,因此,為了隱匿蹤跡,兩個地方的距離並不短。

他們爬了快兩個時辰,才爬上去。

一路上,可見草木被削過痕跡,凌亂而潦草,應該是李相夷發的脾氣。

到院門口,門沒合攏,顯然有人進去了。

也不知道那麼遠的路,那小子是怎麼摸黑上的山。

他離開時,天雖亮著,可粗略一算,也能知道,走不完一半的路,就該伸手不見五指了。

各間屋子都是黑的,沒有點燈。

推開了李相夷的房間,人果然在裡面。

山高處的房間是分開的,這間屋子是他一個人的地方,不會有單孤刀。

沾滿泥屑的鞋子歪在床邊,一隻還破了洞,約摸是磨的。

他面對著牆,蒙在被子裡,蜷成一團。

許是聽見動靜,床上悉索一響,他扯了扯被子,縮得更深了。

“相夷?”芩婆最先扒了扒被子,溫聲叫他。

漆木山也試試探探地叫了一聲。

李相夷一動不動,不說話也不理人。

芩婆又拍了拍他,話音哽咽,“你這樣不透氣,會悶的。”

漆木山彎著身子,湊在芩婆後邊道,“餓不餓嗯,晚飯都不吃,有沒有想吃的,師父給你做。”

對了,他練了半天劍,還沒吃飯。

被子裡有抽泣傳來,但隱隱約約斷斷續續的,像是在竭力剋制。

漆木山又道,“肯定是餓了,師父去做飯。”

他一步三回頭地去到廚房,弄起飯來。

幾個不留神,碗碎的碎,菜糊的糊,反正,烏煙瘴氣。

芩婆在床邊坐了會,但沒敢久坐。

她怕這孩子一直捂著,氣不順不舒服,就先出去了。

把李蓮花他們也叫走了,“先讓他自已緩緩吧。”

然後,她去廚房看漆木山飯做得如何了,結果滿地盡是狼藉,便斥道,“你今日怎麼笨手笨腳的!”

漆木山沒反駁,重新搗鼓起來。

熱騰騰的飯菜送進屋裡,冷了又端出來,熱過一遍又送進去,還是冷掉。

看來,李相夷今天晚上是不會吃飯了。

漆木山和芩婆再次合上門,無奈回了房間,想著等早上再看看。

李蓮花坐在院子裡,望了望天。

今天的天星星很少,月亮也很黑。

他從袖裡摸出酒葫蘆,仰頭悶了口酒——現在不會有人看到。

“李蓮花,”方多病坐在石桌對面,擺弄著一個杯子,“你不去哄哄嗎?”

李蓮花哼笑一聲,“我哄他做什麼。”

站在一邊的笛飛聲奚落道,“我是沒見過李相夷哭,今日算是見識了。”

“為單孤刀那種人,”他嗤了一聲,“不值當。”

“不過,當局者迷,他年紀又小,想不透很正常。”他垂眸看向喝酒的人,“李蓮花,你當真不去?”

自已哄自已,應該是天底下排在武學後,第二有意思的事情。

李蓮花算是看出來了,這倆人是存心消遣自已。

而且奇了怪了,平日裡一言不合就打架的兩個人,怎麼一到某種事情,就異乎尋常地團結?

他甩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起身離開,“不去!”

接著就走回房,要睡覺了。

無人的地方,卻是悵然搖了下頭,心口堵得要命。

即使這樣,他還是不動聲色地犟著,寬衣睡下了。

沒多會,方多病和笛飛聲也一前一後回房了。

三個人擠在床上,都是端端正正的平躺姿勢。

眼睛閉著,思緒醒著,心照卻不宣。

不知過了多久,笛飛聲睜開眼,掀被子下床。

“阿飛,你去哪兒?”方多病耳聽八方,即刻問。

“茅房。”笛飛聲冷冷撂下兩個字。

實際上,他挑開一扇窗,跳進了李相夷房間。

動作不收不斂,看起來格外光明正大。

他站在床邊,用包著的刀挑了下被子,“喂,李相夷。”

李相夷不應,一隻手伸了伸,把被子壓回去。

笛飛聲沒什麼耐性,乾脆道,“你要實在氣不過,我陪你下山殺了他。”

“他”自是指單孤刀,如今遠在千里之外,沒來由膽寒了一下。

李相夷緘默片刻,竟咕囔了一句,“李蓮花說得對,你就是個死腦筋。”

笛飛聲:“……”跟李蓮花一個德性。

他耐心告罄,跳窗回去了。

這速度,倒是符合上茅房的時間。

剛躺下沒多久,方多病就噌地爬起來。

“你又去哪兒?”李蓮花右邊的被子被帶飛一塊,風透進去。

“我也去茅房。”方多病邊穿鞋邊道。

而後,他鬼鬼祟祟的,也從窗戶溜進了李相夷房間。

他矮身半蹲在床邊,搡了搡拱起的“小山”。

狠下什麼決心,他悄聲道,“我跟你坦白個高興的事,要不要聽?”

