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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離湘入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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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太太被謝卓東攙扶著,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已的座位坐下後,周佩竹趕緊從自已隨身佩戴的行李裡拿出了心臟藥給周老太太服下。

謝戰強和謝卓東也分別找到了自已的位置。周佩竹和謝戰強還有周老太太坐在同一邊,周老太太坐在靠窗的位置,接著是她,最外邊坐著的是謝戰強,謝卓東坐在周老太太對面。只剩下謝卓南和王志剛一家三口還沒找到自已的座位。

謝卓南雖然平時牙尖嘴利的,但是生平第一次坐火車就碰上整個車廂都擠滿了滿臉愁容的難民,她一時間嘴也快不起來了。年紀尚小的她還不明白為什麼幾乎所有人看上去都是愁容滿面的。

蔣蘭此時忙著找位置,但無奈車上的人太多,她被後面的人一直往前推,壓根兒就沒法看清楚車座上的編號。她忍耐了許久,發現根本挪不動道,她終於沒了耐心,直接在車上破口大罵道:“擠死了,這麼多人!臭氣熏天的,要死人啊!好好的去什麼桂林?都說日本人要來了,可日本人在哪兒呢,我怎麼沒看見?”

話音剛落,車廂裡好多人都對蔣蘭投向了憤怒和怨恨的目光。

乘客裡有人開始說道:“這是從哪裡上來的瘋婆娘?你還想要看到日本人?等你看到,連他媽命都沒了!瘋子!”

“我們好不容易才從淪陷區裡逃出來,她要想死讓她自已死去,可千萬別別把日本人的轟炸機給招惹來了!”

“我看她烏著個眼圈兒,看上去就不是什麼好玩意兒。火車到下一站的時候直接把她趕下去吧!”

“對,趕下去!”

......

眾人的指責搞得蔣蘭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能拿身旁的王鑫一撒氣說事兒:“你動作這麼磨蹭幹嘛?是不識字還是怎麼回事兒啊?不曉得找自已座位在哪嗎?媽的,我怎麼生出來你這麼蠢的貨色?”

說完蔣蘭就要動手打王鑫一。

王鑫一瞬間就被嚇得嚎啕大哭起來,王志剛也不好意思說什麼,他現在有些怕別人知道自已和蔣蘭是兩口子。

這時只聽坐在謝卓東旁邊的一箇中年男人開口說道:“這位太太,有氣也不能拿自已家孩子撒氣啊!這年頭,兵荒馬亂的,大家活著都難,好不容易從日本人手裡逃出來,你一開始說的那些話確實不吉利啊!”

蔣蘭漲紅了臉,還想同中年人再辯駁幾句。突然間,坐在中年人旁邊的年輕女人懷中的嬰兒突然放聲大哭了起來。

謝卓南此時拿著自已手裡的票,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因為自已的位置恰好就被這個女人給坐了。

周佩竹剛安頓好周老太太,抬頭看見謝卓南一臉為難地站在原地。

她起身拿過謝卓南手中的票看了看,又看了下那個忙著哄自已小孩兒的婦女,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一方面是覺得這個女人實在可憐,一方面又覺得如果不讓對方把座位讓出來,自已女兒就這麼站一路,她也心疼。

正當她為難之際,這個婦女也察覺到了周佩竹母女二人注視著自已的目光,她看了看謝卓南手中的票,立馬明白過來謝卓南就是這座位原本的主人。

正當她想要開口讓眼前這個小姑娘通融通融,把座位讓給自已的時候,坐在她對面的謝戰強開口說道:“這位太太,咱都是買票上車的乘客,都是花錢享受該享的權利。”

謝卓南聽到這裡覺得自已父親話說得太過了,人家懷裡抱著小孩兒,她自已站站也不是不可以。哪裡曉得謝戰強半點不給對方回嘴的機會,繼續說道:“這本來就是我們花錢買的座位,我們上車之前您坐了這麼長時間了,這是太太您應享的權利。只是我們一家也是逃難出來的,好不容易花錢買了張票,還勞煩太太您把這位置給物歸原主,還給您旁邊站著的那個小姑娘。”

還不等這女人開口,其他人紛紛開始幫這女人說話。這女人眼看著有人幫腔,更不打算讓座了,反而是偷偷掐了懷裡的嬰兒一把——這小孩兒被這麼一掐,哭得愈發大聲了起來。

沒想到這個小動作卻被謝卓南盡收入眼底。她本來都不想跟這女人計較了,可她最見不得這樣的小動作,於是她直接對著那女人說道:“這就是我的位置,勞煩您起來下。您要再不起來,我就找乘警了。”

正當眾人又開始指責謝卓南一個小女孩兒,怎麼如此不近人情之時,剛才發聲指責蔣蘭的那個中年人說道:“這位夫人,給錢辦事,這是千古年來的道理。這孩子要哭,也怨不得這個女娃。如今這年生,能撿回一條命就算不錯了,何苦再為難不相干的人呢?”

車上眾人聽完後瞬間也都不再言語。

對方見謝卓南父女倆軟硬不吃,中年人說完話後再沒人幫她說話,只得悻悻地起身讓了座。

謝卓東在一旁只覺得對方孤兒寡母地不容易,而且也不算不講道理,剛想起身讓座,卻被坐在一旁的中年男人偷偷壓了下來。

“亂世不養好人。”這個男人在謝卓東耳邊低聲說道。

謝卓東只好作罷,可這一切被謝占強悉數看在眼裡。

謝卓南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只是心裡覺得不是滋味。她腦子裡亂七八糟的,好多東西一時之間全都湧了上來:雖然一直在小縣城裡上學,可日本人在中國不幹人事她是知道的。

聽著火車上各地的方言在自已耳邊響起,她一時間也開始疑惑起來——日本人到底都對中國人幹了些什麼?竟然讓這麼多人離鄉背井地要逃往一個陌生的地方,讓一個女人為了一個座位竟然狠的下心來掐自已的小孩兒?

謝卓南還在一個勁兒地胡思亂想著,旁邊那個剛才替她發聲的中年人的一聲招呼把她拉回了現實。說道:

“小女娃,剛才那人是你阿爸嗎?”

謝卓南剛才光顧著搶回自已的座位了,並沒怎麼注意這個幫自已說話的中年人,如今仔細一看,對方看上去不過四十多歲,一身幹練打扮,身材幹瘦,操著一口南方口音。

謝卓南點了點頭,隨後說道:“謝謝阿叔剛才的幫忙。阿叔是一個人去桂林嗎?”

中年人苦笑了下,答道:“女娃娃眼神毒呀!你們家這也是要逃難去桂林嗎?”

謝卓南也不知道逃難具體指的是什麼,只是點頭說道:“我爸說日本人遲早得打到長沙,所以我們一家都打算搬去桂林。”

中年人聽完後轉回頭將坐在自已正對面的謝戰強上下打量了一番,謝戰強對著對方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你爸爸說得沒錯。”

此時火車正好進入了廣西境內。謝卓東看著窗外的景色,從綿延起伏的高山變成了一個個獨立的低矮山丘,謝卓東心裡一時也不禁疑惑起來,古人詩裡說的桂林山水甲天下是否確有其事。

“小女娃,你看,到廣西了!”中年男人在一旁提醒謝卓南道。

謝卓南順著中年人的話看了看窗外的一切倒是沒想那麼多,她只覺得外邊的一切同自已的家鄉彷彿也沒什麼不同,也許去了一個新地方反而能認識更多的新朋友呢?

“你爸爸是個聰明人,廣西和其他地方不一樣,這裡不是老蔣的地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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