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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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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盛夏好想哭........”

——宋熙熙

又是新的一輪畢業季。

夏季的天空湛藍如洗,白雲飄蕩,彷彿置身於一幅美麗的畫卷之中,盛夏的氣息瀰漫在空氣中,熱浪撲面而來,讓人感受到一股強烈的生命力。

高三所有畢業班已經高考結束,路上的同學們獨自亦或者結伴而行,陸陸續續回到了各自班級,陳雅也回到了裝載她三年記憶的教室。

高三七班,陳頌剛走到教室門口就聽見了一群人在八卦。

“家人們,勁爆大訊息!咱們班居然有個人沒有去考試!”

“我靠!真的假的?你小子不會是胡扯的吧!”

“要是假的我就從六樓跳下去好吧!”

“誰呀誰呀?快點說啊!”

“就是就是,我警告你哈,說話說一半,拉屎拉不斷一半!”

“去去去!”,一堆人扎堆鬨堂大笑。

其中一個男生神神秘秘的開口說,“就是咱們班的倒數第一名宋熙熙!”

陳頌猛的一驚,他們班的倒數第一名,那豈不是他的大小姐宋熙熙!?

還不等陳頌走進教室,那人又壓低嗓音說。

“我也是聽別人說的,據說考第一場的時候,宋熙熙的狂躁症發作,而且她家裡還全都出事了。”

“對對對,我好像聽說她家裡人是為了接她吃飯,結果在咱們校門口出了車禍,一家五口全死了,現在就剩她一個人了,她知道後當場就倒地不起了,老嚇人了!”

“天啊,這也太可憐了吧!那宋熙熙以後豈不是變成孤兒了!?”

“可不是嘛,還好宋熙熙已經成年了,不然還得送去孤兒院呢!”

同學們的話狠狠地將陳頌的身體定在原地,他的雙腿彷彿被灌了鉛一樣沉重,讓他再也邁不開一步。

班裡有個眼睛尖的女孩看見了陳頌,連忙戳了戳旁邊還在唸叨的男生。

“你快別說了,正主的男朋友回來了,你還說,你要死!”男生聞言直接噤聲。

陳頌的眼眶通紅,大步走到他們面前,聲音沙啞,“那你們知道宋熙熙在哪個醫院嗎?”

那個男生一愣,不確定的說:“我聽說她家人在第一中心醫院,想來她也應該也在那!”

“謝謝!”陳頌對著男生道謝。

將手裡的書包放下,拿出手機就往校外跑去,在門口攔下一輛計程車,開門上車關門一氣呵成。

“師傅第一中心醫院,我很趕,麻煩您開快點謝謝!”

司機應了一聲“好的”,隨即猛踩油門一溜煙兒竄了出去,窗外的樹瘋狂倒退,陳頌提前把車費給了,一顆心已經沉到了底,他不敢想象宋熙熙此刻該是什麼樣子。

中心醫院門口的人流攢動,車來車往。

“到了”,司機回過頭對著陳頌說。

陳頌下車直奔服務檯,氣喘吁吁的問服務長:

“你們有沒有接收一家五口的車禍病患,你知道他們在哪嗎?”

服務長看面前的少年眼睛通紅,聲音帶著哭腔,還以為他是病患的家屬,安撫道,“有的,在二樓急救室的左邊那一間,你快去吧!”

唉,一家子都死了,還真是可憐人啊!

太平間的燈牌高高掛起,嘲諷著人們對死亡的無力。

陳頌在門口一眼就看見了跪坐在地上的宋熙熙,她平時很愛乾淨,此刻卻披頭散髮哭的狼狽不堪,上氣不接下氣的嘶吼,還有一縷頭髮緊緊貼著她被淚水浸溼的臉頰。

“對不起,都怪我,是我不該讓你們來接我的..........”

“是我太任性,都是我的錯........”

“爸爸,媽媽,你們起來好不好——”

少女強撐著站起身,往最裡面走去,那是平日裡最寵愛她的哥哥,現在卻滿身血汙,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宋熙熙緊緊握著宋瀟瀟的手,不肯相信的一直搖著腦袋。

上天為什麼要和她開這麼大的玩笑!

如果她有錯,那也不該懲罰愛她的家人啊!

靜謐的太平間,宋熙熙所珍視的人除了陳頌,此刻都安安靜靜的躺在裡面,宋熙熙不敢相信現實竟然如此殘酷,她甚至應該慶幸,老天還留一個陳頌給她不是嗎?!太好笑了!

