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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虯峰三層小樓裡,一樓的會客廳後面是一間雅緻的內堂。
此刻,房間正中一張圓桌上,擺放著七八盤五彩繽紛,散發著淡淡靈光的菜餚。
桌邊坐著三人,正是沈鯉、姬商弦這對雲虯峰新任峰主師徒,以及魏拾玉這個不請自來的峰主師叔。
——這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雲虯峰“家宴”了。
剛剛,沈鯉將最後一個正冒著熱騰騰香氣的大碗從廚房端了進來,放到了桌子正當中,朝著一臉期待的兩位美麗女修招呼了一聲“開飯了!”
眼巴巴坐在桌旁,期待了很久的魏拾玉聽聞,第一個伸出筷子,先夾了一口離著自已最近的一道靈蔬什錦,放入口中。
入口鮮滑脆嫩,隨著咀嚼,一股溫和的木屬性靈氣在口中漾開,彷彿呼吸間都帶上了一股嫩芽的清香。
享受,實在是太享受了。
魏拾玉也沒想到,自已的師侄竟然成長為了這麼一個“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優質男修。
以後她準備就長住雲虯峰了,正好沈鯉還要給她這徒弟蓋一座洞府,直接讓他給自已也蓋一座好了。
魏拾玉兩眼放光,盯著桌上的菜餚,道道都色香味俱全,讓人食指大動。
她尤其把注意力放在桌子正中心的那個大瓷碗中。
只見瓷碗之中,鮮紅的湯汁盪漾,散發出陣陣辛香。切得薄薄的靈獸肉片,在湯水中浮浮沉沉。
魏拾玉看得舌下生津,連忙前傾身子,嘴裡剛扒拉了一口香糯的靈米飯,含糊不清地說著話,筷子直接夾起一片肉來就放到嘴裡。
“明明……說是要……給你慶祝的……怎麼變成現在這樣了……呼哈!好辣!你加了什麼?”
“嘿嘿,這可是我花了好大力氣培育出來的山火子,應該都可以叫仙火子了,被我養得已經可以算作一種入了門的靈草了,怎麼樣?味道不錯吧!”
看著魏拾玉一下子被辣得通紅的俏臉,沈鯉面露得意,相比於修習什麼威力強大的術法,他更喜歡研究被其他人斥之為“小道”的各種知識。
外人最多隻知道沈鯉年紀不大,卻在仙道六藝上很有天賦,造詣頗深。
已經有宗門的長老找上門來,拜託沈鯉幫忙煉製一些法器符籙之類的了。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沈鯉不僅僅在這六藝上下了很大功夫,在其他更加無人關注的領域也是花了很多時間和精力。
作為靈食領域堪稱大師的存在,沈鯉不光是在仙術烹飪上頗有建樹,在食材的種植,靈獸的養殖,品種的優選等等方面都深有心得,這次的山火子,就是他滿意的作品之一。
這還只是靈食的相關領域,其他六藝相關的領域,那些其他修士根本不會留意哪怕一眼的地方,沈鯉也全都深入探索過。
所有人都不清楚,如今還只是元嬰的沈鯉,他的知識究竟廣博到了何種程度。
畢竟哪怕是沈鯉主動和別人說起,都不會有人相信,一個明明資質上佳的仙苗,怎麼會如此輕賤自已,去做那些無益於修行的雜事呢。
沈鯉之所以會如此行事,自然離不開他自已無比旺盛的好奇心,和自已師父曾經的言傳身教——在師父走後,繼續帶給他各種啟發的就變成了那些他留給自已的各種奇奇怪怪的“雜書”。
就像他正朝兩位美麗女修炫耀的“仙火子”,就是他根據自已師父留下的一本筆記中隨手記在頁邊的一句話帶來的啟發,不斷研究推演出來的。
那是師父記錄自已研究一門有關五感的術法的筆記。
師父正記錄到有關味覺的地方時,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麼,便隨手在紙頁邊角處寫上了一句:
“我發現所有關於味覺的術法都不能模擬出辣感,是因為辣感並不是味覺而是一種痛覺的原因?”
