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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討飯才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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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姐已經十四歲,在我們姐弟三人中,她年齡最大,是我仨的主心骨。

我姐對我說:

“咱爹在監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被釋放回來。

英傑,咱們家糧食被偷光,馬上咱就沒有糧食吃了。

咱們不能坐著等,等著餓死在家中。

我想了好幾天,想著我領著咱妹妹,先去附近村莊討飯,要回飯來給你吃!

你在家看護著家就行,哪裡也別亂去!”

我說:

“我不!我是男的,最應該出去要飯,要飯給姐姐、妹妹吃。

就算你倆也出去要飯,因為我是男子漢,我至少必須一同去!

我不想閒坐在家裡,飯來伸手,白吃你倆要來的飯。”

我姐姐說:

“不行!

咱爺爺那一代,咱家是一個男丁單傳。

咱爹這一代,又是一個男丁單傳。

到咱們這一代,還是你一個男丁單傳。

咱爹在監獄,人家打他、審他,到這不知是死是活。

你是咱家這一代唯一的男丁,你得好好活著,為自家傳宗接代續香火!

晚輩最大的罪過,是不能為家族傳宗接代,斷了家族血脈。

我如果准許你出去要飯,討飯路上,萬一你被流浪狗咬傷,你得了瘋狗病(狂犬病)死了,咱家族就絕後斷種了!

等我死了,我去了陰間,不敢去見咱爺爺!

我是咱仨裡的老大姐,可不能幹對不起祖宗的事!

我有了罪孽,我死了得進地獄被下油鍋炸,炸成乾硬的麻花,我就不會動彈了,沒法投胎轉世了!

我一次也不允許你出去討飯!”

為了我姐死了不用下油鍋、被炸成麻花,我聽從了我姐的話。

我不要臉地老老實實待在家裡,等著她倆要飯給我吃。

要飯這事兒,說著容易做著難。

我們三人都是富家子女,如今為了活下去,需要放下富家兒女的自尊和臉面,得用巨大的勇氣,才能拿起要飯棍子來。

要飯也是一門技術工作,需要專業知識。

要不,歷朝歷代,就不會有那麼多門派的討飯丐幫。

丐幫就是討飯行業協會,我想,那可是研究討飯技術、交流討飯經驗的神秘組織。

那時十里八村,我仨都沒有聽說,哪裡有傳授討飯技術的培訓機構。

急切之間,我們沒處求救,只能自學成才。

我和姐姐馮娟、妹妹馮英,湊在一起商議,商討討飯學問。

經過商議,形成共識如下:

一、要飯不能在本村,彼此都熟識,雙方都尷尬。

萬一有人嘴貧,問我們:

你家曾是首富,怎麼還要上飯了?我們會很傷自尊,回答不上來。

硬要我們回答,就成了逼迫我們自揭傷疤,講述我家罕見的災難。

二、要去鄰村要飯,不能只去一個村。

某村某戶,連續去多次,會引起施飯人的反感。

他會奚落你:

你怎麼又來了,不肯去別處?我施捨過你一次了。

對不起,我家也缺吃的,這次不能給你了,趕緊走吧,去別人家要去!

作為討飯人,只能灰溜溜地退出他的家門。

三、走村串戶,要根據隨機遇見的戶主年齡, 準確禮貌地喊出稱呼,及時表明身份和來意。

比如喊:

“大爺、大娘,給俺點飯吃吧。”

應該稱呼施飯人在前,自報討飯人身份、表明來意在後。

經分析,大致能用到的討飯詞,也就這幾句:

①大爺爺、大嫲嫲(臨朐方言,稱呼奶奶),給俺點飯吃吧。

②大爺大娘,給俺點飯吃吧。

③大叔大嬸,給俺點飯吃吧。

④大哥大嫂,給俺點飯吃吧。

四,討飯的兩個目標。

一是確保能要到飯,給討飯者本人充飢。

自已吃掉這部分,是為了維持體能,確保要飯工作能持續進行。

二是要飯還得有節餘,我姐、我妹把節餘的飯拿回來,給無權討飯的我食用。

節餘部分帶回來曬乾,別讓它長毛髮黴,作為真正的百家乾糧,好好儲存起來備用。

預備著大雨滂沱、陰雨連綿,大雪封路、北風呼嘯等惡劣天氣,不適合外出進行討飯工作時,我仨可以坐在家裡,吃平時討飯節餘的百家乾糧。

五,春秋冬季,要穿得暖些,避免一早一晚天氣冷。

凍得生了病,就喪失了持續討飯能力,喪失討飯能力,就離餓死不遠了。

經過我仨分析,要飯需要配備三件討飯裝備:

一、帶有挎肩寬布繩的討飯布袋,挎袋要做得寬些,勒得肩膀不疼。

討飯袋可以用我家閒置的結實布頭、舊衣服,拆洗、剪裁、縫製做成。

商量決定,由我姐、我妹準備布片、剪刀、針、線,完成兩個討飯布袋製作。

兩隻討飯布袋,大小尺寸要做得不一樣,根據我姐姐、我妹妹身高縫製。

二、人在走村串戶趕路時,呼吸加快,消耗水分多,需要在討飯同時,也要討水喝。

攜帶的喝水器具,可以用我家小瓷碗代替。小碗結實抗壓,不易碰破、摔碎。

三、討飯棍俗稱打狗棍,我家需要製作討飯棍共兩根。

討飯棍的長短粗細不同,需要根據我姐姐、我妹妹身高製成,我主動提出要求,由我來製作完成。

討飯棍要求結實耐用,不太輕不太重。

我想,楊柳棍雖然輕便好拿,打狗時容易折斷,不能使用。

槐樹棍夠結實,但是太沉重,拿久了容易人使討飯人疲勞,也不行。

我決定去村邊荒地,尋找荒地自生的適用小榆樹幹來完成製作。

討飯棍太短不行,壞人或者惡狗,衝到離討飯人太近,討飯人才能掄棍反擊,已經喪失安全距離。

棍太長不行,拿著不得勁,使用各種打狗棍術時,不夠靈活多變。

討飯棍以高出討飯人身高一尺為宜。

我砍了兩根小榆樹幹拿回家,用鐮刀削去樹皮,露出光滑亮白樹幹木質部分。

我用小利斧削去枝杈和凸起,在太陽下曬制減重,兩根討飯棍做成了。

進戶討飯,討飯人需要和戶主進行短暫語言交流,同時和他們家的狗,完成一場有風險的較量,那是一場人和狗之間鬥智鬥勇、針鋒相對的武裝鬥爭。

民國時期,村裡人家看家護院,養得幾乎全是狗中高尚君子——中華土狗。

中華土狗以忠誠護家聞名中外,它們心地善良,領悟能力強。

“旺旺旺!”

“旺旺旺!”

對貿然闖入它家的陌生討飯人,中華土狗先是站起身來,進入戰備狀態,發出威嚴的吼叫聲。

它大聲吼叫,一是向主人報警,家裡闖進了陌生人。

二是它對入侵它家領地的陌生討飯人,表達口頭警告,提出嚴正抗議,釋出驅逐宣告。

很少有不懂規矩,事先不聲張,不釋出口頭抗議,就直接下口啃人的。

對於大部分狗來說,它們心明眼亮,領悟能力超強。

狗在吼叫時,討飯人需要不失時機地晃一晃自已手中的討飯棍。

這是展示一下手中的防禦武器給狗看,向看家狗表明:

狗先生,你不能離我討飯者太近,危及我的人身安全。

你離得我太近,我將被迫使用手中的武器,進行自衛反擊。

這樣在很短的時間裡,討飯人和狗,彼此知道對方底線在哪裡。

人狗雙方,迅速形成一種類似戰略平衡的默契關係,雙方各謀其事,互不形成實質傷害。

狗需要狂叫一陣,表明捍衛領土主權的決心意志,討飯人需要在庭院中駐足停留,等待施飯人從內屋拿出一點食物,賜給討飯人。

討飯人接過食物,要彎腰施禮,用肢體語言表達感謝,然後轉身離開。

人狗雙方各自完成任務,農家庭院恢復平靜。

人和狗對這個過程,都要心知肚明才行。

這樣才能在實際討飯中,不會發生狗咬傷了人,人打傷了狗的意外情況。

我們仨做好了討飯前周密準備工作。

我姐姐馮娟、我妹妹馮英各挎一個要討飯袋,各拿一根討飯棍,開啟了悲愴的討飯生涯。

每到一村的村頭,馮娟、馮英她們兩個,要駐足停留一會,協商合理劃分各自討飯區域。

比如一個村子共有十條街。

我姐馮娟負責討要其中六條街,我妹妹馮英負責討要其餘四條街。

我妹妹只有八歲,她年齡小,體能不行,要合理減輕勞累程度。

要完一個村莊,她倆在事先約定的村頭某棵樹下集合,兩人及時總結經驗教訓、心得體會,商討如何改進討飯方法。

然後觀察天色情況,確定是否要返回馮家溝本村,還是再去下一個村莊再討要一番。

我姐姐、我妹妹要到好吃的飯,總是捨不得自已吃。

她倆總是把摻了野菜、草糠的黑窩頭、水煮地瓜幹給自已吃。

討到質地細膩的煎餅,甚至罕見地要到白麵餅一小塊,白麵饅頭一小塊,總是留著拿回家留給我。

我姐姐我妹妹,都不聽我勸說,她倆都不心疼自已。

她倆認定自已早晚要嫁人的,是人家的人,只有我才是我們馮家的傳宗接代人!