李相夷沒拒絕,也沒答應。

他便自顧自地說,“其實那天比武,最後一招我用了不止五成功力,所以不是平手,是你贏了。”

“我來兌現下賭約,”他清咳一聲,有些難為情,“師父,小師父,你聽到了嗎,小師父?”

小師父聾了。

他遂又戳了戳人,“你要是不說話,我就當你聽到了,這三聲師父就算叫過了。”

被窩裡的李相夷不知何時換了邊躺,微微揭開條縫。

就是仍舊黑魆魆的,看不清臉。

他不溫不火地扔了三個字,“你好煩。”

方多病:“……”跟李蓮花一個德性。

他一口氣憋得不上不下,摸窗回去了。

睡了好一會,平靜的夜裡又是一陣躁動。

方多病和笛飛聲同時恰到好處地醒來,異口同聲,“李蓮花,你去哪兒?”

李蓮花癟了下嘴角,“怎麼,就許你們去茅房,我就不能起夜了?”

“真的嗎?”

“假的,行了嗎!”

“哦。”

他展開疊好的衣服穿上,躊躇著揉了下眉心,才款步出門。

不輕不重地推開一扇門,打量幾眼,床邊的鞋子還在,被子卻是掀開的。

李相夷不在房間裡了。

他伸手摸了摸床墊,尚溫著,看來沒出去多久。

沒穿鞋,應該也不會亂跑了。

他往外走,到院裡時,一抬頭,看見屋頂坐了抹白色身影。

表情辨不分明,顯然的是,手裡拿了壺不知哪兒翻出來的酒,仰頭一灌。

“……”好樣的。

他展臂一躍,當即飛上屋頂,奪過酒壺。

好在,無須操心,李相夷歪過頭,自已就把酒吐了出來。

那味道很嗆,他不住地咳嗽起來。

李蓮花瞧了他片刻,又是苦惱又是無奈。

終究,他在旁邊坐下來,給李相夷拍了拍背。

“為什麼喝酒?”

他十歲時,只藏過師父的酒,可沒虎著偷酒喝。

當然,他十歲時,也不知道未來會走向那樣的地步。

李相夷抱著膝蓋,下巴磕在臂彎裡。

他眼眶紅紅的,話音裡還雜著黏嗒嗒的哭腔。

“師父總喜歡喝酒,我問他為什麼,他說酒能解愁,醉了還能解千愁。”

“可是,這酒一點也不好喝。”

“難喝就對了,”李蓮花把酒蓋上塞子,擱在一邊,“所謂酒,就是用苦和澀,來抵心中的苦和澀。”

“或是醉了,大夢一場,什麼都恍惚遠去,不必記掛也不必傷懷。”

“可是你想,”他低頭看層疊的瓦片,“酒勁總有過的時候,人總有醒的時候。”

“到頭來,還是得面對。”

悲幾許也好,傷幾許也好,總是逃不開的。

他看了眼李相夷,“你要實在憋得難受,不妨跟我說一說。”

“我比你年長,聽過見過不少事情,或許可以幫你分析一下。”

李相夷搓了好一會衣角,側頭對上他目光,眼泛迷惘。

“李蓮花,如果有一個人小時候對你很好,幫你罰跪,還給你塞糖吃。”

“可是後來你發現,他其實特別特別恨你,把你送的東西都毀掉了,還刻上你的名字再劃掉,甚至還暗暗傷害過你。”

“你會怎麼辦?”

李蓮花聽著他的敘述,那十年苦尋的結果又歷歷在目。

只是李相夷不一樣,他早了二十年去撥開一個人的迷霧,而裡面還沒有裹挾著那麼多陰謀算計。

他的絕望與恨被踩進深淵,卻不會落底,以至於糾結,不上不下,不知如何是好。

他不會引導他去針對單孤刀,也沒這種必要。

他只能去提醒他,不要再把一腔真摯對錯了人。

他搭了下李相夷肩膀,道,“那說明,他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值得啊。”

“人生在世,有些人值得,有些人不值得。值得的不一定永遠值得,也可能會變得不值得。”

“你剛也說了,好是以前的,恨是後來的。他的好是真的,恨也是真的。”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那些好在逐漸消失,恨在一步步壯大,也許在未來的某一天,他的恨很可能會壓過那些好。”

他摸了摸李相夷腦袋,望著黯淡的月亮,緩緩道,“你又何必為了一個越來越恨你的人,一個越來越不值得的人,那麼傷心呢?”

