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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池中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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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年前的那個夏天,剛登基不久的蕭衍為了維護南梁的政權,繼續南下解決南越地區的動盪,他決定幫助北魏皇子元顥北歸洛陽繼位,換取北魏和南梁邊境的和平。因為他知道,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徹底坐穩這把龍椅。

那一年的陳慶之堪堪二十三歲,但是已經名震天下,成為和北魏名將爾朱榮並駕齊驅的存在。並且南梁建國後大梁皇帝蕭衍賜封他為宣猛將軍,一時間風光無二。但這都不是讓他最為開心的事情,他最開心的是他的夫人陸瑾渝懷孕了!這意味著他有了第二個孩子!

陳慶之對於這個孩子有著無窮的嚮往!因為他的第一個孩子是個男孩,所以他隱約覺得他的夫人這次會為他誕下一個女孩。他一想到會有一個如同她夫人一般可愛漂亮善良的女兒,他就興奮的睡不著覺!上次有這種感覺還是他和她夫人即將拜堂成親的前一天,也是如此的開心,如此的期待不已!但他沒有想到是,他在後半生珍惜不已的這個至寶,誕生的代價卻是他至親的離去。

彼時的南梁百廢待興,國力薄弱。作為南梁地位最高的將領之一,陳慶之的手上也不過堪堪三千人的正規軍,以他的軍事才能,如果想做到在北魏國境內長驅直入並且平安歸來,最少也要七千人!南梁新皇蕭衍也自然明白這個事情,但是他能想到湊出這四千人的勢力只有吳郡的顧氏。

陳慶之父母皆事農,幼時家中以清貧度日。八歲時父母在夏初去看望祖父祖母,路途遙遠,陳慶之體弱,於是陳父陳母在出門時將孩子託付給私塾先生周文泰照料,小慶之因為機敏好學,被小鎮的私塾先生周文泰所喜愛。而在路途上陳父陳母不幸被強人所殺,自那以後陳慶之靠著街坊鄰居的接濟以及周先生的教導下長大。先生周文泰是當地有名的大儒,年逾耄耋卻依舊精神矍鑠,在魏晉時期,青年周文泰曾是東晉最負盛名的國手,曾與十多人對弈而立於不敗之地。

在周文泰的耳濡目染下,陳慶之的棋力也開始日漸增長。十歲時就開始在街邊開設棋壇與人對弈,輸了就給小慶之十文。而贏了就可以拿走小慶之當天所有的收入,剛開始小鎮的人都躍躍欲試,覺得一個十歲的孩子能有多高的棋力,但是在後面他們就發現這個孩子的棋力已經遠遠超過了普通人的範疇,舉手投足間透露著國手才有的氣勢。

隨著陳慶之慢慢長大,他的名氣也越來越響。越來越多的人從各地慕名而來,都想和這個少年天才對弈,但大都鎩羽而歸。鎮上有些婦人看到周老先生教出來的弟子這麼厲害,於是也想把孩子送過去學圍棋。”我是一個教書先生,如果你送孩子來學習那我歡迎,但是如果想學棋請另謀高就!聽到這些婦人的來意後,周文泰顯得十分不滿。“哎呀呀,周老先生你看陳家娃這麼普通的孩子在你這裡學棋了都這麼厲害,我家狗娃子肯定能更厲害!你就收下他把”!說話的是鎮上出了名的悍婦,平時潑辣無比此刻卻顯得十分的彬彬有禮。“哼!他普通?你可知他禮、樂、射、數、御、書六藝,除了射都是第一?這個沒拿第一還是我覺得他身體孱弱不讓他學的,並且我從未教慶之圍棋的一招一式,是他看我與他人對弈自學成才。

你讓你家狗娃子來看我下棋,能學到多少我不管,我也分文不取。”婦人聽完只好作罷,自家兒子除了看大姑娘洗澡,對看什麼都沒興趣,讓他看完一局圍棋不亞於讓他火上烤半個時辰。其餘婦人聽後也都訕訕退去,周文泰長吁了一口氣,躺在藤椅上自言自語道:“諒腐草之螢光,怎及天心之皓月?”

“慶之,今日怎的還不收攤阿?”一個挑擔賣麵條的壯漢對著陳慶之說到,“周爺爺明天就八十歲了,我今天再贏十文就給他換個新的藤椅!”陳慶之滿臉笑意的回應著。“周先生可真是好福氣,白得一個便宜孫兒,你餓不餓?我這還有一碗沒賣出去的面,你吃了罷”。說罷壯漢就開始放下擔子給陳慶之抻面,壯漢抻面時麵糰撞擊在砧板上的聲響十分沉重,在它經年累月的撞擊下,那個半米厚的砧板中已經有了一個十幾厘米的深坑,不出一盞茶的時間一坨麵糰就在他手中變成了細長的麵條,隨著他將麵條下入鹼水中,香氣就衝到了陳慶之的鼻腔裡。本就餓急的他現在更是被饞的神魂顛倒,雖是如此但是他依舊十分克制:“符大哥,我沒有多餘的錢買面了,你自已吃了吧。”“怎的要錢呢?不要不要!我請你吃!”壯漢邊往陳慶之懷裡塞麵條邊說道。“不行!先生會罵我的!無功不受祿,我不能平白無故的受你的恩惠!”陳慶之依舊推辭。壯漢見此,思量片刻說到:“那你就先欠著,我現在不需要你的回報,等以後你出息了,我再讓你幫忙,到時你可別有推辭。”聽罷陳慶之終於接下了那碗麵,然後拿出了一片竹簡在竹簡上寫上了:“今日受符大哥一面之恩,日後當報!陳慶之”

寫完後就把這竹簡給了壯漢,壯漢看後心中暗喜,“我不識字啊!慶之,你寫的什麼?”。“符大哥莫要說笑了,我可從沒說過我叫陳慶之,除了先生,鎮上的人也從不叫我慶之。你若不是看到了我這棋盤的刻字,你怎的知道?吃完善的陳慶之把碗還給了壯漢。被識破的壯漢並未解釋,收起擔子便從小鎮離開了,一打眼就走出去了好遠。見此陳慶之暗自納悶:“這個擔子少說也有百餘斤重,怎麼符大哥擔著走起來比馬車還快?”不過他並未多想,打了幾個飽嗝後又在棋壇邊等人來對弈了。

悠長的蟬鳴並沒有讓陳慶之精神起來,反而讓他覺得這個下午更加漫長,靠在棋壇邊的他被夏日的微風送來睡意,再加上飽食帶來的滿足感,即使謹慎如陳慶之,也無法避免的在城牆邊睡了過去。

義興夏日的天氣詭譎如同帝王之心,原本的晴空萬里霎時間就烏雲密佈,原本的微風也開始大了起來。棋子的掉落聲驚醒了陳慶之,睡眼惺忪的他遠遠的看見了一隊人馬在向著他走來。幾聲炸雷引得馬兒嘶鳴不斷,但為首的那人的坐騎卻是雲淡風輕,甚至還不屑的打了幾個響鼻。天空彷彿是聽到了這個挑釁,狂風變得更加暴躁,閃電變得更加頻繁。

剛睡醒的陳慶之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看了看天空自言自語道;“今天的十文得明天再賺了,不知道老先生沒看到禮物會不會傷心”。

正當轉身時陳慶之聽到了身後人的呼喊,他的聲音即使是在驚雷之中還是特別清晰:“喂~足下是那個少年棋手嗎?還請留步!我主人想和你手談一局!若是足下答應!我主人願意出一百文作為賭注!”

陳慶之回頭望去,天已經開始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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