宋熙熙看到了門口的陳頌,發洩似的喊道:

“陳頌,我沒有家人了,我的爸爸再也不會醒來了,他再也不會在我考倒數第一的時候,摸著我的頭說他會養我一輩子了!”

“我再也吃不到我媽媽做的飯了,再也聽不到我的哥哥誇我了。”

“我再也不是他們寶貝的小公主了!”

宋熙熙聲聲泣血,無力的靠在牆角,幾乎快要和陰暗的角落融為一體,她抱著手臂瑟瑟發抖,好冷,真的好冷,她想和他們一起回家。

她後悔了,她真的後悔了,如果再來一次,她不會讓他們來接她了,為什麼?為什麼死的不是她!?她這麼沒用,死了就死了,為什麼是他們!

宋熙熙情緒激動,劇烈刺激讓她再次暈了過去,陳頌連忙將她抱起來,衝著外面喊道,“醫生!快找個醫生!”

烈日炎炎,懷裡的女孩卻冷的快要將陳頌冰凍住,擔心害怕在他的心頭湧動,宋熙熙你要堅強,可不能就這樣睡過去了!

醫生護士聞聲而來,給宋熙熙做了個全身檢查。

“病人只是情緒太激動暈過去了,等她醒來了不要再刺激她,最好她弄點養胃的粥,病人已經一天沒吃飯了,讓她多少吃點。”醫生顯然也是知道其中原因,重重嘆了一口氣走了。

宋熙熙再次醒來,身下是潔白的床單,外面的陽光燦爛,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她閉上了眼,腦海裡是爸爸媽媽倒在血汙裡衝著她笑。

“醒了?醫生說你一天沒吃東西了,我扶你起來吃點好嗎?”陳頌說著小心翼翼的看著女孩,生怕她拒絕。

宋熙熙張了張嘴,喉嚨像堵了一團棉花,發不出一點聲音,而陳頌已經見縫插針的將小米粥塞進了她的嘴裡,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他說,“大小姐,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要是叔叔阿姨他們現在還活著,肯定都希望你能好好的,先吃點東西再說好不好?”

陳頌的心並不比宋熙熙好多少,但是他是宋熙熙最後的精神寄託,他甚至不敢露出一點傷心的表情。

宋熙熙從小就是宋家捧在手心的小公主,是陳頌的大小姐,陳頌是宋家抱來的,比宋熙熙還要小上一點,兩人自小長大,青梅竹馬。

此時此刻陳頌的痛和她是一樣的,宋熙熙輕輕點了點頭,嘴唇沒有一點血色,就好像隨時要離去一樣,吃完陳頌喂得粥,宋熙熙想要睡一會兒。

陳頌給她掖了掖被子,向門外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低聲說了一句,“爸媽他們,我先帶回家了。”

宋熙熙將頭埋進被子裡,小聲的啜泣,如同迷路的小獸一般嗚咽著,愧疚快要將她淹沒,她痛恨自己。

要不是她纏著他們,叫他們等她第一場考完一起去吃飯,就不會出車禍,就不會在夏天長眠了。

宋熙熙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

陳頌打電話喊人把宋家人的屍體接走,他則是跟在後面一路無言。

宋家祠堂很快就多了三個骨灰盒子,另外兩個是司機和他孩子。

17歲的少年強撐著,為他的女孩撐起一片天。

vip病房,陳頌看著床上還沒有醒來的宋熙熙,窗外電閃雷鳴之後,暴雨發瘋似的下起來。

驟然間,天地間像隔著一層紗,迷迷濛濛,雨越來越大,像有人一大盆一大盆地往下潑著水,雨點兒打到窗玻璃上,發出噼噼啪啪的響聲。

陳頌的眼皮沉重,但是他不敢睡,他怕醒來會看不見宋熙熙。

“陳頌,我好難受.......”沙啞的嗓音響起,陳頌猛的驚醒,握住床上宋熙熙的手。

他開口:“我知道,熙熙你振作起來,你還有我呢,我會一直在的。”

高考這一天,宋熙熙錯過了好多好多,她不懂為什麼明明才過一天,昨天晚上他們還在給她說考試加油,怎麼說沒就都沒了!怎麼就只有她了!

她缺席了,她沒有去高考,沒有看到他們火化,也沒有辦法和陳頌一起去上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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