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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快得不可思議，蘇銀杏顧不上被自已咬破的舌尖，血腥味在口腔中綻放。
長劍劃過，將肉蟲劈成兩半，又穩穩地停在楊爺爺面前。
蘇銀杏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幕，長刃的血液滴嗒落下，砸在楊爺爺的衣服上，浸入其中。
“啊。”
血色在眼前，本來穩當的手像觸了燙手山芋，她渾身一顫，將劍丟了出去。
連帶著另一隻手的刀鞘也一併落地，哐噹一聲打破了安靜到詭異的氛圍。
“啊，不，不要！”
蘇銀杏倒退幾步，雙眼充血，嘴裡溢位意味不明的囈語，不住地敲打自已的頭。
像個瘋子。
楊爺爺急急地起身走到她身邊，像哄幼齡的稚童般，極為耐心地輕拍著她的背。
“不怕不怕，杏子乖，杏子乖。”
404滯在原地，生怕刺激了她，面面相覷，眼中均是不知所措和擔憂。
蘇銀杏被楊爺爺哄回了房間，好半晌他才回到客廳，平靜的撿起銀雙劍。
劍入鞘，隱去暗沉的鋒芒。
林瀟抿唇，小心翼翼地開口：“師傅，她，她們都很難過。”
蘇銀杏很難過，銀雙劍也跟著難過。
楊爺爺坐在椅子上，一下又一下的輕撫長劍，眼中飽含哀愁與悲痛。
楊小子死了，楊大子和自已離心，小蘇的狀態又惹人擔心。
他摩挲著刀鞘劍柄上的魚紋。
還有那個不在身邊的孫女......
沈陸二人斟酌片刻，衝林瀟示意了個眼神。
林瀟頓時苦了臉，舔著個臉坐到楊爺爺身邊，訕笑道：“師傅，蘇姐姐這是怎麼了？”
楊爺爺苦笑著：“造孽，是我造孽啊。”
他空留長嘆，這才娓娓道來。
“小蘇有個雙胞胎妹妹，叫紫藤。
紫藤身體不好，被送上山修養，她又哭著鬧著要她姐姐陪著，兩個人就一塊上山了。
紫藤很喜歡劍，但她還練不了，就求著小蘇去學。”
楊爺爺講到這，輕輕笑了一聲，又悠悠地長嘆，眼中氤氳著淚光。
“紫藤可能是想著小蘇學會了，以後就能教她了。
沒想到小蘇有著絕佳的天賦，我愛才，便多教了些招式給她。
小蘇從小性子悶，我們都以為是性格問題，沒想到啊......
怪我，都怪我啊。”
......
是週六，學校放假。
長髮少女抬起頭，眼神落在滿樹金黃上。
有風拂過，卷下幾片銀杏葉，飄飄蕩蕩，無根無依。
“姐！明兒小比，你怎麼樣啦？”
少女清脆地聲音活潑靈動。
十二歲的蘇銀杏收回目光，面上卻沒什麼表情，只是眼神靈動了許多。
蘇紫藤比她晚幾分鐘出生，身體卻孱弱無比，終日泡在藥罐中，才堪堪養活。
“嗯。”
“哼，我之前怎麼說的，重來重來！你要怎麼回答我？”
“我，還行。”
“不錯，有進步！”
蘇紫藤高興的坐在她身邊，搖頭晃腦地和她聊天，雖然是單方面輸出。
銀杏葉落下，蘇紫藤抑制不住地彎腰咳嗽，好一會才緩過來。
蘇銀杏眼珠緩緩轉動，視線落在她身上，卻什麼都沒做。
“姐，我也想學劍，學劍太酷了。”
蘇紫藤也不在意，蹦躂起身，並指當劍在原地舞動起來。
並不是什麼劍法，而是強身健體的太極動作。
她又咳了幾聲，停下動作坐回蘇銀杏身邊，做賊似的左右張望。
確定沒人後，才偷偷道：“姐，姐，我們去偷劍比劃比劃，我最近偷偷學了幾招。”
蘇銀杏沒有回應，卻順從地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
有山上的師兄弟路過，蘇紫藤是心虛地強做鎮定，蘇銀杏則是渾身緊繃。
並不是心虛，而是驚懼，在她眼中，這些人都是怪物。
要殺了她的怪物。
蘇銀杏的呼吸不自覺地加重了，指尖不住地顫抖，她看向走在前面的少女。
蘇紫藤的身形不斷扭曲，變換，隱隱透出黑氣，像是要吃人的怪物！
她如心有靈犀般，猛地回頭，疑惑地看向蘇銀杏，嘴角還掛著笑。
如懸掛於天空，熱烈明媚的驕陽。
蘇銀杏一下子怔住了，恍惚不已連瞳孔都在微微震顫。
......
