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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沒能消除高倩如心裡的不悅，她不知道程啟軒怎麼會變成這樣。上次還跟她一起去韓北寧的駐地給女兵們做竹葉飲，這次卻改口說大家不是朋友。她怎麼也想不明白，一個人的變化怎會這樣快？
她沉默了片刻，啟了啟唇，試探性地說道：“我想回茶樓幫忙，成天待在家太悶了，我都快被悶壞了……”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程啟軒打斷了：“既然成親了，就待在家裡嘛，別再出去拋頭露面了，茶樓有我，你不用擔心。”
見高倩如不說話，他放軟了語氣說道：“我是怕你累著了，茶樓的事情都交給我，不會有問題的。你還信不過我嗎？”
聽到這席話，高倩如不再言語，不知道該怎樣回話。她不明白自己和程啟軒怎麼陷入了雞同鴨講的境地。她想回茶樓，是因為整日待在家無所事事，太悶了，到了程啟軒的嘴裡，竟變成了不信任他。
她怔怔地看了程啟軒一眼，半晌才說道：“哦，北寧也拜託我，讓我問問你哪種茶葉在四川最受歡迎？”
“她問這些做什麼？”程啟軒皺著眉頭問道。
高倩如搖了搖頭，回答說：“我也不知道，我也只是幫她問問。要是你瞭解的話，可以告訴她，對你來說，這也是舉手之勞嘛。”
程啟軒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調轉話頭說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出去一趟。”說完，他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花廳。
高倩如追在後面：“你今晚什麼時候回來？”
然而，程啟軒沒有回答，早就消失在了大門外。
夜幕漸漸落下，高倩如獨自坐在窗前，從暮色四合等到夜深人靜，程啟軒仍然沒有回來。
高倩如對著桌案上的紅燭發呆，眼淚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殘缺的月亮穿過雲層，慘淡的光芒鋪灑下來，照在窗戶上，映出一個孤寂的身影。她攏了攏披肩，雖然已是四月下旬，她仍覺得寒意陣陣，從腳底一直冷到全身。
看到她那個樣子，夏荷心裡很是難受，溫聲勸道：“夫人，時候不早了，早點休息吧。”
高倩如點點頭，深深嘆了口氣，卻沒有起身，呆呆地坐在窗前，盯著燭火一動不動。幽幽的燭火照出後面坐著的人，滿臉的落寞與淒涼。
夏荷為高倩如感到不平，在心裡把程啟軒罵了一百遍：這個程啟軒，真是太過分了，娶了夫人這樣美麗溫柔、善解人意的女子，居然還不知足，還去外面沾花惹草。婚前對夫人百依百順、體貼照顧，婚後竟然換了一副面孔，人怎麼可以這樣善變？
三日後，韓北寧和小梅以及二十名女兵，騎著馬，帶著幾車茶葉，踏上了前往四川的路程。秋菊留在駐地，負責處理軍營的大小事宜。
歷經半個月的奔波，一行人終於抵達了四川。韓北寧下了馬，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建築。只見一片赭紅色的磚牆圍住了一個院落，中間是一個方形的大門，門上掛著一塊黑色的牌匾，上面用金漆寫著“茶馬司”三個字。
她帶著小梅走了進去，留下女兵看守馬車上的茶葉。
這是一座磚木結構的兩進院落，東西南北都是廂房，一條抄手遊廊將這些房子連線起來，形成了一個四合院。中間是一個方形的院子，裡面種滿了花花草草，還種植了兩棵高大的西府海棠。昨夜的一場大雨，打落了一地的殘花，枝頭上掛著稀稀拉拉的紅色花朵，摻雜著繁茂的綠色葉子，頗有一種綠肥紅瘦的意境。
南邊的廂房有個門，穿過這個門，便是一個很大的馬場，從牧民手中購買的馬匹都關在這裡。
得知來人是女將軍韓北寧，衙役連忙將她請到正屋。
同提舉茶馬蘇成羽趕忙迎上去，比了個“請坐”的手勢，客氣地說道：“原來是韓將軍。怎麼親自跑一趟？”
韓北寧落了座，笑了笑，如實答道：“買馬可不是小事。我要的是戰馬，要是買到的馬不夠膘壯，不夠結實，那可會誤了大事。所以，我當然要親自跑一趟了。”
蘇成羽喝了一口茶，說道：“近日，剛剛收購了一批良馬，每匹都很膘壯。韓將軍不妨去看看。”
韓北寧迫不及待地回答：“既然這樣，那我真是要開開眼界了。”
說完，她站起身，跟著蘇成羽去了後面的馬場。
韓北寧走近，眼前是一片廣闊的草地，像是一幅巨大的綠色錦緞鋪展在天地之間。蔚藍的天幕上，飄著數朵悠悠的白雲。上百匹馬身居其間，一些低著頭，津津有味地咀嚼著肥嫩的鮮草；一些高高地揚起脖子，伸長腰身；一些四蹄翻騰，在草地上賓士。
韓北寧走上前，仔細打量了眼前的這幾匹馬。每匹都很高大，四肢強勁健美，毛色閃閃發光，頸上披散著長長的鬃毛。
她點點頭，十分滿意地說道：“不錯，真是好馬。我買三百匹。”
蘇成羽帶著韓北寧回到正屋，說道：“那就按照大宋的律例辦。一百斤名山茶換一匹馬。既然韓將軍要買三百匹，那就需要給付三萬斤名山茶。”
聽到這番話，韓北寧有些疑惑，問道：“要的是名山茶嗎？我怎麼聽一位四川的茶商朋友說，現在收的都是川紅工夫？”
蘇成羽心下好奇，問道：“一直以來都是收名山茶，從未變過。敢問是哪位茶商胡亂造謠。”
韓北寧一五一十地回答說：“他叫程啟軒，是我好友的丈夫，在四川住了差不多十年，最近幾年才搬到揚州。他說四川人最喜歡喝川紅工夫，茶馬司只收這種茶。”
蘇成羽搖了搖頭，眼裡滿是疑惑：“沒聽說過這個人。我擔任同提舉茶馬十多年，認識四川的每一個茶商。我可以拍著胸脯，十分確信地告訴你，我從沒聽過你說的那個人。而且，最近幾年沒有茶商搬到揚州去。”
這下輪到韓北寧疑惑不解了。她眉頭緊皺，像是在思索什麼，臉上露出一個難以置信的表情。片刻之後，她探尋地問道：“我這次來只帶了三萬斤川紅工夫，你們收不收？”
蘇成羽如實回答說：“川紅工夫要次於名山茶。既然這樣，一百五十斤川紅工夫換一匹馬，不知韓將軍能否接受？”
韓北寧咬咬牙，擠出一個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