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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夢梅走過來，一隻手捂著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道：“我聽說胡虜養了一批少年，從小給他們餵食羅剎滅體毒，我覺得程啟軒中的應該是這種毒。”
杜麗娘第一次聽說羅剎滅體毒，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東西，便瞪大眼睛，好奇地問道：“那是什麼毒？”
柳夢梅聳了聳肩，搖頭回答：“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什麼好東西。”
程啟軒覺得越來越難受，牙齒開始咯咯地打顫，汗水像小溪一樣從額頭上流下來。他有氣無力地說道：“解藥在耶律森的身上，快！快拿給我！我受不了了！”
韓北寧走上前，從耶律森的身上掏出解藥，開啟蓋子聞了聞。然後，她塞緊蓋子，將瓶子拿在手裡掂了掂。她並沒有把解藥拿給程啟軒，而是無動於衷地站著，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惡聲惡氣地說道：“你放心，這解藥，我一定不會給你的。我要看著你毒發身亡，看著你痛不欲生，我要你為倩如陪葬！”
其他人也一動不動地站在旁邊，臉上都是看好戲的表情。
程啟軒的臉色愈發蒼白，額頭的青筋跳得厲害，兩隻眼睛不自覺地瞪大。一個時辰後，他的鼻孔開始流血，隨後，烏黑的血液從他的嘴巴、耳朵、眼睛裡流了出來，身上的面板開始發紫，然後發黑，接著膿液流了出來，隨之而來的還有惡臭的氣味。
見狀，其他人紛紛捂住鼻子。柳夢梅擋在杜麗娘的身前，生怕這些汙血和膿液會濺到杜麗娘的身上。
沒多久，程啟軒不再痛苦地掙扎，很快便沒了呼吸。
看見他的死狀，韓彥樸唏噓不已，心裡感慨萬千：“作惡多端，到頭來只是胡虜的一顆棋子、一個殺伐工具……”
柳夢梅命人將高倩如的屍體抬了出去。杜麗娘怔怔地看著這一切，兩眼蒙上了一層霧水，心裡湧起深深的自責：作為倩如的好姐妹，自己真是太失職了。要是倩如在擇偶的時候，自己多上點心，仔細幫她打聽程啟軒的事情，好好幫她把關，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
看著她心事重重、愧疚不已的樣子，柳夢梅知道她在想什麼，便將她摟在懷中，在她額頭輕輕落下一吻，柔聲說道：“別自責了，這一切不是你造成的。錯的是程啟軒，他居心叵測，太奸詐了。在外人面前，他裝成是個疼愛妻子的好夫君，怕被我們識破，故意不和我們來往。私底下他是什麼樣的人，我們無從知曉。我們對他的瞭解，都是出自高倩如之口。高倩如說他好，我們也不能插一槓子瞎摻合。”
杜麗娘沒有答話，低垂著眼眸，跟著柳夢梅走出了牢房。
事情結束後，杜寶向官家寫了一封奏摺，如實彙報了所有事情。
夜深人靜，官家坐在御書房，翻開杜寶的奏摺。藉著案上的燭火，官家仔仔細細地讀了起來，眉頭漸漸緊鎖，都快擰成了麻花。他用力拍在桌子上，暴跳如雷地罵道：“這個李昌雄，居然勾結胡虜，出賣大宋，真是無恥之極！我真想把他碎屍萬段！”
劉公公立在一旁，不敢言語。
等到把奏摺看完，得知李昌雄為了救揚州城，以身堵炸藥的時候，官家的怒火漸漸平息下來，加上杜寶為李昌雄求情，他和緩了語氣說道：“李昌雄通敵賣國，罪不可赦，本來應該滅滿門、誅九族的，念在他救護揚州城有功，將功補過。”
頓了頓，他接著說道：“傳朕的旨意，李家上下，如有為官者，一律剝奪官職，貶為庶人。李家所有人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皆流放嶺南。”
劉公公道了聲“喳”，拱手彎腰地退出了御書房。
事後，杜麗娘和韓北寧來到高府。
和平常一樣，高存義在花園裡品茶，董氏在一旁繡花，一派悠然自得的樣子。杜麗娘和韓北寧心裡難受，不想破壞那樣寧靜美好的畫面。