室內小型的比武臺上，兩個面容極為相似的少女面對面，門前有個掉在地上的大鎖。
鎖：人家不想躺地上......
盡顯淒涼。
“來吧姐姐，我可是很厲害的！”
蘇紫藤握著劍，興奮至極，提劍就上，毫無章法，木劍劈砍直刺。
蘇銀杏本能地覺得不可以還手，提著劍躲來躲去，不像比試倒像是玩鬧。
蘇紫藤輕飄飄地揮劍，哈哈大笑。
她喜歡姐姐，雖然姐姐不怎麼理人。
蘇銀杏躲閃時腦中眩暈無比，本就繃著的肌肉下意識一動。
“哐當”
蘇紫藤的劍被揮開，手上一鬆便落了地。
“嘶，嚇死我了。”
蘇紫藤撓了撓後腦勺，心情很好，她根本不在意這些。
她喜歡姐姐，喜歡劍，和姐姐耍劍是最開心的事情。
這還是第一次和姐姐耍劍。
她的雙眼亮晶晶的，臉蛋紅潤，看起來無比健康。
笑容比夏花還要絢爛幾分。
蘇銀杏卻單膝跪地，肌肉抽動，恐懼抑制不住地向上翻湧，只能聽到粗重的呼吸聲和劇烈的心跳聲。
為什麼，又來了。
明明都是在晚上的，今天怎麼......
“姐，姐你怎麼了？！”
耳邊少女的喊聲逐漸扭曲，變成了怪物的低吟，變成了粗糲的吼叫。
詫異，恐懼席捲身心。
蘇紫藤著急得不行，手剛剛搭上蘇銀杏的肩膀，就被立刻拍開來。
“啊！”
蘇紫藤下意識驚呼一聲，還沒能反應，就見木劍刺來。
她猛地倒退幾步，被壓倒在地。
木劍插進蘇紫藤的心口上方，蘇銀杏混沌著，動作卻狠厲無比。
她下了死力氣，就算是鈍木劍都能沒入肉體幾分，立刻便見了血。
“啊啊啊！姐！”
蘇紫藤當場就痛得哭出聲，使勁的掙扎，沒明白為什麼姐姐要對她下殺手。
她對上了蘇銀杏的眸子，那是一雙冰冷，帶著殺意與恐懼的眼睛。
血液汩汩流出，蘇銀杏拔出劍，又一次捅入，這次是......
心口！
“蘇銀杏！你在幹什麼？！”
蘇銀杏的大腦無比混亂，怪物......都是怪物！
別想，別想殺我！
她顫抖著，熬過這次突如其來的“夢境”，卻只能看見滿手的鮮紅。
溫熱的液體嘀嗒落下。
“我......幹了什麼？”
“啪！”
蘇銀杏被蒲扇般的大手一扇，倒在地上，右臉立刻高高腫脹起來。
耳邊嗡嗡作響。
“你看看你幹了什麼？！蘇銀杏！她是你妹妹！”
“怪物！
你個怪物！”
蘇銀杏想搖頭，想說她不是故意的，但她垂著腦袋，張了張嘴。
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眼眶是乾的，她......想殺了紫藤......她的妹妹！
蘇銀杏的髮絲凌亂，沾血的手在地上留下一個個鮮紅的掌印。
......
“她有病，偏執型精神分裂症，要入院接受治療。”
蘇銀杏只覺得大腦被重錘砸了一下，頭暈目眩，原來......
我有病。
我想殺紫藤，我......
蘇銀杏連回憶都不敢，她只覺得自已像是陰溝裡的老鼠，見不得光。
光是回想，都會被灼得遍體鱗傷。
鎖骨處的銀鏈帶上了體溫，這銀魚有兩條，能合二為一。
爸媽不願意見她，他們帶走了妹妹，她被丟給外公。
她只剩這條項鍊和外公了。
除了每月打來的錢，再無其他。
......
房間中寂靜得落針可聞，404被震在原地，不知道說什麼好。
此時說什麼安慰的話，都會顯得蒼白無力，徒留老人暗自神傷。
“小蘇後來達到出院標準，十七就自考上了大學，開朗了許多。
小蘇她與其說是暈血，倒不如說是怕血，她始終沒法子再次握劍。”
楊爺爺落下淚來，顫聲抬手，食指點在心口。
“她過不去心裡那關，這是心疾啊。
怪我，不該讓她學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