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小說

第8 章 找到堂哥

天才一秒記住【微風小說】地址:www.wfxs.info

我父親扶著這乞丐,拐過一條街,又進了一條巷,再過一條街,鑽進一個衚衕,乞丐推開一個大門,裡面一個人也沒有。

“你是個啞巴?噢,十聾九啞,你聽不見。”我父親沒點頭,沒搖頭,一臉茫然,拍拍肚子。裝得形神具到,能打一百分。

“這小日本,打太原,讓老子裡應外合,答應給兩塊大洋,二年了也不兌現。一天讓老子偷這兒搶那兒,還得全部上激,老子仍然還得當乞丐,不讓變身份。報酬,就是玩你們玩剩的日本臭女人?滿身狐臭,還有病,看給老子傳染的,腫成個球了!和你們要藥,把老子打暈過去,扔出來,連狗都不如,老子還得給他們找人。”

說到這裡,他用他的三角眼,看了我父親一眼,從櫃子底下抽屜裡,掏出一小布袋饅頭,拿上方桌上放的暖壺,把扣著的一個小茶缸翻過來,倒滿水。在給我父親扔饅頭袋時,趁機把一包藥粉,散在水裡。

邊給我父親端水,邊又說:“小子,勸你下一輩不要太善良,遇上我也算你倒黴。不過,我也是在救贖你,你說你又聾又啞,活在世界上純粹浪費糧食,你看糧食又這麼緊張,都讓小日本搶去了,我把你送到小日本那兒,死是肯定了,從來沒人從那裡出來,死了記住和小日本算賬。

我的做法,其實也是為你好,早死早超生,下一輩說不定比咱山西王都出名。不過,不要遇上日本人,遇上日本人,山西王也得被攆到西邊的疙落落裡。喝吧!配上水,吃饅頭好咽。”

他說得聲音不大,但全聽在我父親耳朵裡。

乞丐把水端到我父親跟前,指一指,讓我父親喝。

我父親接過茶缸,突然,捏住他的臉,撅起他的嘴,把不算太燙的水,灌了進去。怕他咳嗽吐人,灌進去就把他的嘴捂死。

現在輪到我父親說了:

“你已經是個乞丐了,還要作惡,還要給日本人當狗腿子,為了兩塊大洋,你和日本人裡應外合,你祖上缺了什麼大德了,生出你這麼個不孝之子,下一輩子你做個好乞丐吧!不,你不應該有下一輩,不應該輪迴,你應該下十八層地獄,接受太原死的冤魂的審判。我才真是為你好,你已經得上傳染病了,你活著自已也受罪,還要禍害別人,你早早死掉,才是對社會做貢獻。”

我父親還想說什麼,一看乞丐的兩條腿都蹬直了,按時間,沒這麼快,可能一半是被罵氣死了。

本來我父親想給他一槍,想了想,不能在這種人身上浪費子彈,卡死他再好不過。

一個乞丐,晚上還被日本人打了一頓,走路都靠我父親扶回來,我父親又是習武之人,手就像鉗子一樣,捏住他就宣判了他死刑。

我父親打量了一下這間房子,兩邊不是炕,是單圈踏步月洞床,正中央是供桌加八仙桌,太師椅分於兩側。剛才,乞丐自已坐在太師椅上,讓我父親坐在下人坐的几凳上。

緊挨供桌兩頭,是四門頂箱櫃,乞丐是從右面櫃子的抽屜裡拿的饅頭。

傢俱看上去有點老舊,其實是紅木紫檀,價格昂貴。應該是日本人侵佔太原後,這戶人家,或被日本人害死了,或逃難逃走了,變成了乞丐窩。

也許是日本人派這個乞丐在這裡看著,等機會合適,再把這些傢俱搬到日本。

我父親突然覺得後面的猜測應該是對的,戰爭就是為了利益,侵略一個國家,這個國家的好東西,包括人才,都會被掠奪走,這些侵略者個人,自然也不會僅是到此一遊,也是要大肆搜刮,中飽私囊。