李相夷默然片刻,點點頭。

他也仰頭望向天空,下頜偏轉的角度同李蓮花一模一樣。

“你說得對,我再也不要送他東西了。”

李蓮花聽了那有些孩子氣的話,笑了笑。

兩廂無言一陣,李相夷似是察覺到什麼,問,“李蓮花,你這麼說,是不是因為你生命裡也有這麼個恨你的人?”

李蓮花一怔,“啊”了聲,“你從哪裡得出的結論?”

“你的話啊。”

“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李蓮花失笑道,“我這一路順風順水,還順財神,可沒經歷過什麼彎彎繞繞。”

李相夷不信,“不可能,你那麼窮。”

衣裳是棉麻的,簪子是竹木的,手上還有繭,不是握劍握的,就是幹活乾的。

怎麼可能會順財神?

而且人生如逆旅,什麼順風順水,大抵也是不可信的。

李蓮花彈他腦瓜崩,“行,你說了算。”

彈完,他解開藍布糖袋,拿了顆糖轉移人注意力,“吶,吃糖嗎?”

李相夷毫不猶豫地接過,剝開塞嘴裡。

甜味溢散開來,他心情好了點。

同時,發掘個事,“李蓮花,你這糖的口味跟我真像。”

李蓮花側身避開他,也打算剝顆糖吃,聞言一頓,把糖放回袋子裡,“是,是嗎?”

“嗯。”李相夷把糖挪了邊腮幫。

鼓鼓的,像松鼠,也像李蓮花裝滿糖的糖袋。

“我有個疑問,”他視線鎖在糖袋上,又道,“你一個大人,為什麼買這麼多糖,你不會這麼大了,還愛吃糖吧?”

李蓮花遲疑再三,還是把放回去的那顆糖撿了出來,當他面吃掉,“誰告訴你大人就不能吃糖了?”

李相夷忖了忖,想不出反駁的話。

是時,密密的雲層散開,月亮全盤露出來,彷彿比先前亮了許多。

一大一小坐在屋脊上,衣裳都是月輝灑下的白。

他們隔著二十年的差距,明明那麼像,又那麼不像。

舉目瞧著雲和月走了一會,李蓮花從袖裡掏出個東西,拋給李相夷,“送你的。”

李相夷接在手裡,是個赤金配色的平安符,繫著紅絡子,絡子上串著顆蓮花形的小木雕。

符上一面繡著紋樣,是挺直的青松,松下是一隻閒庭信步的丹頂鶴。

另一面繡的是字,四個字。

李相夷唸了出來,“長,命,百,歲。”

松鶴延年。

長命百歲。

他翻看著平安符,面上滿是直白的訝然與錯愕,還有一絲暗喜。

“我們才認識兩天不到,你為什麼送我這個?”

很好,是個好問題。

他能說出來為什麼送他平安符,卻不能說。

至於認識的時間短,能不能送東西,這種問題純屬廢話。

“為什麼,”他嗟了口氣,“哪有那麼多為什麼,沒有為什麼。”

李相夷到底沒有打破砂鍋,而是換了個問題。

“裡面裝的什麼?”

搓了搓,硬邦邦的,像小石子。

“銀子啊,”李蓮花唬他說,“等你哪天沒錢了,可以取出來花。”

“你騙人。”李相夷說。

誰會把銀子塞平安符裡?

況且,他以後是要當大俠的,大俠怎麼會沒錢?

李蓮花認認真真道,“這千真萬確,我從不騙人。”

李相夷才不信他的鬼話,騙子不會承認自已是騙子,正如賊不會承認自已是賊。

他繼續看手裡的平安符。

好是好,就是做工差了點,針腳歪歪扭扭的。

也不知道李蓮花在哪裡買的。

不經意間,他餘光一掃,發現那白皙的大手指尖,星羅棋佈著幾個小紅點,似是針眼。

也許不是買的,他想。

他攥著平安符,忽地抱住旁邊人的胳膊,“李蓮花,謝謝你!”

李蓮花胳膊一麻,傾了傾身子,“幹嘛,撒手!”

他有點嫌棄,因為現在的李相夷不大幹淨,白衣髒兮兮的,尤其是膝蓋,印著兩個大泥印子。

轉念一想,估計是摔的。

加上這話落地後,李相夷用一雙溼漉漉的眼睛盯著他,似乎又要低落下去。

他被盯得肺腑生酸,於心不忍,就沒抽走手。

還從懷裡摸出瓶藥,讓他記得擦。

李相夷心情好了不少,眼睛亮亮的。

此刻,屋後靠牆的地方,並排站著兩個藏頭露尾的人。

方多病對笛飛聲說,“我就說他去哄人了吧。”

他們還一致得出個結論,還是自已哄自已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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