這篇記錄的那道最高可以擾亂大乘修士五感的高階術法,沈鯉都沒有多麼上心,反而被這句沒頭沒尾的話勾起了極大興趣。
本就是靈食大師的他,為此下了一番功夫,查閱了所能找到了靈食食譜。
這才驚訝地發現,原來所有靈食,都沒有涉及到辣味。
難道師父說的真是對的?辣感竟然是一種痛覺。
後面隨著沈鯉的深入研究,慢慢明白了原因。
修士不同於凡人,靈魂與肉身的雙重強大,使得感知的極限被極大地擴充套件了,可能原本凡人能感知到的只有一,而金丹以上的修士則能感知到成百上千,二者之間有著極大的數量級上的差距。
所以凡人感知裡也許是百分之一比例的辣感痛覺,到了仙人的感知裡,就變成了萬分之一,甚至更低,自然無法再引動修士的痛覺感知。
原來修士感知極限的拓張,竟然在所有人都沒發現的情況下,導致了修士對辣味的失靈。
有趣,這實在是太有趣了。
沈鯉如同發現了一塊新大陸一般,興高采烈地開始了研究。
擅長靈食一道的他,想要將凡人餐桌上的常客,也請到仙人的食桌上。
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讓沈鯉成功了。
看著辣得“嘶哈嘶哈”地伸著舌頭吐氣的魏師叔,和剛偷嚐了一口後,低著頭不好意思地吐著舌頭的乖徒弟,沈鯉心裡滿是成就感。
忽然生起了惡作劇的心思,拿出一瓶仙釀,笑著對魏拾玉說:
“來,師叔喝口酒,這酒可以解辣。”
“呼哈,呼哈,你怎麼現在才拿出來,快給我——噗!”
正伸著舌頭用手扇著風的魏拾玉聞言,信以為真,連忙伸手一把就把酒壺搶了過來,直接仰頭灌了一大口,然後立刻辣得全噴了出來。
要不是沈鯉早有準備,躲得很及時,不然怕是要被噴個滿頭滿臉。
看著一張俏臉變得通紅的魏拾玉,沈鯉不由得發出了詭計得逞般的大笑,
一直都是被惡整的沈鯉,少有的成功捉弄了自已師叔一番。
但他沒注意到,一邊靜靜忍耐著舌尖的火辣刺痛,一邊又捨不得放下筷子的姬商弦,看到自已師父和那個仙女一般的師叔祖,又在如此親暱地嘻嘻哈哈,心裡止不住地一陣醋意。
明明是自已……的師父,怎麼都沒看自已幾眼,是因為自已太悶了嗎。
這麼想著,姬商弦心底生出一股勇氣來,竟直接站起身,抬手從魏拾玉的手中抓過了酒壺。
在魏拾玉和沈鯉都有些驚訝的注視下,姬商弦默不作聲地抬起酒壺,仰起頭“咕嚕咕嚕”地灌下了一大口。
辣!和之前師父所做的菜餚裡那種辣截然不同的辣感在舌尖炸開。
如果說之前山火子的辣,就像是它的名字那樣如火一般的灼痛感,她曾經也在家裡吃到過。
那這靈酒入口,就像是有一隻刺蝟在自已舌頭上滾來滾去。
那充滿活力的刺痛感,帶著一股濃郁的香氣,在舌尖止不住地跳躍著。
還未等她細細咂摸滋味,一股熱流直衝腦海,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讓她不由得一愣,再次望向自已的師父。
誒?怎麼有兩個師父?
“哎!師叔你怎麼讓她把這酒給喝了!”
沈鯉臉上顯得有些焦急,連忙站起身。
繞過餐桌,走到姬商弦的面前,從她手中拿過酒壺,開啟蓋子看了一眼剩餘的酒水,不由得一陣咋舌。
這怎麼這兩位嬌滴滴的女子,喝起酒來都這麼兇,一人只是一口,就喝沒了小半,這一壺可是有八兩多呢。
“怎麼?你小子心疼她?那你還給我喝?”
看到沈鯉這麼著急他徒弟的樣子,魏拾玉眉毛都立起來了。
怎麼只關心她,不關心關心我?我不也……哦,我都吐出來了。
“什麼心疼!這酒可是‘八兩登仙’啊……這下好了,剛睡了兩天,這才醒來沒多久,又要睡上幾天了。”
姬商弦歪著頭,呆愣愣地看著向自已走過來的兩個師父,看到他臉上帶著又無奈又想笑的表情,卻根本沒聽到他在說什麼。
……師父拉著我的手呢……怎麼感覺自已的腦子突然轉得這麼慢……還突然變得好睏呢……可是,還有好多師傅做的好吃的自已還沒嚐到呢……
最後的一點意識裡,姬商弦彷彿靈光一閃,沒讓自已往後倒去,而是有意識地控制了一下方向,正好摔進了師父的懷裡。
“哼!就知道你這個徒弟圖謀不軌!你看!又裝模作樣地昏過去了!”