我享有不外出要飯的特權,她倆還把養人的好飯,拿回家留給我吃。

在隨後大半年的討飯歲月裡,我的姐姐馮娟、我的妹妹馮英,她倆的討飯足跡,踏遍了以我村為半徑,周邊步行單程二十里、大大小小几十個村莊。

她倆邁開雙腿,走的路累計接近一萬里,一想到這裡,我的眼淚就流出來!

她倆要飯我來吃,我坐享其成,是有罪的!

太遠的村莊,我妹妹走不了那麼遠的路,我姐姐就自已去。

我姐姐馮娟,像個行走的活地圖一般,走遍了、也記住了臨朐南半天的各個村莊。

她能隨口說出她去要過飯的很多村莊名字,它們是:

西南流、小山、貓林溝、河北村、王梨花莊子、孟家莊、王家大山、張家大山、梨花埠、張家焦頭、吳家焦頭、關爺廟、姬家河、瞿家圈、南南流、馬家莊、夏家莊、長溝、劉家莊、謝家營、連家廟、古城、東盤半中、段家莊、蒲家莊、辛寨村、龍泉村、大辛中、小辛中、張龍村、王家東圈、王家西圈、唐立店子、黑窪、黑山頭、龍門山、龜山子、下河、中白沙、高家莊、蔣市店子、興寺、張家莊子、西半中、盤陽村、王家村、朱璧店子、林家莊、傅家莊、河水、初家莊子、七賢店。

我爹馮興公,被燒包老四誣告入獄,關押在南流區臨時監獄,大半年回不了家。

他不關心自已的生死,時刻牽掛家裡妻子和孩子,憂憤交加。

他不知道我的親孃(他的妻子),已經病死了,她已靜靜地躺在新墳的黃土下面長眠。

我爹在監獄裡,焦慮憂鬱成疾。

初冬時節的一天,我姐姐馮娟見天氣很冷,臨時做決定,對我妹妹馮英說:

“英子,今天北風颳得急,天氣很冷。

家裡還有吃的,你別跟我一起去要飯了,在家裡歇上一天吧。

你不跟著我,我自已走得快,我能多趕路,到更遠一些的村莊去討飯。”

說完,我姐自已出村要飯去了。

那天下午,我姐提前結束要飯工作,特意擠出時間,去南流區臨時監獄探望了我爹,她回來對我和妹妹說:

“咱爹在監獄這大半年,已經瘦得皮包骨頭,面色臘黃,沒有人形了。”

我和妹妹馮英聽了,難過得大哭了一場。

我姐說當時她見到我爹時,她也放聲大哭過。

她當時邊哭邊說:

“爹啊!你咋成這樣了呀!我都不認識你了!”

我爹著急地對我姐說:

“大娟子,快說說,家裡還好麼?

你娘、你弟、你妹妹,還好麼?”

不問不要緊,這一問,我姐馮娟哭得更厲害了。

我姐姐說:

“爹啊!我娘已經死了。

她死了好幾個月啦,如今她的墳上長出新草都老高了。

我光顧著要飯了,沒來看望你,沒來告訴你啊。

她病死了,不管我們了。她自已躺在村北的黃土堆裡面睡覺去啦!

我娘死的第三天晚上,一群壞透的人,進了咱家院子,把俺仨反鎖在屋裡,俺仨出不來了。

他們搶光了咱家的糧食, 打死了咱家的大黃狗,搶走了咱家驢和驢架子車。

咱家沒有糧食吃了,我和我妹妹英子,要飯給我弟弟吃。

他這咱家男丁獨苗,他不能出門要飯。

我怕他出門要飯,被狗咬了出了事,咱家的香火就斷啦。

爹,我不讓我弟弟出事兒!”

我爹聽了,差點暈倒,他又震驚又悲憤,難過得說不出一句話。

我爹老淚縱橫地抱著我姐姐,兩人一起哭。

我爹說:

“大娟子,爹不好,爹無能,護不住你們,害得全家遭難了!害得大娟子你受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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