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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
今晚的月,格外明亮。
“老闆,有紅綢嗎?”一錠大大的金子映入他眼前。
他眨了眨了眼,頓時從賬本里抬頭,一張臉笑開了花。
“有,有的,正紅,桃紅,紫紅,什麼樣的都有,不知公子要哪一種?需要多少?”
也在這時,他才看清面前人的模樣,不禁心裡嘆了一聲,好樣貌。
少年一襲白衣紅衿,墨髮高束,劍眉星目,嘴角挑起一抹笑,訴不盡的風流倜儻,道不盡的瀟灑狂傲。
他持了一柄長劍,指向了店中最奪目的一抹紅。
“就那,來一丈吧!”
“公子真是好眼光,這可是小店最好的一匹紅綢,整個揚州獨一份,別家可都是買不到的。”
掌櫃的笑得見牙不見眼,親手取下了這紅綢。
“公子可是家裡有喜事?”他順口問了一句。
一邊要為他包好。
不想卻被他制止,掌櫃的正不明所以,就見他抓住卷好的紅綢一抖,只聽“撕拉”一聲。
價值百金的紅綢瞬間被毫不留情的撕裂。
“!!!”
掌櫃的驚呆了。
李相夷在劍上比劃了幾下,拿起一塊系在了劍柄上。
長劍少師,天下第一至剛之劍,蒙上了柔情。
“公……公子,這,這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
掌櫃的心疼的嘴角都在抽搐,心裡連呼敗家子!
李相夷手撫過紅綢,眼裡笑意深沉。
“若能博夫人一笑,縱使千金又何妨?”
掌櫃的,“……”
周幽王活過來了。
李相夷滿意的跨出了店門,人潮洶湧,未曾觸碰到他半點衣角,路過一個酒館,他還買了一壺酒,一路到了江山笑。
他仰頭望向屋頂,忽然足尖一點,飛身而上。
高脊屋骨,翹角飛簷。
揚州城最高的一處所在,明月彷彿就在頭頂,伸手可握。
低頭俯瞰,萬家燈火,江山如畫,盡在眼中。
他坐在屋脊上,仰頭一口烈酒入喉,萬丈豪情全數付在一笑,身旁少師劍豎立,紅綢飄揚。
“小姐你快看,是李門主!!”阿柔指著屋頂仰頭驚呼。
“他怎麼會在屋頂啊!小姐小姐,你快看啊!”
“看見了。”
阿娩勾起淺笑,浮光掠影中美的像是一個夢。
她早已看見了。
不論在何時何地,他總能讓她一眼便看見。
“石姑娘說有要事見您,約您臨江樓見面,我們還去嗎?”
阿柔糾結。
小姐與李門主鬧彆扭好幾日了,準確來說是小姐生李門主的氣好幾日了,前幾日是李門主生辰,小姐偷偷準備了好久,想給他一個驚喜,殷切囑咐他那日務必記得回來,他答應的好好的。
可誰知李門主又一字未有去與人比試,一連好幾日,失了約。
小姐足足等了一天一夜,又擔憂又著急,水米未進,本就天生有不足之症,身子弱,待他平安回來時心神一鬆,直接就病倒了。
她怕他擔心,就讓人說她還在生他的氣,不肯與他見面。
李門主劍術高絕天下,方才二十歲便問鼎武林至尊,驚才絕豔。
可在小姐面前卻像一個愣頭青,卻是信了小姐生他氣。
花樣百出想逗小姐開心,可無奈連面都沒見上。
今晚四顧門的石水姑娘來約,她以為小姐也不會出門,沒曾想小姐只是看了一眼信箋便笑了,如約出門。
而要到臨江樓去,就必須要路過江山笑……
阿柔忽然明白了什麼。
驀然抬頭。
阿娩能一眼看見他,李相夷又何嘗不是呢?
李相夷心很大,裝的下整個江湖,整個天下,可他的心又很小,世上美人千千萬,他心中也只有一個喬婉娩罷了!
百尺高樓,明月清風,他忽的掀唇一笑。
“唰!”
酒壺揚入空中,少師出鞘,銀光斬落清酒。
點點如星雨。
一輪明月當空,少年動了,白衣翩若驚鴻,婉若游龍,飄逸似仙。
劍光橫貫長空,紅綢喧天,驚豔絕倫似天人。
“快看啊!!!屋頂有人在舞劍!!!”
“這是……醉如狂三十六劍?!!!”
“李相夷!是李相夷!!”
“啊啊啊!!!李相夷!真的是李相夷啊!!”
有人認出了李相夷的醉如狂三十六劍,激動的語無倫次,本就驚豔的人瞬間瘋狂了,為了爭睹這紅綢一劍,紛紛向江山笑湧來,一時間萬人空巷。
綢緞莊的掌櫃也在其中,被擠得鞋都掉了一隻,身上的衣服皺巴凌亂,還一個勁兒踮著腳伸長脖子看。
待看清了屋頂上熟悉的人影他雙眼猛的瞪大,呼吸一窒。
“是他?!”