看到兩人突然造訪，夫婦倆的心裡頓時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高存義客氣地請兩人入座，然後吩咐小廝端上茶水和點心。
看到夫婦倆滿頭的白髮，杜麗娘心生不忍，幾次欲言又止後，她才將高倩如的死、程啟軒是細作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夫婦倆。
聽到高倩如的死訊，夫婦倆早就哭得稀里嘩啦、泣不成聲。
杜麗娘心裡難過，淚水從眼角悄悄滑落下來，哽咽著說道：“這件事，從頭到尾，倩如都是受害者。她是一個善良的女子，卻不曾被命運善待。她只想找個愛他、對她好的男人，沒想到竟遇上了惡魔。”
一旁的韓北寧沒有說話，心裡暗道：正是因為她太善良、太單純了，才容易被居心不良的壞人盯上。即便婚後覺得有些不對勁，她也因為被世俗的觀念裹挾，沒有及時止損。
想到這，韓北寧深深嘆了一口氣，清澈的眼眸裡帶著淚光。
杜麗娘溫聲說道：“為了顧及倩如的名聲，我們沒有向外人透露程啟軒的身份，我們擔心外人知道了，會不分青紅皂白地辱罵倩如。”
聞言，韓北寧點點頭，順著話頭說道：“是，有些人根本不關心真相是什麼，只是想找個發洩的途徑，而細作的事情又特別敏感，容易激起他們的情緒，他們會藉此發洩自己的憤怒，說出很難聽的話。所以，我們只是說夫妻倆外出購買茶葉的時候，遇到劫匪，墜落山崖，車毀人亡。”
董氏抓著杜麗娘的手，嗚咽道：“難為你們想得那麼周全……只是，兒子早逝，現在女兒也去了，我這日子該怎麼過……”說完，她哭得更響，也更慘了。
良久，高存義止住了哭，冷靜下來，哀聲說道：“我和拙荊年紀大了，兒女走在我們的前面，先去了，我們也沒有心思打理茶樓了。會仙茶樓開了十年，回顧這些年的發展，就像看著一個孩子漸漸長大。如今，說關就關，我也是捨不得啊。杜娘子，要是你有興趣，這茶樓就交給你來打理吧。你跟倩如情同姐妹，交給你，我們也放心。”
董氏也哭著說道：“你就答應了吧，也不枉費你和倩如姐妹一場……”
杜麗娘看了韓北寧一眼，只見韓北寧點了點頭。杜麗娘和聲說道：“那行，我替你們打理茶樓，賺的錢都歸你們，如何？”
高存義搖了搖頭，嗟嘆道：“我年紀已高，估計也活不了多久了。前些年，倩如打理茶樓的時候賺了不少，都交給了我們，這些錢足夠我們花了。”
停頓片刻，他擦了擦眼角，繼續說道：“你打理茶樓賺的錢，都歸你，不用交給我。你拿去幫助那些學刺繡的流民也好，用來擴大繡莊的經營也好，都隨你，不用徵得我的同意。”
聽到這番話，杜麗娘面露難色，思索片刻後，她若有所思地說道：“這樣吧，如今完顏亮賊心不死，說不定哪天就發兵南侵了，北寧的娘子軍費用吃緊。我琢磨著，要是茶樓賺了錢，拿出一部分，給娘子軍或者韓家軍，也算是為大宋做貢獻了。另一部分，就用於幫助流民。”
高存義點點頭，嘶啞的聲音裡飽含滄桑：“好，好，就這樣做。一直以來，倩如都心繫大宋、關心流民，這也算是了了倩如的一個心願。”
時間飛逝，轉眼間一個月過去了。
杜麗娘要教授學徒，又要打理繡莊，可以說是分身乏術，便把茶樓的事情交給了春香。剛開始打理茶樓的時候，春香遇到些小麻煩，不過，在杜麗娘的身邊待久了，她耳聞目染，學會了不少本領，很快便上手了。
程啟軒經營茶樓的時候，本來應該用來買茶葉的錢都被他拿去買火藥了。他根本就沒有把心思放在茶樓上，茶樓的生意越來越慘淡，客人也越來越少。
春香接手後，茶樓的生意漸漸恢復，慢慢步入了正軌。在打理茶樓的時候，春香憤憤不平，狠狠罵道：“這個程啟軒，真不是東西，毀了高娘子的一輩子，還要毀了高家的基業，真是壞到家了！這種人活該被毒死！”
就在這個時候，柳夢梅安插在胡虜的一些生意人傳來訊息。他們彙報說完顏亮又開始徵募士兵了，據說徵募到了三萬水軍。他們還彙報說，完顏亮正在加緊修建汴京的宮殿，要將汴京作為南侵的基地。
聽到這個訊息時，柳夢梅揹著雙手，站立在城牆上，目光看向遠方。微風吹起他的長袍，他在心裡暗暗唸叨：起風了，戰爭離咱們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