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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寧寧很久沒有做過夢了。
但她此時真切地感受到自已正在夢中。
夢中昏暗一片，唯有一面鏡子佇立中央。
鏡子內外，周寧寧和幽靈對望。
“你是另一個人格嗎？”她聽到自已說話。
鏡子內的幽靈咧嘴一笑。
明明是一張相同的臉，卻有著兩種截然不同的氣勢。
一個平凡怯懦，埋沒在人群中；一個氣質鬼魅，雖然同樣不令人察覺，但是一旦顯形，又極其突出，讓人不由得生出恐懼之情，心跳加速。
“我才不是那些垃圾。”幽靈張嘴咧到極致，笑得猖狂。“我比她們來得早多了。”
幽靈話語含糊，但是卻蘊含著巨大的資訊量，她似乎知道些什麼，甚至很可能比其他人格知道得多得多。
此時，如果周寧寧是清醒的，應該繼續追問。
可惜她在夢境中，迷迷糊糊，思維跳躍，被幽靈不冷不熱地一懟，當即轉變了話題。
“你是來取代我的嗎？”她怯怯提問，大有如果幽靈說“是”，她就立馬答應把身體轉讓給她的態勢。
“呃”幽靈一噎，她確實想這麼說。
身為邪惡的、連名字都是反派的鬼魅，醒來後將原主吞掉不是必然會發生的劇情嗎？！
“如果是......”周寧寧舒了一口氣，“這也是我的願望。”
“不用你耗費精力，我自然會沉睡，或者死掉。之後身體全部讓給你，你看好這個身體和裡面其他的人格就行。”
她本就不是一個喜歡和別人交往的人，如果不是其他人格都陷入沉睡，她也不會硬著頭皮出來。
“滿足你的願望？”幽靈磨牙，“可惜了，我不會滿足任何人的願望，或者取代殺死任何人。”
她眼神狠厲，嘴角和眼角流下鮮血，容貌可怖，仿若一個惡鬼。
說的卻是相截然相反的話——“我是來保護你的。”
說著，她輕輕敲碎了玻璃，爬了出來，和眼前的周寧寧合二為一。
夢境一觸即破。
-
潔淨的房間裡鋪陳一張大床，床頭亮著一盞溫暖的燈，床上睡著一個瘦弱的女人，窗邊坐著一個披散著長髮的男孩。
男孩沒有睡覺，只專注地望向窗外。
此時天色微亮，但仍有暮色餘暉。
——不是該甦醒的時候。
床上，女人的呼吸突然加重。
像是有什麼桎梏她的喉嚨，她臉色痛苦，難以喘息。
隨後猛然睜眼。
“哈......哈......”
女人大喘著氣，窒息感如影隨形，並沒有隨著意識清醒而脫離。
“我......” 她揉著腦袋，臉露迷茫，“現在是周寧寧？還是幽靈？”
“我是誰？”腦袋的疼痛加劇，她開始狂躁不安，像是尋不到落腳處的飛鳥，焦急地到處亂撞。
她抬頭，撞上一雙幽深沉靜的眼睛——是溫良。
此時他已經離開窗邊，盯著女人的一舉一動，不知道看了多長時間。
在瀰漫的沉默中，回憶逐漸顯現。
女人抬頭，和溫良對視。
她想起來了，現在她是幽靈。
認出身份的那一剎那，所有焦躁歸於平靜。
幽靈摸了摸床頭櫃，發現裡面藏著一包煙——是冰藍留下的。
她隨手抽了根菸，含在嘴裡，打了個響指。
幽藍色火焰隨即亮起，點出濃厚的煙霧。
“你看起來不意外？”隔著嫋嫋煙霧，幽靈看向溫良。
在這個兒童稀缺的末世，很多人因為溫良的小孩模樣對他格外優待，但是幽靈卻沒有小覷他，將他視為有健全人格的成年人。
“她有很多個人格。”溫良短暫沉默後回答。“但是沒一個像你這樣。”
他沒有將幽靈視作人格之一，反而對她充滿警惕和敵意。
因為沒有一個人格像幽靈這樣，對周寧寧這個主人格如此敵視，轉換的時候恨不得弄死後者。
——即使是寧寧·李，要達到瀕死條件才能轉換，轉換後也會自愈，所以寧寧才敢放心作死。
幽靈的回答也證明了他的想法。
“我不是這個身體的人格之一。”幽靈沉吟半晌，還是告訴了溫良，“準確來說，我是周寧寧的專屬半身。”
假如將周寧寧的身體視作一個整體，寧寧·李、寧寧、安寧等人都是寄居在其中的靈魂，表現為不同的人格，她們都是鮮活的人。
而幽靈是死去的人，專為周寧寧而生，她們是共生關係，或者說是半身關係。
當然，這一層就不需要和溫良說了。
溫良卻點點頭，道：“我懂。”
他懂什麼？
幽靈沒有在意。
只要溫良知道自已沒有害周寧寧的心就好，接下來她還有很多事需要溫良這個“自已人”做。
幽靈吐了口煙，神色在煙霧中若隱若現。
“砰——砰——”
思忖間，門外傳來了猛烈的敲擊聲。
“幽靈——”沒等房內的人說話，冰水冒了個頭，焦急看著幽靈和溫良。
“我們快走，王異龍來了！”
幽靈他們躲的是冰藍居住的地方，本來王異龍急著去酒店其他地方搜查，沒那麼快檢查到冰藍這裡。
無奈在搜查期間，他突然想到了當初躲在冰藍身後的溫良——這個幾乎和周寧寧同時出現的“女孩”，很可能兩人認識。
只要抓到了溫良，周寧寧也很可能自投羅網。
所以他匆忙折返回來抓人，打冰藍等人一個措手不及。
“現在冰藍在攔著他，我們先走！”冰水說，她看了一眼溫良，“將他也帶走！”
“行！”
幽靈二話不說，操縱藤蔓，卷著溫良和冰藍跳出了視窗。
看到外面地勢，她暗覺不妙。
他們跳落的地方是一大片空地，視野開闊，房間裡的人隨意往外一看，就能看到他們幾人竄逃的身影。
而此時正是清晨，暮色已過，天空微亮，下過雪的土地在晨光的照耀下，清晰得近乎發白。
——他們幾個人黑色的身影在這裡十分顯眼。
幽靈一咬牙，悶頭往雪地外走去。
沒辦法了！現在他們離酒店越遠越有利。
......就是可能會被發現，連累冰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