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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關處突然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她們同時看過去。
許臨安走進來，輕輕擱下鑰匙，看到她的時候動作短暫地頓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
“你好。”
“你，你好。”阮潯站起來。
雖然他好像沒有因為看到她在自已家裡而露出什麼奇怪的表情，但是她怎麼感覺有點心虛……
他換好拖鞋，去衛生間洗了手，出來的時候衝她們點點頭，“你們聊。”
然後又轉身去書房了。
這，這……
阮潯這下還真的有點不知所措了。
許母也站起來，走去書房門口叫他，“小阮是來找你的，你怎麼還一回來就鑽書房裡去了？”
她又朝阮潯招招手，“過來呀，你們倆聊。”
這架勢，阮潯怎麼感覺她那點小心思根本瞞不過長輩呢。
許母去了廚房，她面上鎮定地走過去，許臨安已經走到書房門口了。
“不好意思，我以為你是來找果果的。”
他的眼鏡在燈光下有點反光，阮潯看不清他的眼睛，悄悄往前挪了一點。
“沒關係，本來也是一些小事。”
許臨安平和的眼神看著她，等著她繼續說。
“就是，你今天早上掛在我門口的零食，挺貴的，我不能收。”她又小聲補充，“而且我之前吃過，味道跟常見的品牌沒什麼區別，但是價格翻了好幾翻，下次別當冤大頭了。”
“好的，我知道了。”他語氣裡有點“謝謝提醒”的感覺。
他目光落到茶几那個顯眼的購物袋上，“所以，你全部拿回來了？”
“是呀，我只是想給果果買點東西，本來也沒想到你會回禮。”
這是實話，雖然她有一點點小私心，但是確實很喜歡果果。
“我現在要是勸你收下，你也不會收的，是嗎？”許臨安突然這樣問。
“對。”阮潯很堅決地點頭。
“可是，就算我不再勸你，你送給果果東西，果果也是不會讓你空著手走的。”
他好像有點頭疼，無奈地掃視著自已家裡的東西。
“這樣吧，”他想到了什麼，“果果之前送給我一袋果凍，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現在轉送給你，就當是果果送給你的禮物，可以嗎？”
“啊，可以。”她想到那天看見的那袋和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果凍。
如果果凍是果果的，那麼許臨安有女朋友的機率再次降低。
許臨安朝她笑了笑，“稍等，我去問問果果。”
果果坐在沙發上吃阮潯送的點心，腿一晃一晃的。他走過去在她身邊半跪著詢問，果果很快點頭。
阮潯發現，他對果果的笑還是明顯比對她的笑要真誠些。
“那你自已去拿給姐姐吧。”他站起來。
“姐姐！”果果跳下沙發，拿上果凍朝她跑過來，“這個送給你，謝謝你給我買好吃的。”
“也謝謝你。”她俯下身把果果攬進懷裡。
果果抱住她的脖子，趴在她耳邊說悄悄話，“姐姐，我們過兩天一起去公園野餐好不好。”
阮潯回到家，開啟燈，長舒一口氣，揉了揉自已有點泛紅的耳朵。
剛剛果果問她要不要去野餐，她悄悄看了看許臨安的神色。許臨安沉靜地看著她們這邊，應是沒聽到果果的話，捕捉到她的目光，視線轉而落在她一個人身上。雖然知道自已是沾了果果的光，但那專注的目光仍然讓她心裡發燙。
她連忙答應了果果。
臨走時，許臨安還是從茶几的購物袋裡抽出了兩袋零食給她，她沒再拒絕。
“小阮走了？你也不讓她留下來吃個飯。”許母從廚房出來，沒看到阮潯的身影。
許臨安默了默。顯然，阮潯到家裡來已經是出乎他的意料，吃飯則更不在他的計劃之內。
不過，母親和果果都很喜歡她，若是母親開口留下她，他也是沒辦法拒絕的。
他揉揉太陽穴，把眼鏡摘下來，進了廚房。許母已經把菜洗好了，剩下的全是他的工作。
許臨安小時候家裡經常只有哥哥和他兩個人，只能自已解決吃飯的問題，他哥做飯難吃得人神共憤，小小的許臨安被迫把廚藝練出來了。
他很快完成三菜一湯，許母幫著把菜和飯端上餐桌。
果果聞到香味跑得更快，已經爬上椅子坐好了。
許母吃著飯，卻時不時看向許臨安，欲言又止。
他本來就對別人的視線很敏感，許母這樣頻頻看他，他如何還吃得下飯。
許臨安放下碗筷，從旁邊抽出紙巾擦了擦嘴，盛了一碗湯放在許母手邊，問，“媽，有什麼事要和我說嗎。”
許母已經習慣了他吃飯就不說話，說話就不吃飯，所以剛剛才一直沒開口，怕影響了他吃飯。現在許臨安已經把碗放下了，她心裡其實還有些歉疚。
“你先吃吧，吃完再說。”
“沒關係，等會兒再吃也是一樣的。”許臨安沒有再拿起碗筷的意思。
果果大眼睛眨巴著，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明白他們要幹什麼，只能又看回自已的碗，挖了一勺飯塞進嘴巴。