中國說和平崛起,發達國家有的不相信,因為他們的發達,完全是靠掠奪別的國家和人們起家的。

我父親不敢多耽擱,看了一下週圍,除了傢俱也沒有別的什麼,開啟幾個櫃子和抽屜,只掛得幾件衣裳,全都空空如也。

不死心,又到其他幾間房裡看看,土匪砸搶過的現場,像被蹂躪過的婦女,希希遑遑,多看一眼,都要心疼。

院裡有口枯井,上面壓著個樹樁,我父親把乞丐的屍體扔進去,沒再蓋上,讓人覺得是這傢伙不小心,掉進去的。

我父親洗漱了洗漱,換了一身衣服,還用包袱包了兩身,把剩餘的饅頭也包進去。此時,太陽就要噴薄而出。

我父親把所有門都關上,把大門也帶上,才離開。本來他是想在這裡臨時住下,猜想到日本人可能盯上這裡的紅木傢俱,覺得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走了兩條街,終於碰上一家賣早餐的店,還是中國人開的。要了三根油條、兩碗老豆腐,我父親坐在小桌子旁吃起來。

乞丐身上裝著日本人的洋券,還以為只能逛日本窯子才能用,我父親掏出來只是試試,結果攤主還收,當然是把這先花出去了。

我父親付完賬已經走人,兩個日本人過來,說查良民證,攤主和吃飯的三四人,趕緊往外拿。

一看大夥掏出來得是良民證,看來聽得不錯,趕緊就走。日本人看見就喊,意思是讓我父親停下,接受檢驗,我父親速度更快,和沒聽見一樣。

兩日本鬼子立馬就追,也不管沒看完的兩人。一拐彎,我父親進了一個衚衕,兩個日本鬼子還邊跑邊喊,再不站住就要開槍,等倆個一前一後,也拐過彎時,我父親一槍一個,並麻溜地搜身,有用的裝上,迅速撤離現場。至於屍體,他才沒時間處理,日本人自已來吧。

良民證看來是必須馬上解決的事,否則哪裡也去不成,可哪裡去弄這玩意兒,良民證是日本牢兵隊發的,去憲兵隊搶,那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

父親只好一邊找堂哥,一邊想辦法。

他臨走前到王胖子家,又去看我老姑,捎帶也打問了一下太原爺爺家的情況,大爺爺也沒有我老姑清楚,老姑便把太原爺爺家的地址,小東門上馬街二巷三十五號,告訴我父親,還告訴他和他一起長大的堂哥,名字改了,叫朱東林,現在也是手藝人,給人家釘鞋。說我太原爺爺一天跑得不著家,去了,不一定見得上。最近的信,顯然是我太原奶奶託人代筆寫的,我爺爺自已寫,不會說自已一天不著家。

小東門是突破口,得先打聽到小東門怎麼走。一問,才知道他處的位置與小東門,恰好是個吊角。

當時,我立馬給我父親背了首詩: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我父親沒再理我,繼續講他的故事。

知道方向就好,我父親說,他都能從老家跑到太原,就在太原城,還找不到堂哥家?

他現在在西南角,小東門在東北角,於似乎,一個小紅點在太原城的地圖上,繞來繞去,向小東門移動,移動到一個位置不動了。難道又得殺日本鬼子?我聽我父親講故事,聯想到我打遊戲過關。

我父親聽我猛不定來了一句,生氣地說:殺什麼日本人,他們不殺我,我才懶得殺他們。是有一家刻章的門市,我想讓他們給我做個良民證。掌櫃的沒說話,伸出手在暗地裡給我比劃,我還以為他學騾馬市上買賣牲口,要摸手。我伸出我的右手去和他摸,他甩開我的手,瞪了我一眼,氣呼呼說,摸什麼摸?耍流氓?看!

你是個男人,我也是個男人,我能耍什麼流氓?我父親說。

我想插嘴:斷袖之癖、斷袖之好、斷袖餘桃、斷袖分桃,不都是說男人與男人之間的不正常關係嗎?但我沒敢說。

我父親看到掌櫃在桌子下面,伸出一根食指,我父親問:一個同板?掌櫃的搖頭,一張大洋幣,又搖頭,一塊銀子,再搖頭。我父親急了,你說話,我可沒有汪幣、蔣幣、邊幣。

掌櫃的就不說話,桌子下就伸著一根指頭。

你不是要一塊大洋吧?

掌櫃的點頭。

你搶錢呀你?

