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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張學晏忙活完飯食，陪著張清川一起吃完後，扭扭捏捏得開了口：“先生，昨日我遇見王維王摩詰大家了。”然後在漫漫月色中，茶香薄霧裡，張清川靜靜得聽著張學晏講述這兩天的遭遇，嘴角始終掛著那一抹溫涼如水的笑容，似乎在他身上你沒有機會見到任何一點燥鬱陰晦的神態。
張清川聽著張學晏講述他是怎麼撞上王維，又是怎麼念出一首詩打動了他；聽他講述他是怎麼參加開學儀式，又是怎麼樣被王維公開處刑，極度社死；聽他講述他是怎麼被自已的另外幾個學生保護，又是怎樣約好了明日要一起上課；聽他講述他在州學裡成了名人，層出不窮的學子來跟他交往、討論詩賦；聽他講述他今天都學了哪些內容，有了哪些收穫等等等等。
說著說著，張學晏的目光越發明亮，他越說越敢說，直想將心裡壓著的情緒都表達出來。他說感謝先生這麼長時間的教導，他很感感激，能跟著先生學習是他生命的轉折，人生的奇遇。他說他都知道了，明明州學是有學費的，而且還相對高昂，以他自家的情況真的是勉強能負擔，但要掏空家底，也是先生替他交完了學費，還提供自已家給他住。他說他始終牢記著先生的教誨，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他實在是不想像現在這樣大出風頭，但他現在騎虎難下，已經是被架在火上烤了，這讓他感覺很被動很無力。
雖然是夜晚，充盈天地的柳絮仍鍥而不捨的曼舞，時而似一團迷霧，時而似漫天星光。話語絮絮，春風徐徐，時而有幾隻蝴蝶從談話間的二人身旁飛過，似乎空氣都為之一輕。張清川適時得打斷了張學晏的滔滔不絕，倒不是因為厭煩或無趣，而是說：“傻孩子，你的樂觀謙遜是我所喜歡的；你的勤勉苦學、目含希冀是我所欣賞的；你的猶疑膽怯是我所憐愛的。看到你總能讓我想起我年輕的時候，風華正茂書生意氣，先生希望你不要有任何負擔，先生沒有為你做什麼，是在為自已做些什麼。也莫要因為鋒芒畢露而苦惱畏懼，先生教你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只是希望你能守好本心，不要輕易炫耀才華，但如今你的才華被揭開，那就不要一味地保守退縮，既然別人都說你好，那你就一定要真的比別人好，比別人強，要事事爭先。記住，哪怕在這秦安，你也不是無根的浮萍，無論發生什麼事兒，有先生在呢。”
聽到張清川這麼說，張學晏那一雙靈動的眼睛都不靈動了，只是噙滿了淚水，然後他猛地起身給了張清川一個熊抱，哽咽道：“謝謝先生，謝謝先生，學晏。。。學晏知道了。”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擦擦淚水，起身對著張清川鄭重鞠了一躬，然後就把自已關進屋裡學習去了。等張學晏進屋後，張清川望著張學晏屋裡搖曳的燭火，輕輕蹙了蹙眉，好半晌才抬起手揉揉自已的頭說：“真希望這一次這孩子得到的是徹底的成長，而不是長久的失落。”語氣裡的擔憂就像是東霖河上漂泊的輕舟，帶著水流的嘩嘩聲和月光的清透感。
從這一晚開始，張學晏開始更努力的讀書練字學習，課堂上積極提問、踴躍發言，課後尚有不懂的地方也會主動找到教習和學正請教。面對前來陰陽的同窗他不卑不亢，並不過多言語，有些真心請教的，他也會絞盡腦汁編出些創作的角度和思路與其分享。除了極少部分真正對張學晏不滿的學子，他在州學裡已經算是獨一份的人氣王了。而中級身強體健的作用也慢慢顯現出來，張學晏每天要多吃兩碗小米飯和半隻雞，就這樣一個多月下去，他從家裡帶來的銀子已經花去一半了。但效果也很是明顯，天氣漸熱，學子們都開始換上薄衫，張學晏也不例外，但他明明沒有塑性健身，一身的肌肉線條卻很是好看，個頭也是瘋長，開學前還是五尺七寸的身量已經肉眼可見的高過六尺了，原本清秀柔弱的面龐也變成清朗俊逸的堅毅模樣。
還有不同的就是張清川的宅子裡時常會多出三個小夥伴，一起向張清川行禮，與張學晏一同學習。也總能在一早就聽到門外傳來“學晏兄，學晏兄，學晏兄，出發去學堂啦”諸如此類的聲音。
五月田假將至，在每天繁重的課業之後張學晏總是會不由自主得想念張樹，想念蘇小河，想念張霞和張魚兒，尤其是小魚兒。上次離家時怕她傷心不告而別，這次田假回去時不知道小魚兒得有多生氣呢。張學晏都能想象出小魚兒翹成壺嘴一般的小嘴了，到時候回去的話得多買點東西，尤其是甜點，不然怕是堵不上小魚兒的哭腔。
“是得多買點帶回去，不然沒法交差啊！”“力伯，你在那兒嘀嘀咕咕些什麼呢？”楊雲飛遠遠地就看到力伯站在一個西域人的攤位前面兩眼直愣愣的看著，嘴皮子還一直在上下翻飛，忍不住喊了一句。力伯看楊雲過來了，也不好意思在站在人家攤位前面了，拔腿就跑。又不買東西，總不能還耽誤人家做生意吧。
眼看追不上力伯，楊雲飛也不惱，只是走到攤主面前詢問，攤主告訴楊雲飛，剛才那位先生盯著葡萄酒和葡萄種子看了半天，他問他要不要買點，但他都不吱聲。楊雲飛明白過來，是力伯沒錢買東西帶回去了，估計是主家有些任務或要求，當初為了逃命二人把盤纏都丟了，現在沒法買東西了。但這對力伯來說是件難事，對他楊雲飛而言可不算什麼，他讓攤主先把東西包起來，並告知了姓名，說他過會來付錢取貨。攤主聞言不疑有他，只是照做，畢竟大晉人的信譽那是沒的說的。
而跟攤主訂下貨物的楊雲飛跑到了一家名叫宏遠僦櫃的鋪子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