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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爛透了。”
公交車正好駛上不平的路面，整車都發出咔咔的聲響，王無涯聽到身後座位女同學的話怔了一下，他有些吃驚對方以這樣的話開場。此時已經臨近夕陽，街道左端的建築物的陰影遮住了王無涯從車窗看到的門店的招牌。
他前天才轉到玉龍中學，或許說轉回更合適，他初中時從玉龍縣搬到市裡又因為一些事在這幾天又回到這個小縣城，玉龍中學很多人當然不認識他，所以按照新同學進班的慣例高二三班的同學們免不了好奇的關心，所以坐上放假回家的公交車上有人樂意找他搭話。
“為什麼？” 王無涯記不得身後新同班同學的名字，只能問上句有些乾巴的“為什麼。”
身後那位不記得名字的同學得到回覆後有些興奮，她雙手搭在王無涯座椅的靠背上，輕快地開口：“很多啊，像是之前鬧得沸沸揚揚的地鐵誣陷，又比如那個什麼斯坦的戰爭…”
王無涯一邊聽著一邊透過公交車窗上透明扭曲的漬痕看外面慢慢倒退的建築，中國菸草過去後女同學又繼續表達她的觀點：
“現在人真的毛病很多，而且現在啊什麼都離不開錢，我表哥生了重病好像是什麼尿毒症，一家人從市裡搬回了玉龍縣，房子也沒了，一個人一場病就可以…嗯…拖垮一個家庭。”
王無涯放空的大腦裡突然拉出人民醫院四號樓三層4號房右三病床的上穿著藍白病號服的身影，他不是因瑣事回到玉龍縣，他就如那位同學所說的一樣，被數張CT圖與病歷單扯回了玉龍縣，故鄉用它消毒水味的雙手擁抱了王無涯一家。
“我媽就是生病了…” 王無涯回想著像糖果一樣色彩繽紛的藥片，普普通通告訴給了身後的同學。
“噢…我很喜歡跟我表哥一起玩的，雖然現在也能見到但是…哎，要是人有超能就好了，想要什麼直接召喚出來，需要的藥也不是問題…”
我們不可能有超能力，這是現實與幻想間的界限，可是的確，要是王無涯能變出那些昂貴的藥品，甚至直接創造出全錢，那麼他能把媽媽送進最好的醫院——他沒有超能力。
“這個世界爛透了。”王無涯又想到這句話，身後的同學推了推他的肩，自顧自作了自我介紹，王無涯本想仔細吟聽，他卻聽到狂風呼嘯，他看見視野彷彿墜入海中一切呈現出蔚藍的顏色，他看見車窗外大樓坍塌露出鋼筋結構，他看見路面有數道裂口，他回過頭，車上只有他一人。
呼！呼！風聲逼近，王無涯回頭看車尾的窗戶，本該有人身遮擋的視野現在卻異常開闊，他看見殘破的路面傾斜，可車未駛下坡路，在狂風中是大地被整塊掀起，很快輪到這輛公交車下面的土地。
王無涯只能看到這裡，他想立刻逃離，那絕不是地震，因為“中國菸草”的招牌正高懸於天空，有什麼力量將這裡拔起。王無涯肌肉繃緊，他正感到心臟狂跳，快跑！
“我叫張欣語，是我們班的英語課代表，王無涯同學？”
風聲被掐斷，王無涯的視野也不是像打了一層濾鏡的灰藍，他心臟仍在掃跳，一邊點點頭一邊回憶著剛剛的異常，車窗還是那麼髒，玉龍縣還是那個GDP本市倒數的縣城。
“王無涯，你被分到我的小組了，我可以給你松一點，以後其他人聽寫沒過抄五遍時，你可以只抄錯的…”
張欣語的話那麼正常，車上其他人也都很普通，可是…
王無涯突然感到被什麼猛推了一把，耳邊風聲還在迴盪，而此時公交車被什麼提起，是車禍？他並沒有聽到撞擊聲。他注意力重新集中，公交車上空無一人。
此刻視野籠罩著一層灰藍，宛如整個空間沉入了水底，四處是殘破的景象，公交車四處佈滿了灰塵，但仍在行駛。王無涯彷彿瞬間進入了一個平行空間。