“師叔不是的,她這是醉了……剛才我給你的這壺酒,是我師傅留下的‘八兩登仙’,仙人喝了都要醉的,何況是剛剛鍛體的她了。”
八兩登仙,傳說中的神仙醉之一。
據說,成酒封瓶時總重一斤,被埋入特製的靈土當中,每千年輕一錢,兩萬載方成。
開蓋酒香薰日月,請得仙人下來嘗。
——實際上倒沒有那麼玄乎,一定要埋兩萬年之久。
倒是工藝確實很複雜,哪怕再怎麼精簡步驟,也要至少數百年方可釀成。
這酒自然不是沈鯉的,而是他師父留下的。
沈鯉萬法不忌,諸道皆通,但唯獨不好酒。
很可能是因為小時候被師父嚇唬的留下了些許陰影。
還記得那時,自已因為好奇,向著斜靠在雲虯峰頂一棵靈柏下愜意飲酒的師父討要酒喝。
——因為他覺得自已師父自在飲酒的樣子和平時相比,實在是太有風度了,自已也想學。
可師父聞言,卻瀟灑一笑,拒絕道:
“小孩子可不能喝酒,喝酒會變傻的哦!”
小沈鯉不信,反問道:“那師父不會變傻嗎?為什麼還喝?”
沈鯉的師尊,一位曾經不僅冠絕山海仙宗,更是在整個天祿世界闖蕩出赫赫威名的大修士,聽到小沈鯉的質問,反倒哈哈大笑起來,可那笑聲卻有股頹唐之意。
“哈哈哈,師父就是為了變傻才喝酒的,師父太聰明啦,太聰明啦……”
小沈鯉呆呆地看著師父疏狂地仰天長笑,將手中酒壺高高舉起,傾倒而下,瓊漿落入嘴中,又打溼了師父花白的鬍子和前襟。
一壺飲盡,酒壺被他丟擲,擊碎了重重白雲。
小小的沈鯉看著自已的師父圓滾滾的臉上此刻竟然帶著張狂和落寞交織的奇怪神情,雙眼緊閉,已是沉沉睡去,嘴裡卻還哼唱著什麼。
他走近了幾步,想要聽得清楚些,卻只聽到斷斷續續幾句。
“大夢一場三千……穿腸莫掛懷……大風……形骸……死便埋……”
這一幕,給年幼的沈鯉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哪怕之後,自已師父也經常的喝醉,卻再也沒有這次給他帶來的衝擊要大。
直到現在,他也還常常會想起自已師父那次最後哼唱的小調。
“……才這麼點年紀就喝酒,小心變傻哦。”
沈鯉一手扶著姬商弦的肩膀,低頭看著陷入沉睡的她那恬靜的睡顏,心中一片安寧,不由得低聲笑道。
“……誒呦!我怎麼頭也好暈,沈鯉,我站不住了,你快來扶我一下。”
魏拾玉把這邊發生的一切都看在眼裡,心中不由得一陣火起。
突然,她靈機一動,站起身,腳步虛浮又矯健地繞過半張餐桌,徑直就往沈鯉的懷裡衝。
沈鯉頓時手忙腳亂,這邊姬商弦的身體大半重量正壓在自已身上,眼看著高挑的美人也朝著自已衝了過來。
沈鯉急中生智,伸出左手,恰到好處地正好按在魏拾玉的頭上,將她停在一臂之外。
“……師叔,你就別和我開玩笑了。沒想到我原本以為她還挺穩重的,怎麼卻冒冒失失的……這回看來又得麻煩師叔幫忙照看一下她了。”
儘管之前和沈鯉還有更親密的接觸,但那都算是自已主動或下意識為之。
這回沈鯉主動伸手按住自已的腦袋,讓魏拾玉一時之間竟然沒有反應過來。
愣了好一會,感受著頭上傳來的自已師侄掌心的溫度,魏拾玉情不自禁地扭了扭腦袋,好像貓咪蹭癢一般在沈鯉的手心蹭了蹭。。
隨即察覺到自已的動作,魏拾玉覺得有些丟人,連忙裝作無事發生一般直起身子。
走到沈鯉身邊,略帶嫌棄和敵視地看著在沈鯉懷中熟睡的姬商弦,忿忿說道:
“總要我幫你照料她,那你乾脆把這個徒弟讓我收好了,以後你喊就她師妹……行了行了,你快起開!”
突然發現自已說著說著怎麼反倒要更方便這臭丫頭了,魏拾玉連忙住口,一把推開沈鯉,將姬商弦拽了過來。
姬商弦在睡夢中忽然失去了最讓她安心的依靠,下意識地掙扎著要回到沈鯉懷裡。
魏拾玉哪裡能讓她如意,見她還在掙扎,直接攔腰一抱,把姬商弦橫著夾在腋下,也不管沈鯉欲言又止的樣子,直接飛遁而去。
“你再做兩個菜,等我把她丟到洞府裡就回來,我們接著吃。”
沈鯉聽到傳音,面色一僵。
猶疑了片刻,終於心一橫。
“……對不住了,師叔。”
看了看桌上的靈食,八盤菜只動了兩盤。
心裡想著不能浪費,揮袖收起完好的那六盤,也飛離了雲虯峰,直奔自已之前的住舍而去。
得,便宜秦鬆了,就當請他吃一頓喬遷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