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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水綠色長袍的男子盯著那些茶葉，疑惑地問道：“有什麼問題？”
程啟軒從左掌心的茶葉中挑出幾片，耐心地解釋說：“這茶葉裡摻了卉莽，也就是說，茶葉並非全部都是蘭溪毛峰，裡面摻雜了槐樹和柳樹的葉子。喝了這種摻雜茶，難怪會生病。”
穿紫灰色長袍的男子從上到下打量了程啟軒一番，皺著眉頭，不解地問道：“你又是如何知道的？你說的話可信嗎？我們憑什麼要相信你說的話？”
程啟軒也不生氣，只是拱了拱手，笑著說：“在下程啟軒，也是一名茶商，走南闖北很多年，對茶葉頗有研究。要是在座的各位對茶葉還有什麼疑問，在下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聞言，高倩如喃喃道：“多年來，會仙茶樓都是向任員外購買茶葉，雙方合作很多年了，質量是信得過的，怎麼會出這樣的事？”
穿水綠色長袍的男子順著話頭問道：“任員外可是任建鵬？”
高倩如點了點頭：“對，正是任建鵬。”
穿竹綠色長袍的男子拍著大腿嚷道：“我以後再也不喝任建鵬賣的茶了，昨個兒可把我難受死了。”
群眾甲接茬道：“這個任建鵬居然幹這種事，以次充好，太缺德了。”
群眾乙附和著說：“賺這樣的黑心錢，也不怕天打雷劈。還好只是瀉肚，要是吃出人命來，那可是把他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事情的真相已經大白，高倩如面帶愧色地說道：“既然大家是因為在會仙茶樓吃了茶水才瀉肚的，會仙茶樓是脫不了干係的，各位看病的錢、因為瀉肚耽誤了的做工，都由會仙茶樓承擔。會仙茶樓保證，以後在選材的時候，一定會慎之又慎，絕對不會讓這樣的事情重蹈覆轍。”
聽了這番話，鬧事的幾名男子終於消了氣，善罷甘休地離開了茶樓。
待圍觀的人群散去後，高倩如走到程啟軒的身前，福了福身子說道：“多謝程官人鼎力相助，才解了今日的圍。程官人幾次救我於危難之中，真不知該怎樣報答？”
程啟軒笑了笑，客氣地擺手說道：“小事一樁，高娘子不必往心裡去。時候不走了，我也該走了。”
就在他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高倩如喊道：“程官人，請留步。”
程啟軒轉過身，笑著問道：“怎麼了，高娘子，還有什麼事嗎？”
高倩如張了張嘴，但又不知該如何說，半晌才啟唇說道：“那個任員外的茶葉，怕是以後都不會向他買了。要是程官人還有興致的話，不知以後……”
話沒說完，程啟軒高興地說：“那太好了，真是求之不得啊。”
高倩如猶疑了片刻，支支吾吾地說道：“不過……我得先跟家父說一聲，明天再給程官人答覆，不知程官人意下如何？”
程啟軒拱了拱手，笑著說：“那我等著高娘子的好訊息。今個兒就先告辭了，明日再來茶樓拜會。”說完，他大步流星地離開了會仙茶樓。
晚上，高倩如將午後茶樓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高存義。
聽罷，高存義用力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地吼道：“這個任建鵬，簡直是太缺德了。合作了這麼多年，他竟然這樣擺我一道，差點兒砸了會仙茶樓的招牌。太可恨了！”
聞言，高倩如訕訕地問道：“那……以後還向任建鵬買茶葉嗎？”
高存義拉長了臉，氣憤地說：“買個屁！今後不再跟任建鵬合作，都坑人坑到姥姥家了。”
