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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有根最近可謂心事重重。
他已經三天兩夜沒閤眼了，黑眼圈深得像鬼一樣，臉上巴掌印早已散去，但依然用胭脂描紅。
走起路來顫顫巍巍，老臉黑紅一片，乍一看像是被邪祟上了身。
何九一日不走，他就一日放不下心來。
“爹，那蘇銘去了趟鐵爐村，把孔家的東西拿走啦。”
田有根聽著稟報，昏睡的頭顱如詐屍般抬了起來。
“孔家？‘安誥婦’？”
田、孔兩家同屬赤蛟幫八掌櫃一派，各自秘辛，互知曉一二。
“怎麼會？你可看清楚了？”對於這個訊息，他很是震驚。
孔家為這道術基佈局近十年，付出甚多代價，還因此事與靖陽城商賈張家交惡，徹底撕破臉打了好一陣。
如今就這麼拱手相讓？
“錯不了，同行的下人們，那是看的一清二楚。”
田有德走上前來，悄悄附在田有根耳旁。
“不止呢，連孔方那個窩囊廢，都一併死了。”
田有根如遭雷擊，老臉嚇得煞白，連說話都哆嗦。
“蘇銘殺的？那、那孔依凡呢？就這麼看著他兒子被斃了？”
“何九這麼做，就不怕得罪八掌櫃？”
雖然他知道八掌櫃無論實力還是背景，都比不過那個人，但還是下意識問道。
知道更多內情的田有德，此刻不禁面露得意，邀功似說道。
“不是蘇銘下的手，那孔方被邪祟給害了，怨不得誰。”
“孔依凡在封印莫名被破的時候，就急得跳腳，發了瘋似的想衝進去，但何九就在村口守著，誰來誰死。”
取走“安誥婦”一事，對孔家意義重大，孔方與幾個廢物家僕入場，只是表象。
實際上，孔家派了上百人把守在鐵爐村附近各個路口，確保萬無一失。
府內頂尖戰力更是傾巢而出，隱匿在附近防止意外發生。
然而，未等儀式佈置好，封印就提前破了，最大的意外還是發生了。
“嘿嘿。”田有德幸災樂禍地笑了一聲。
“說到底，還是孔家這事幹的有違人倫，引起公憤了。”
“文曲星的母親，有那麼好算計？更何況張家在靖陽城也有點關係。”
“可惜張家這麼多年，試圖衝進村這麼多次，只把文曲星接了出來。”
“上個月，那張德慶第十次回鄉被孔家人攔下來，氣得一頭創去石階，差點沒磕死。”
“張老頭徹底怒了，花了大代價，直接鬧到上頭幫主那兒。”
“嘿嘿，我看吶，何九行事也許就是幫主意思，這孔家，怕是要完蛋了。”
田有根聽完，低著頭一語不發。
滄桑的老臉上，大有兔死狐悲之意。
“只怕是順手抽俺兩家的筋，送那小子上位咧…”
“孔家這會徹底完了，又與我家同屬一派，我田家，不出點大血是不成了。”
“去把族中重寶，上等術基‘金鳴鐵’取來…”
……
……
天邊剛剛泛起一抹淡淡的魚肚白，整個大地還沉浸在一片朦朧的寂靜之中。
馬蹄聲由遠及近，與晨光一同降臨田野。
車廂內，蘇銘拿起寶刀，對著手指狠狠一壓！
“嚓嚓…”
刺耳的金鳴聲，只在手指上留下一條淡淡的紅痕。
蘇銘見狀，又使了幾分力，終於趕在傷口癒合前，將一滴血擠在木鐲上。
等待良久，露出失望神色。
“怎麼回事呢？滴血認主也不成？”
這木鐲有多神異，他是體會過的，奈何沒有掌握的門法，真是令人好生眼饞。
“等見到那何九，定要問個清楚。”
想必鐵爐村內被吸成人乾的屍體，以及把手掌嗑光了的奴僕們，皆因這木鐲生了幻覺。
如此妙物，用來做傷天害理之事太過可惜。
思索中，敲門聲響起，“兩位老爺，田府到了。”
蘇銘開門，見到一幫鼻青臉腫的面孔。
幾位車伕皆有掛彩，有不少身上還打著繃帶。
若是細看，則會發現正是前幾日婚隊裡抬轎，被蘇銘暴揍過的八位壯漢。