許母終於還是開口了。
“你覺得，對面小阮怎麼樣？”
許臨安蹙眉，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只又回答了一次之前說過的，“人很好。”
“你們已經來往過幾次了，就沒有什麼更多的印象？”
他想了一會兒，說，“很熱情。”
可是他卻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種熱情。
許母有些恨鐵不成鋼，“你還知道人家熱情呢！那你怎麼冷冰冰的。我不用問都知道，你是不是又跟別人說不用來了。”
其實，任何一個人，包括阮潯這個當事人，都只會覺得他溫和又細心，只能說知子莫若母，許母一眼就能看出他心中並非面上那般溫潤如玉，說不定還有些厭煩。
這可真是冤枉許臨安了，這麼多年，他確實看到這些熱情的人就下意識地想要遠離，怕他們在自已身上付出了很多精力和情感，而自已卻無法給出他們相應的情緒價值，最終大家都會失望、離開。
所以，乾脆從一開始就疏遠吧，他是這麼想的。
“你不願意種花，
你說，我不願看見它一點點凋落。
是的，為了避免結束，
你避免了一切開始。”
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情感，哥哥從小教他，要喜怒不形於色，不要把心思擺在臉上，卻沒有教他更深層的道理，或許，哥哥當時自已也不懂吧。
兩兄弟都一知半解的，只看懂了表層意思，所以拼命壓抑著自已的情感。那麼小的孩子，不和別的孩子一樣，高興了就大聲笑，傷心了就撲到爸爸媽媽懷裡哭泣撒嬌，他們把喜怒哀樂都忍下來，久而久之，真的習慣了。
當許臨安被獨立於他人之外，開始意識到這樣不對時，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已經很難感受到情緒起伏，只能揣摩著一個正常人在什麼時候應該有什麼樣的反應，然後去模仿。
這樣複雜的情況，許臨安從未跟任何人說過。現在，大家最多覺得他難以接近吧，哪怕是許母，都只認為他的偽裝之下是冷冰冰的心，可是……
可是，他的心並不冰冷，他很感謝這些對他抱有善意的人，他也很努力地想要做一個正常人。
其實，像阮潯這樣對他熱情的人不是沒有，但慢慢都離開了。男男女女，無論是出於什麼樣的情感來接近他，友情或是愛情，都是需要他提供情緒價值的，他始終做不好，大家累了厭了也是當然的。
阮潯來找他的這幾次，許臨安既希望她不要再來了，覺得她一定會對他失望的，又隱隱希望她不要就這樣放棄。
人總是這樣複雜的個體。
許母看到許臨安沉默的樣子，以為他是不高興了，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只說阮潯是個好孩子，都這麼主動來和你交朋友了，你不要再這樣，叫別人傷心。
“吃飯吧。”許臨安閉了閉眼又睜開，眸子裡又帶了些淺淺的笑意。
許母一看他這樣，知道自已的話還是沒改變什麼，憂心忡忡地，連湯都喝不下了。
連她都不知道許臨安在想什麼，果果就更不知道叔叔和奶奶在說些什麼了，她只感覺到奶奶好像不太開心。
她費勁地用公筷夾了一塊肉放進許母碗裡，“奶奶吃。”
許母這才回過神來，摸著果果的頭，眼眶都有些溼潤了。
果果一直都很聽話，吃飯都是自已吃，不要人喂，這會兒已經吃完了。她觀察著許母的神色，感覺好像有點奇怪，不像開心，也不像不開心，她不懂，索性掙脫了許母的手，從椅子上滑下去，自已去客廳玩兒了。
許母和許臨安過了會兒才吃完飯，許母去客廳陪果果，許臨安把碗洗完，仔仔細細擦乾擺好。
從廚房出來，許母已經站在玄關了。
“那我帶果果先回去了，你忙吧。”
許臨安走過去，拿過櫃子上的車鑰匙，“我送你們吧。”
“不用了，這會兒又不晚，公交兩站就回去了。”
許母最後也沒拗過許臨安，他已經拎著車鑰匙開了門。
本來，許臨安決定的事情也很少能被改變。
車開到許母的住處樓下，許臨安下車目送她們上樓，卻被剛從後座蹦下來的果果抱住了腿。
“叔叔，我看了日曆，過兩天是我們去公園野餐的日子了！”
確實，許母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帶果果去野餐，許父不在了之後，自已不放心，也會陪著去。
可是，他最近真的比較忙。
“叔叔，去嘛去嘛。”果果拽著他的手晃來晃去。
“果果，叔叔忙，奶奶帶你去。”許母應是看出了他的為難，過來解圍。
“可是，我想讓大家都在一起，明明奶奶之前也說想讓叔叔一起去的。”果果嘴一癟，眼看著眼淚就要出來了。
“好了，”許臨安蹲下來給她擦眼淚，“叔叔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