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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吃人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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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幽的山谷內,石牆矗立,包裹著一方天地。

頂上,有絞死的鳥。

懸了張銀絲大網的緣故,將那方天底徹底變成牢籠。

籠子四壁,掛著許多蹴鞠大小的香球。

濃香,便是從那裡面散發出來的。

而籠中,栽著一大片花。

這是一片花田,牡丹花田。

“這樣子的牡丹,我從未見過。”李相夷蹲在一株牡丹前。

火光湊近,映亮了花的樣子。

那枝上開了兩朵,挨擠在一塊。

每一朵,都有人頭般大小。

其中一朵,是很純正的硃紅,質地光滑細膩若綢緞。

它的瓣緣上,零碎著金色,似灑上去的金屑。

另一朵,則反過來,金色為底色,雜著赤紅。

就彷彿金箔捲成的花,上面濺了鮮血。

“怪得很。”笛飛聲評價。

他們在花田裡逛了逛,發現裡面栽的,都是這種牡丹。

不過樣子有些不同,有的長不到人頭大,有的開不了一枝雙蕊,還有的變不成陰陽互補的顏色……

總之,像那枝那樣的,很稀有。

“你說,”李相夷心頭升騰起不好的預感,“無頭鬼在如此隱蔽的地方,種這許多怪牡丹作甚?”

“還弄這麼多香球,是為掩蓋什麼呢?”

笛飛聲目光一肅,“既然懷疑,拔拔看不就知道了。”

李相夷“嗯”了聲,伸手攥住一棵牡丹主莖。

就在往上用力那一刻,咻——

什麼東西射破夜空。

“誰在裡面?”東牆門洞開,湧進一批黑衣客來。

花田外是有屋子的,屋子裡的人,守著這片花田。

那暴力的開鎖聲,驚擾了他們。

一過來,田中果然有兩個鬼鬼祟祟的人。

領頭的當即甩出兩支飛鏢。

可惜沒有命中,李相夷和笛飛聲側身一閃,手一夾,將鏢扔回去。

“閣下不妨先報上名來。”李相夷冷聲道。

領頭猛地扯過兩個人,他們喉管當即被切開,人倒在腳下。

“繼續放鏢!”他喊。

眾人就站在田邊,接連不斷地向他們投鏢。

利器飛如雨下,襲向田間兩人。

李相夷和笛飛聲,持劍橫刀格擋,將鏢打得叮叮作響。

凜凜波動的銀光裡,白衣與墨藍交錯,未被飛鏢傷及分毫。

田裡的牡丹就慘了,被削得七零八落,風致頓減。

“媽的,別傷著花!”

領頭揪住個手下,揮拳就是一揍。

那人腮幫鼓了,略含糊道,“老大,是他們打的。”

“你們不放鏢,他們能打?”領頭斥道。

那人慾哭無淚,“老大,不是您讓我們放的嗎。”

眾人愣愣地拿著鏢,不知該不該再放,並認同地點點頭。

領頭的一窘,片刻後下令,“撤出去。”

一群人退出花田,他又扭頭朝田裡道,“你們有本事就出來,躲在花田裡算什麼本事。”

李相夷和笛飛聲對視一眼。

前者揚聲,“你們有本事,就進來啊!”

後者直接點出來,“這麼怕花被傷到,我便忤了你們的願。”

兩人拿著刀劍,對著牡丹一頓砍削。

好好的花田,一下成了狗啃樣式。

唰唰唰,刀劍染上汁液。

“紅的?”李相夷頓住劍,眉頭一擰。

笛飛聲也凝了下刀,鼻子一嗅,“像血腥味。”

外頭人聽得嘩啦啦牡丹落地聲,正心痛不知如何是好,裡頭的聲音忽斷了。

他們一悅,還以為裡面的人要出來了。

結果兩三秒後,仍舊是呼呼的砍花聲。

領頭的溜了圈眼珠,再度扯高嗓子攛掇。

“你們來此,不就是想知道這裡的秘密嗎?”

“出來抓到我們,我們就說出來!”

李相夷和笛飛聲巋然不動,仍是辣手摧著花。

外面的人忍無可忍,從阡陌持刀衝了進去。

領頭狠下決心,“速戰速決!”

得趕緊把這兩個人抓了,才能將損失降到最小。

霎時,兩人被通天的殺意圍攏了。

李相夷和笛飛聲輾轉在花田中,劍嘯刀鳴此起彼伏。

兩人配合無間,刀劍使得利落狠絕。

一兩盞茶的功夫,田間盡是倒地哀嚎的黑衣客。

牡丹花上染了血,與紅的相得益彰,與金的互為映襯。

為首的人被笛飛聲踩在腳下,半張臉碾進泥裡。

“現在你們被捉了。”他音色剛冷。

“所以,”李相夷的劍立在領頭跟前,“你先前說的秘密是什麼?”

領頭肩頸,感受著骨頭的錯位聲。

瞳孔,則對映著少師凌冽的寒光。

劍身流的血,好似下一秒就要流上他的。

這兩人什麼來頭?

功夫這般出塵跋扈。

他瑟縮了一下,小心辯解,“不是說好,出去抓到才算嗎?”

笛飛聲用刀拍他一下,“你沒資格跟我們討價還價。”

領頭兩股戰戰,連忙服軟,“你們想知道什麼?”