此刻，幾位壯漢低眉順眼，大氣不敢喘。
蘇銘下了車，心裡暗歎田有根真是個能屈能伸之人。
田家…好低的姿態啊…
與宋重基告別，蘇銘往西頭自家小破屋走去。
田家，他是不敢進的，未正式加入赤蛟幫前，對方依然是一頭龐然大物。
能將尊嚴放在敵人腳下的角色，發起狠來何止殘忍。
“也不知算不算過了考驗，哎，那何九也沒說去哪裡尋他。”
“要是不過，今晚偷偷跑算了。”
蘇銘嘟囔著開啟房門，幾句抱怨話剛到了嗓子眼，硬是嚥了下去。
卻見一人早已坐在裡面，對他搖頭道。
“走？我倒是想你一走了之。”
何九依舊一襲白衣，彷彿已經等候多時。
“來，給我個說法，你一個鍛體武者，如何會使得精神異法的？”
他看起來身上氣息不定，似乎剛與人交過手。
質問間，表情惱怒生動，就連那股子老成氣，也淡了不少。
“欸？何大人…”
抹了把並不存在的汗珠，蘇銘頭皮發麻。
“我…”
這我咋說？打了個路人爆的？
這不得被捉過去殺人奪腦？剝皮搜魂？
看了眼對方嚴肅的表情，蘇銘緩緩抬起老農送的那口寶刀。
“回大人，那放火的法術，是從這把刀灌注給我的…”
“有一天拿著刀玩，就這麼突然會了…”
“我、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啊…”
開山唐嶦被烤的時候，沒有目擊者，屍體這會還在山上躺著。
就連田家也以為這大供奉溜了號，不知道去哪耍去了。
所以蘇銘真正戰力未在眾人面前展現，《遲濁炎》大大出乎人意料之外。
當廖氏被點燃的那一刻，一向儒雅的何九，竟差點爆出粗口。
井中廖氏的封印，是他提前開啟的。
孔方之死，甚至村外飛蛾撲火般的營救，都是他刻意為之。
唯有蘇銘在計劃之外。
二十歲的鍛體大成武者，已經夠離譜的了，竟然還會一手難度相當高的異術？
這小子什麼來歷！
“……”
說完一句傻子都不會信的話，蘇銘索性不再解釋了，舉著刀就那麼直勾勾地看著對方。
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我的金手指也是一把刀！
誰知何九臉上竟毫無波瀾，甚至連刀都不看一眼。
“唬誰呢你，還寶刀傳功，你咋不說你是域外天魔呢？”
在蘇銘在田家補覺的一天一夜裡，何九早已將他底細查了個清楚。
嗯，從田有根那裡查的。
田家誤以為蘇銘是下放歷練的暗子，一說起他成長經歷，為了討好何九，那是牛皮都吹上天了。
說什麼蘇銘從小就不凡，三個月歲能走路，三歲會握刀。
到了五六歲時，已經會上山砍人剿匪了。
每日練刀時間更是超過十個時辰，連吃飯睡覺都在練。
這話說的離譜，更離譜的是，何九竟然信了！
他出身豪門世家，血脈本就不一般，傳聞在遠古天地間靈氣潰散前，也是仙道家族。
而在他們那波人裡，還真有這樣的天才！
所以下意識地認為，蘇銘也是哪個落魄的上古仙家後裔。
於是擺擺手道：“仙遺就仙遺，有什麼大不了，還怕把你吃了煉化靈根不成？”
“咱赤蛟幫的核心家族，就是仙遺構成，有這身份，更是不會讓你去幹那送命的活。”
有了合理猜測，何九徹底將蘇銘看成是自已人，言語間接地氣了許多。
“你準備一下，明日中午就出發，咱們這種人，終究是要回歸仙途的。”
仙遺？咱們這種人？
眼見何九化作一股白風從窗戶飄走，蘇銘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意識到對方似乎誤會了什麼。
“可我…真的是域外天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