停頓片刻，他看著高倩如問道：“你說的那個程啟軒，他的茶葉如何？”
高倩如吩咐夏荷取出程啟軒送的那罐茶葉，端到高存義的面前：“爹爹，你看這茶葉質量如何？”
高存義抓了一小把，捻了捻，聞了聞，點頭說道：“這茶葉肥壯緊實，沒有碎末，氣味也醇，沒有聞到什麼異味。就是不知道口感如何？”說完，他吩咐小廝用那茶葉泡了幾盞茶。
茶泡好後，小廝端了上來。高存義看了看茶湯，黃綠光亮，沒有一絲渾濁。他端起茶盞，喝了一口，連連點頭稱道：“口感甚好，味道醇厚，你也嚐嚐。”
高倩如抿了一口，點頭附和著說：“是不錯。爹爹，那我們以後跟程啟軒合作嗎？我想著，換換口味，進些四川茶，說不定能吸引更多食客。”
隨後，她又對程啟軒大大讚揚了一番，說要不是多虧了程啟軒，今天的事沒準就鬧到官府裡去了，到時候對茶樓的影響不好。
高存義用手指敲擊著桌面，思索了片刻，點頭說道：“那就跟程啟軒合作，換換四川茶。”
黑沉沉的夜，天空像一塊洗淨的黑色粗布，沒有月亮，也沒有一絲星光。積善坊靜悄悄的，只有幾聲斷斷續續的狗叫。流民們沉浸在深深的睡夢之中。
在一所狹小的屋子裡，薛洪亮半夜給尿憋醒，迷迷糊糊地爬起來。忽然聽見外面有響動，他晃晃腦子，揉揉眼睛，強迫自己清醒過來，只看見幾個模糊的身影在窗外走動。
他心裡湧上一絲害怕和恐懼，暗暗思忖道：這些人是什麼來頭？為什麼半夜跑到積善坊來？他們要幹什麼？他們是來尋仇的嗎？可是，我們這些流民也沒有得罪什麼人啊。只有上次的流民鬧事……難道……難道他們是來滅口的？
當這個想法從腦海中一閃而過時，薛洪亮頓時渾身顫抖，心臟忽上忽下狂跳不止。他迫使自己鎮定下來，心裡暗道：我該怎麼辦？情況緊急，要是這時喚醒同屋的人，說不定會驚動屋外的殺手，到時誰都躲不過，我還是保全自己吧。
他悄咪咪地摸索到一個缸子，開啟缸蓋，躲了進去，然後把蓋子蓋上，屏息凝聽著屋內的一切動靜。
幾個蒙著面巾的衙役闖進屋子，屋內的人從夢中驚醒過來，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只見幾個衙役揮起大刀，對著他們直撅撅地刺過來，鮮血像噴泉一樣湧出來。霎時間，屋裡的人沒了氣息，連呼救聲都來不及喊，屋內血流成河，一股肅殺的氛圍在蔓延。
薛洪亮捂住嘴巴，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響。他全身打著顫，恐懼和陰森像河水一樣漫過頭頂，讓他窒息。好在衙役沒有四處檢視，也沒有開啟缸蓋瞧瞧。
一名衙役說道：“上次拿錢辦事的應該就是這幾個流民。現在事情辦完了，可以回去向肖公交差了。”說完，他帶領眾人離開了屋子。
薛洪亮一直躲在缸子裡，一動不動，不敢出來，他害怕那些衙役半路殺回來，發現他，把他滅口。他就一直等啊等，直到天大亮，周圍漸漸有了喧嚷的聲音，他才瑟瑟縮縮地從缸子裡爬出來。
跟他同屋的都是從四川來的流民。初來乍到，他們沒有地方住，也不知道要去府衙登記，便一直露宿街頭。前段時間，肖新銘來找過他們，給他們安排了這所屋子，還給了不少錢，說只要他們帶領其他流民鬧事，把事情鬧大，辦成後，還會給他們更多好處。
他們壓根兒不知道杜寶是誰，也不清楚杜寶的為人，更不知道積善坊就是杜寶下令修建的。看在錢的份兒上，他們想都沒有想，立刻答應下來。誰知竟是被人當了槍使。
此時的薛洪亮已經是顧得了這頭，顧不了那頭了，他只想保住一條小命，沒有過多思考誣陷杜寶被發現後會有怎樣的後果。他大聲嚷道：“殺人啦！衙役殺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