掌櫃的沒說話,伸出右臂,來個您請的姿勢。意思是你不願意,請便。

我父親再氣也沒辦法,良民證不辦,引來的麻煩,不是一塊大洋能解決的,只好同意。

掌櫃指著一張紙,上面寫著姓名、性別,出生年月日,家庭住址等項內容。我父親不識多少字,但一張表格上的內容,還是認得的。

我父親點頭,表示知道什麼意思,不就是良民證上的內容嗎?掌櫃把紙放到桌子上,手指先指姓命項,我父親說,太有才,掌櫃的寫上泰有財,性別,男。指到出生年月日時,我父親說隨便,家庭住址,隨便,後面的內容都隨便。

我父親隨便,掌櫃的不敢隨便,他都要仔細鎮寫,仔細定對,仔細查驗。再騰到良民證的空本上,還給我父親拍了一張良民證的專用照片,貼在照片處,拿出日本警備區司令部的鋼印,騎縫印到上面,比對了一下真的良民證,還來個作舊處理,沒有任何叚恥,找不出任何毛病,極其負責任地說了一句:“保你出行順利。”聽見好像是求了一張平安符。

我父親接過良民證,點點頭,沒說一句話,離開。似乎他很不想看到那張奸商的嘴臉。

做良民證幾乎用了兩個小時,還以為很簡單,在一張紙上扣上個蘿蔔疙瘩印,就行了,沒想到這麼麻煩,還得打鋼印。

中午飯點也誤了,不過人家掌櫃也沒吃飯,我父親也就不再有怨氣,安慰自已,碰碰運氣,說不定還有沒賺夠錢的。

在土地廟旁邊,有一家賣麵條,還沒收工,有兩個工人打扮的人,碗放在桌子上,腿蹴在板凳上,正在吃,把麵條挑得高高的,好像炫耀只有他才能吃起一碗麵。

你別說,糧食都被小日本搶走了,吃碗麵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消費得起的,要不送土豆的王老漢,帶得是悶熟的土豆。

我父親換上人家的衣服,也不顯得窮酸,吃碗麵還是相襯的。他便也坐在桌子另一邊的長凳上,直接要了兩碗。

吃麵的兩個人,蹴的兩條腿,騰一下跳地上,屁股坐在凳子上,狼吞虎嚥,吃完最後兩口,抬屁股就走了。

“他們怎沒給錢呀?”我父親問。

“日本工程隊的人,他們吃飯從不給錢,小夥是剛來吧?”

“何以見得?”一天學校也沒上過的父親,竟然能說出這樣四個字,八路軍算是沒白培養他。

“先生先不是太原口音,再就是看土地廟的眼神停留時間長,還有你奇怪吃飯不給錢,這種現象比比皆是。”我父親聽了,差點嚇出一身冷汗,高手在民間,入木三分。

“掌櫃說得是,我確實剛來太原,找小東門,聽說那裡有個什麼市場,我想去看看。”聽說什麼,純粹是我父親詐人家。

“你說得是跳蚤市場吧?早晚兩個時段去逛,有意思,人多。趕晚市,現在有點早。對,還有個雜耍賣藝的地方,你吃完飯過去,正好。”

我父親一聽有個雜耍賣藝的場所,他覺得他堂哥,在那裡擺攤設點可能性很大。便比前兩個人吃飯都怕,可用鯨吞蛇吸來形容,完全暴露了一個莊稼漢的本質。當然,要兩大碗麵,也不是一個文人的作派,憑掌櫃的分析能力,我父親再裝沒有任何意義。

吃完飯,付了二兩散銀,趕緊去小東門。找不到堂哥,我父親還得挨著一個一個找門牌號。

半個時辰,我父親找到小東門,又問了幾個人,到了雜耍賣藝的地方。

這裡賣唱,那裡耍猴,這兒表演雜技,那兒說書唱戲,特別熱鬧,日本人給老百姓帶來的陰霾,似乎在這裡被一掃而空。

一個釘鞋的,肯定不會擠在一堆一堆的人中間,應該把攤位擺在一個,既能看到熱鬧,也不誤做生意的位置。

順著這樣一個思路找,我父親很快就找到好幾個釘鞋的,其中一個人,和我父親的記憶重合。

此人,抱著一條腿,看著雲霧中通紅的太陽,咧著嘴傻笑,我父親走過來,他都沒回頭。

“做不做生意?釘鞋!”我父親說,他覺得他不會認錯人。

“你的鞋不值錢,不值得釘!”那人回過頭來,光看人鞋,不看人臉。

“我就要釘!”

那人抬起腦袋,望了我父親一眼,定住了,一會兒,他撲上來,抱住我父親,竟流下眼淚。

如遇章節錯誤,請點選報錯(無需登陸)

新書推薦

狐塵記 曼切羅拉 原神之從穿越成丘丘人開始 魂夢令 那本日記本 穿成孤寡男主?我反手拐走主神! 繫結上退休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