似乎想到了什麼,他唰的轉頭看向了一處。
那裡站了一個人,白衣皎皎如月,發如潑墨,她抬眸看向高處,側臉掩映在瀲灩燈光中,周邊浮華萬千,人聲鼎沸,不曾沾染她半分,有一種獨立於世外的乾淨清冷,宛如潑墨畫中仙。
人潮洶湧,卻有意的避開了她,在她周圍一丈形成了空白,像是生怕驚擾了她。
她專注的看向那人,看著看著便笑了,清冷的桃花眸化開了雲霧,星光點點,瀲灩萬千,美的令人恍然。
周圍不知何時靜了下來,遠處的喧鬧彷彿隔著千萬層輕紗,模糊遙遠。
掌櫃活了半生,年輕時也曾走南闖北,見識了太多,自認心智堅定,此刻也不免為之晃神。
那顆精明的大腦陷入了混沌,一個名字不期然浮現。
喬婉娩……
天下第一美人。
他以前也曾想,天下何其大,誰人敢言第一?
如今他明白了。
“難怪……”
他再次抬頭看向了紅綢一劍只為博美人一笑的李相夷。
依然敬仰,崇敬,卻似乎又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有的人註定是天之驕子,驚才絕豔令人望塵莫及,也令人……
嫉妒啊!
一套醉如狂三十六劍進入尾聲,李相夷收劍入鞘,從屋頂飛身而下,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長臂一伸,從人群中攬明月入懷,婆娑步飄渺似仙,兩人轉瞬在了人海。
眾人如夢初醒,胸腔裡的激盪還未散去,那紅綢一劍似乎還在眼前,他們迫不及待想要傾訴,三三兩兩進入了酒樓,給沒趕上正捶胸頓足的人唾沫橫飛的描述。
人群散去,阿柔茫然的站在原地,突然被拍了一下肩。
阿柔一轉頭,看見一個熟悉的人,“石姑娘?”
石水點頭,她生的清麗,該是溫婉如水的女子,可眉眼卻十分凌利,一眼看來便令人心下一凜。
也是,百川院院主嘛,身上自然殺氣森然。
阿柔緊張極了,石水見此放緩了神色,“走吧,我送你回去。”
“可小姐……”
石水露出了笑意,“她和門主在一起,很安全,你不用擔心。”
這喜糖等了五年,或許他們不日就要吃上了。
阿柔,“……”
……
百川院種有一片桃林,繁花似錦,灼灼其華。
夜間山風一過,片片桃花吹如雨,落在兩人髮間衣角。
“阿娩,是我失約了,我保證再也不會了,真的!”他舉起了三根手指,一臉嚴肅鄭重。
“別不見我。”
嚴肅不過一眨眼,他故作可憐的眼巴巴看著她。
阿娩眼裡浮現笑意,如春風拂雪,如斯動人,“我不見你,你不是也偷偷挖了地道來。”
李相夷一點也不覺尷尬,滿臉無辜,“那不是見不到你著急嗎?”
“既然挖了地道,那又為何不出現與我見面?”
若非她五感靈敏,對他的目光,對一草一木熟悉至極,也不會發現他每晚都會在院外陪伴她,直到她睡著,方才離去。
李相夷笑了笑,低沉的聲音落在了風中。
“我見到你才會心安,可亦不願違你所願。”
…………
另一個時空,百川院舉行賞劍大會,廣邀江湖同道齊聚。
可此時大家卻沒人有心思看那少師劍,齊齊抬頭看天。
三天前天降異象,一塊漆黑的幕布橫亙長空,很是引起了一番震動,可這三天不管他們怎麼試探,怎麼探究,那塊黑幕就是紋絲不動,一點反應也沒。
無人知曉其來歷,好在它也不曾遮擋日光,初初的驚慌過了,大家也習慣了頭上這麼一個東西,恰在這時十年前東海一戰,隨李相夷失蹤的少師劍被尋回,百川院舉行賞劍大會,大家都被轉移了注意力。
李相夷冠絕天下,他從不離身的少師同樣聞名天下。
誰不想一睹其風采?
單方面拜師李相夷的方多病盯著那劍雙眼放光,激動極了。
“聽說當年為了博喬姑娘一笑,李相夷在劍柄上繫了丈許紅綢,在揚州江山笑屋頂練了一套醉如狂三十六劍,引得萬人空巷!”
“聽說爭相圍觀者不知多少,只為目睹那紅綢一劍。”
少年意氣風發,誰不向往李相夷那般風采呢?
方多病恨不得時光倒流,能親眼目睹那驚豔絕倫的紅綢一劍。
許多人顯然也想起了這事,一時呼吸都重了許多。
而唯有兩人很平靜。
“也不過是少年心性,做事太誇張了而已。”
身形瘦削的青年望著那劍,聽了只是一笑,語氣清淡。
旁邊人一身紅衣,帶了半塊黑鐵面具,背後背了一把大刀,他贊同的點頭,面無表情道。
“是啊,竟這般招搖。”
方多病氣死了,正準備給這兩個沒見識的上一課,那沉寂了三天的天幕突然光華大作,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