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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穹上烏雲翻滾、悶雷怒吼。
天地間一片漆黑，只有在張家村河邊，微弱、零星的火光在閃爍。
微弱哭泣聲被風吹散，憤怒吼叫聲被黑暗吞沒。
楊乾這番話，如同一道驚雷，劈在所有人頭頂上，讓眾人傻了眼。
一時間，全場死寂。
就連嗚咽哭個不停的張小翠，也張大嘴巴，一臉不可置信看向楊乾，結結巴巴道，
“楊、楊大夫，您、您這是什麼話……”
楊虎楊豹最先回過神，楊豹一臉不高興，噘嘴不滿道，
“楊乾哥哥，你為啥要被燒死啊？
誰要不相信你能治好病人，我第一個跟他們拼命！
不許他們燒死你！”
楊虎往前跨一步，拽一把楊乾胳膊，眉頭緊皺，沉聲道，
“楊乾，你別胡說八道！
什麼燒死不燒死的，來之前可說的好好的，
就來看看，替張小翠的丈夫治病罷了，
怎麼從你嘴裡出來，就到了要燒死的地步了？
你把話收回了，別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楊乾神色淡淡，他微微搖頭，
“楊虎哥，楊豹，我說出的話，從不收回。
而且，我也是真心的，我要治不好，
簡直愧對我這‘楊大夫’的頭銜，我也沒臉面活下去。”
說到這，楊乾壓低聲音，用只有他和楊虎能聽到的聲音淡淡道，
“再說了，我的醫術、你還信不過？
你便放心，我真有辦法救人。”
可楊虎還是一臉不贊同，他逼近楊乾，幾乎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一句話，
“楊乾你糊塗啊！
天底下哪有能打包票的事兒？
你說說，要是你出事了，你讓你媳婦兒咋辦？
而且我發過誓，不管你發生啥事，我都會救你，
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看你做出這種傻事？”
楊乾拍拍楊虎肩膀，正欲勸解，一道愉悅笑聲打斷他。
楊乾抬頭看去，就見張小大夫一臉愉悅笑容、朝他們走來。
張小大夫停在楊乾三人跟前，他把手往背後一背，上下打量一番楊乾，爽快開口，
“這說出口的話、就跟潑出去的水一樣，可沒法收回了。
你這麼想死，我總不好攔著。
如今事態的確不算太嚴重，倒是可以勻出三天給你。
但是，三天後，你要是沒治好他們，
就算你們楊家村的村長出面，你也必須跟著那些被詛咒的人、一起死！”
說到這，張小大夫又往前一步，湊到楊乾耳邊，咧嘴一笑，話語間滿是惡毒，
“說真的，我都等不及親手燒死你了，
自從你鑽出來，村子裡竟然有人敢質疑我的醫術……
要不是你，誰敢這麼對我？”
楊乾淡淡瞥一眼張小大夫，
“做大夫的，應當把心思放在治病救人上，
你這般在乎名聲，是因為沒本事、還是怕丟了你爹的臉？”
楊乾這話可不客氣，就見張小大夫的臉瞬間沉下，他冷哼一聲，陰沉著臉轉過身，朝村民們喊道，
“既然楊大夫誇下海口，那咱們就給他三天時間。
三天過後，就算楊大夫藏起來，我們也要把他揪出來、平息羲和神女的怒火！”
張小大夫發話後，村民們面面相覷，遲疑片刻後，都緩緩點頭，卸下週身戾氣。
楊乾見狀，這才鬆一口氣，忽而鼻樑一涼，他抬頭一看，漫天無根水傾瀉而下。
“唰啦啦……”
下雨了。
村民們手中火把熄滅，他們趕忙轉身，紛紛往家的方向跑去。
張小大夫自黑暗中冷嗤一聲，也轉身離開。
楊乾顧不上他們，也沒空躲雨，而是扭頭朝楊虎楊豹吩咐，
“快，幫著把木頭撤了，把他們都送回家，這要是淋了雨，病情得加重……”
“不行，回不去了。”
張小翠苦笑一聲，擼起袖子，幫著楊虎二人去搬木頭，
“我離開……我悄悄溜出村子時，就聽村裡人說，
他們這些被詛咒了的，不能在家裡住著了……
他們已經連累很多人，不能再這麼下去，
說是，他們只能住在羲和廟裡……”
楊乾邊聽張小翠說，邊上前幫忙。
原來，是張小大夫開的口，說被詛咒的人不吉利，再放任他們在家裡，詛咒怕是會沿著屋子牽連其他人。
而如他所說，這些天裡不少被詛咒的人，的確挨著最先一批被詛咒者住。
村裡人很快接受了這一觀點，便把人趕出他們家門，送去羲和廟裡，讓他們每日祈禱跪拜，祈求神女息怒。
說到這，張小翠苦笑一聲，搖搖頭，走進圈裡、走到自己相公身邊，拿帕子擦去他臉上雨水，一臉麻木，
“我只是、我只是沒想到……他們、他們竟然真的想燒死他們……
可昨天，他們不還笑著跟我說，說張小大夫一定有辦法的麼……
我相公他、他也不想被詛咒啊……
他那麼好的人，那麼好……”
張小翠麻木重複著最後一句話，一滴淚也沒掉。
楊乾嘆一口氣，他見雨勢越來越大，招呼楊豹背起張小翠的丈夫，這才和楊虎一起，帶著十來人往羲和廟方向走。
這十來人都挺著大肚子，走路起來一搖一晃，格外艱難，但這些人中，無一人抱怨、全都睜著麻木的眼睛，盯著前方楊乾的背影，奮力跟上。
就連最小的那個孩子，也雙手兜著肚子，憋著氣、咬著牙，小跑跟上。
剛才楊乾護著他們的模樣，深深印在他們腦海中。
眼前這人，說他們有救。
楊大夫，說他有辦法。
楊乾，果然被神女點化過，他能救他們！
黑暗中，他們眼神晶亮，其中似乎有火苗燃起，任憑大雨傾盆、秋風揉捻，那柔弱火苗、愈來愈明亮。
那是對生的渴望，想活下去的信念。
半個時辰後，楊乾幾人才把被詛咒的村民全都帶回羲和廟裡。
一進羲和廟，楊乾發現這座廟宇，比楊家村裡的氣派得多。
他抹一把臉上雨水，掃一眼眾人面上疲累，轉身去找守廟的人，用銀子換來些乾淨的衣物與被褥，叫上楊虎與楊豹、把東西分發給眾人。
在一眾感恩戴德的道謝聲裡，楊乾繞到廟後頭，脫下溼透了的衣服，快速換上乾爽衣物。
剛拽下衣角，楊乾耳朵微動，扭頭看向身後黑暗，冷冷呵斥，
“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