王無涯看向窗外心彷彿一縮，在公交車後面整個王龍縣地表像是一塊蘇打餅乾被折斷提起，放在原地一半正是公交車行駛的安全路面。
但這一情況並沒持續多久，公交車背後的地面在瘋狂破碎上浮，終於，公交車也被提起。
王無涯心臟劇烈跳動，在失重中，他用手抓住座椅的靠背試圖繼續看向外界，地面支離破碎，漂浮在空中的縣城結構王無涯還能看見它們下方的管道，僅管一切那樣詭異王無涯依舊試圖找出更多異常，他發現原本晴朗的天空變得一片灰濛，只是均勻的發出藍光。
許多的地面結構上刻著同一種圓形符號，白得刺眼，那似乎是一個圓環中包含了一個倒過來的“韭”字，車輛與玉龍縣被仍在上升，更多的玉龍縣版壞被連根拔起…，難道沒有解決辦法了嗎？王無涯閉上眼睛，卻在黑暗中看見如同星空一樣繁多的白色光點。
他發現自已此時感受不到身體的感受，他試圖睜眼卻失去作用——總不可能死了吧，他這樣想，又是想到了病床上的媽媽，又想到剛剛與了張欣語的聊天內容。
“要是人有超……想要什麼直接召喚……問題”
猛然間漫如繁星的顆顆白點綻出一個奇異符號，而正中央一顆白點炸開一個奇異符號,它是一個圓環中包裹著一個“X”猶如物理電路圖中的燈泡符號，白色的“燈泡”符號幾乎佔據著王無涯整個視野，白光刺眼的似乎使符號烙印在視網膜上。
而耳邊再次恢復了狂風呼嘯，王無涯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他睜開眼，窗外整個玉龍縣都被抬起，遠遠看去，像是他以前旅遊在紅龍江見過的零碎波光。
那些破碎的學校，破碎的中國菸草，破碎的人民醫院，它們不知何時被倒轉過來，而在公交車中的王無涯也眼睜睜看見公交車的地面翻轉過來，就像太空電影裡面表演的一樣，他抓住各種欄杆，使身體踩在了原本的天花板上，正當王無涯驚愕之時，它們停止了上升，在空中懸浮了兩秒，然後重新在高處感知了引力，空中倒懸的玉龍縣猛然下墜！
墜落！王無涯感到自已撞上了公交車的座椅，他看到車身傾斜，這給了他一個可以看到天空的視野，在遠處的空中，似乎有一個人影在天上觀察這一切，王無涯眨了下眼。
咔咔！車子正好顫抖了一下，王天涯在車上乘客注視下從地上爬起來，風聲與灰藍視野再度消失了。
“王無涯，你也太不小心了吧，這路把你震成這樣…沒事吧？”張欣語伸出手扶了王無涯一下。
沉默片刻，王無涯開口：“……謝謝……”
王無涯揉了揉眼睛，他感到一種奇怪的抽離感，他看見經歷了一場毀滅整個玉龍縣的浩劫，想起下墜時空中的人影。
印著售房廣告的公交車轟轟作響挪開，公交站臺王無涯轉過身去，他走上人行道上的菱形磚塊，那種東西他踏過無數次，今天卻感到陌生，似乎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王無涯經過鏽蝕鐵絲網下的舊圍牆，上面依舊寫著“黨政軍民學”，他轉過角，一箇中年婦女騎著電瓶從小區門口駛出來，年老的門衛收音機還在放《智取威虎山》。王王涯打過招呼，進入小區的小鐵門後，走進一棟灰色的六層公寓樓。
樓梯依舊佈滿了細膩的灰塵，樓梯間的牆皮沒有幾處完好，誰的結了網的破腳踏車、誰的康師傅泡麵紙箱站在三樓的角落,最後王無涯用鑰匙插入了-02的房門,在咔咔聲擰動鑰匙，他再次聞到似乎是什麼西太什麼片的味道，這一切又無比陌生，他與一切產生了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