“你是無面鬼嗎?”李相夷半蹲在地上。

領頭的欲搖頭,發現不好搖,就可勁擺手。

笛飛聲一嗤,“晾你這蠢樣也扮不出來。”

“您說得是。”領頭恭維。

李相夷又問,“無面鬼抓了洛陽百姓,是為了種花?”

“是。”領頭肯定道。

“那些百姓,”李相夷指了指田地,“在下面?”

“在。”

李相夷扯掉近旁的一株牡丹,根鬚勾起截手指,破土而出。

伴隨翻湧而出的,是濃烈的屍臭味。

他一陣反胃,偏開了頭。

笛飛聲也聞到了,就是沒他那麼首當其衝。

“你還好嗎?”他問。

“想吐。”李相夷撐了下少師。

“那就吐。”笛飛聲說。

“吐不出來。”李相夷扇扇鼻邊的味道。

緩兩秒,他去石壁上取了個香球過來,使勁晃了晃,屍臭味才被衝散許多。

他盯著土坑裡,那根半腐不腐的手指,有些猶疑。

果然,行俠仗義不是那麼容易的。

但既已下定決心,怎能開弓而廢,鎩羽而歸?

他頓了俄頃,還是用少師刨起土來。

完整的手、頭顱、身體……一寸寸浮現在眼前。

這具屍體的主人,也許沒被埋多久,皮肉尚正糜爛脫落,只露出半遮半掩的森然白骨來。

李相夷雙目納著那可怖的屍體,一時百感交集。

他胸腔中,奔騰起滾滾的義憤來。

“喪盡天良!”他一拳重重捶下。

領頭顴骨一痛,“不是我,是無面鬼乾的。”

李相夷又一拳揍去,“助紂為虐,你以為你沒份嗎!”

領頭眼眶烏青,沒敢再行辯駁。

“這田裡,共埋了多少人?”李相夷音勝冰霜。

“從去歲初開始,統共一百八十六人。”領頭精確道。

“可還有活口?”笛飛聲聲音從上方傳來。

既然這群人看守在這裡,花田外必然有吃住的屋子,以及關押人的牢房。

他們開啟門時,就發現左邊還有條通道,應該是過屋子去的。

“剩兩個。”領頭答。

“這裡面的牡丹什麼品種,緣何要如此培育?”李相夷接續問。

領頭直言不諱,“紅朵的叫大紅袍,金朵的叫黃金甲。”

如此雅名,下面卻斂藏著汙穢不堪的殺戮。

這哪裡是無面鬼吃人,分明是牡丹吃人!

為了幾朵別具一格的牡丹,人竟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無面鬼種這花,為的什麼?”笛飛聲垂著冷毅的雙眸。

領頭微微活動了下發麻的手腳,“不知道。”

“我們只負責看守花田,城裡抓來的百姓,還有花農。”

“花農?”李相夷捕捉到這個詞。

“對,”領頭道,“無面鬼不止抓牡丹的養料,也抓照料牡丹的花農。”

這倒合理,無面鬼要抓人,還要照顧一大片花田,是忙不過來的。

因而,牢房裡還關著些花農。

他們自是不願被拘在這裡,照顧田裡的邪花。

可是,不如此,又能怎麼辦呢?

這裡看守重重,逃是逃不出去的。

違逆的話,輕則沒有飯吃,重則要浸水牢受炮烙。

更可怕的是,這裡的人會把刀塞到他們手中,指著眼前的同胞。

“殺了他,不然你就去做花肥。”

他們為了活命,在神經的極度拉扯下,終是嘶吼著,死死閉住眼,把尖刃捅向自已的同胞。

“別怪我別怪我,我也是沒辦法了。”

他們顫抖著呢喃著,手上也鮮血淋漓著。

掌控他們的人笑了,“好了。”

“從今往後,你們就是戴罪之身。”

“還要逃出去,就想想該如何面對你們的家人,如何面對死者的家人,又如何面對外面的牢獄之災。”

“殺人,可是要償命的!”

自那以後,花農們陷在無盡的痛苦掙扎裡,卻是沒一個人願逃出去了。

“最後一個問題。”李相夷緊攥指節,嗓音似刀刮,又含著無與倫比的鋒刃。

“無面鬼姓甚名誰,是你們上面的人嗎?”

聞言,領頭遲滯了一瞬,隨後才連連咬定。

“姓裴,單名一個聿字。”

“是我們上面的人。”

李相夷腦中浮出一張悲傷欲絕的多情臉,“長樂街裴府裴聿?”

“對對對,”領頭毫不躊躇,“就是他。”

“他就是無面鬼,我們都是他的人。”

“可有隱瞞?”笛飛聲加重腳下力道。

領頭舉起手對天發誓,“絕無隱瞞。”

“若我有半句虛言,就天打五雷轟。”

李相夷拄著少師站起來,腳下在那一刻重逾千斤。

花田下的冤魂恍若拉著他的腳,聲聲哭訴從骨頭貫進耳朵,貫進大腦,貫進每一個毛孔。

“求你,救救我們……帶我們走吧……”

“我們不想埋藏在花的根鬚下,成為它美麗金貴的養分……帶我們離開這裡……”

“我們想回家。”

“李蓮花在我十歲那年,同我說過一句話。”李相夷目光赤烈如火地看向笛飛聲,聲音卻輕似鴉羽。

“說什麼?”笛飛聲被他的目光,壓得心口發沉。

“他說,人是世界上最奇怪的東西。”

現在想想,果真是不刊之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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