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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租好了房子,杜麗娘便馬不停蹄地採買傢俱和刺繡用品。她跑前跑後,親力親為。大到繡架、繡繃、繡凳,小到茶碗器皿,都是她親自挑選。
杜麗娘吩咐小廝在一樓擺放了五十個繡架,在二樓擺放了二十個繡架。她將三樓用於展示刺繡作品,供各位買家觀賞、選購。
待一切弄好後,杜麗娘眉頭微皺,流露出淡淡的苦惱。春香大惑不解,歪著頭問:“怎麼了?”
杜麗娘抿著唇,半晌才答道:“我打算貼個告示,告訴大家淮南繡娘要開繡莊,打算招募一些學徒和繡娘。但我又怕很多人知道這個訊息後,過幾日都跑去捧場。萬一爹爹也去,要是被爹爹撞見了,少不了一通怒火大罵,到那時我可別想活了。”
她嘆了口氣,撫著額頭說:“搞不好爹爹當場讓我閉門關店。一想到會這樣,我就頭疼。”說完,她揉了揉太陽穴。
春香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轉,若有所思地說:“那麼小娘子就不要露出真容。”
一語驚醒夢中人,杜麗娘豁然開朗,伸出食指,點了點春香的腦瓜,笑著說:“還是你鬼點子多,就這麼辦。”
做好決定後,杜麗娘和春香蒙著面紗,坐著馬車來到積善坊。兩人下了馬車,走到告示欄前,張貼了一張繡娘招募告示:
“淮南繡娘聞名揚州,欲開繡莊一家,今招募學徒五十名,八歲以上女子為優。曾習刺繡者,或未曾習刺繡者,均可。學成後,能力出眾者可繼續留在繡莊,亦可自立門戶。此為首期招募,凡流民女兒皆可報名,概不收學費,每月可獲銅錢100文。名額有限,先到先得。地址為東關街27號。”
告示欄前擠滿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圍觀的流民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來。
流民甲疑惑地問道:“有這等好事?不收學費,每月還有錢拿?不會是天上掉餡餅了吧?”
流民乙摸著鬍鬚,嘖嘖讚歎:“這淮南繡娘真是菩薩心腸啊。”
流民丙也把淮南繡娘大大讚嘆了一番,隨後說道:“名額有限,先到先得。那我得趕緊回家告訴我閨女。這麼好的事,可不能讓別人搶了去。”說完,他飛快地往家跑去。
流民丁疑慮重重,不解地問道:“淮南繡娘為什麼要這麼做?這不是賠本的事情嘛。”
立在一旁的春香耐心地解釋說:“淮南繡娘技藝高超,一來希望將刺繡技藝傳承下去,二來希望更多女子能有一技之長,將來能夠養活自己。這總好過當婢女吧。”
流民甲點點頭,讚歎道:“淮南繡娘真是大仁大義,做了一件大大的善事啊。”
十幾個女孩圍在告示欄前,聽到這個訊息激動萬分,爭先恐後地嚷道:“我要報名,我要報名!”
杜麗娘笑著說:“符合條件的女子都可以報名,去告示上寫的地址就行了。”
大約過了半炷香的時間,杜麗娘和春香坐上馬車,離開了積善坊。篤篤的馬蹄叩擊著石板路,兩人又去了好幾個街巷,張貼了另一份告示:
“淮南繡娘聞名揚州,欲開繡莊一家,今招募繡娘二十名,十二歲以上女子為優,僅限曾習刺繡者。報名者須攜帶刺繡作品,能力出眾者優先錄取。錄取者即可得到淮南繡孃的教授和指點。此為首期招募,凡揚州女子皆可報名,月錢按照賣出的刺繡三七分成。地址為東關街27號。”
告示一出,圍觀的群眾甲直撅撅地問道:“這三七分成是誰拿三,誰拿七啊?”
杜麗娘笑著回答說:“繡娘拿七,繡莊拿三。”
群眾乙點頭附和道:“這是好事。要是能被淮南繡娘看中,在她的繡莊當繡娘,說出去可是一件非常光彩的事情啊。”
群眾丙一個勁兒地點頭:“是啊,是啊,在淮南繡孃的繡莊幹幾年,得到真傳後,出來自立門戶,說不定以後就可以名聲大噪了。”
群眾丁在心裡算了一筆賬,喃喃道:“我覺得這三七分挺合理的。你們想想啊,普通繡孃的作品未必能賣得出去,即便能賣出去,也未必能賣個好價錢。但是,藉著淮南繡孃的名頭,說不定就能賣高几許,這可是穩賺不虧的買賣啊。”
聞言,圍觀的群眾紛紛點頭贊同。
沒過多久,淮南繡娘開繡莊、招募繡孃的事情傳遍了揚州的大街小巷。一時間人們眾說紛紜。
貼完告示,杜麗娘和春香坐著馬車,回到繡莊。剛下車,就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呆了。只見門前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伍,一些女子手中拿著自己的刺繡作品,在門外焦急地等待著。
杜麗娘向春香使了個眼色,春香會意,兩人分工合作。春香在一張桌子前坐了下來,喊道:“流民女兒來我這裡報名。”
話音剛落,數百名女子蜂擁上前。
杜麗娘在另一張桌子前坐了下來,溫聲說道:“帶了刺繡作品的女子來我這裡。”
話畢,幾十名女子聞聲排起了長隊。
就在這個當口,柳夢梅恰好從繡莊的門前路過,看到隊伍都快排到大街上了,他驚詫不已。他探頭往裡面望了望,看見杜麗娘正在細細觀賞刺繡作品,神情專注,對外界的紛紛擾擾毫不在意,美得如同一幅春閨讀書圖。
他眉眼含笑地靜靜看著,眼睛似有旖旎的春波流轉。須臾,他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杜麗娘仔細研究了每一幅刺繡作品,從起針、收針到針腳、針法。忽然,她的目光在一幅作品上停留下來。良久,她抬起頭,一瞬不瞬地盯著眼前的女子,涼著臉問道:“這幅作品是你自己繡的嗎?”
女子心裡慌張,但她故作鎮定地說道:“是我繡的。”
杜麗娘心裡冷笑一聲,鐵青著臉問:“你叫什麼名字?”
女子啟了啟唇道:“易書婷。”
杜麗娘一動不動地盯著她,嚴肅地問道:“我再問你一遍,這真的是你繡的嗎?”
女子的雙手緊緊絞著帕子:“當……當然是我繡的了。”
杜麗娘嘆了一口氣,臉上浮起失望的神情來:“這幅作品不是你繡的。想拿別人的作品來矇混過關,對於一個沒有誠信的人,繡莊是不會錄用的。”
女子頓時紅了臉,急切地嚷道:“我說是我繡的就是我繡的,你不會是看我繡得比你好,故意汙衊我吧!”
杜麗娘搖了搖頭,涼聲說道:“做人要誠實。這幅作品是蜀越繡孃的傑作。我自幼學刺繡,對每個知名繡孃的針法瞭如指掌,你騙不了我。”
停頓片刻,她繼續說道:“繡得不好沒關係,勤學苦練必有長進。但關鍵是要誠信,誠信者,天下之結也。你今天拿著別人的作品矇混過關,日後要是買家點名讓你刺繡,可你卻拿不出東西來,這豈不是壞了繡莊的名聲和你自己的名聲?”
女子垂著眼,沒有再說話。在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中,她低著頭,匆匆離開了繡莊。
經過細細比較,杜麗娘選出了二十名繡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